第四十一章 许久精调任城管局局长

　　安东县和其他地方一样，城管局成立以前，县城和乡下的流动商贩是由工商局管理。后来，随着经济的繁荣发展，个体经济成井喷之势，街上的流动商贩出现了摩肩接踵的态势，各单位门口、居民小区门口，甚至一些交通要道都出现了被侵占现象，工商局有点应接不暇。面对这种情况，安东县于一九九七年成立了由工商、卫生、公安、环卫组成的联合执法大队。一九九八年下半年，联合执法大队从上述四单位中独立出来，成立城管局。成立之初，县委书记刘保民发话，城管局局长一职暂时没有合适人选，由工商局长于得水临时兼着，同时，在县长常路华和县纪委书记董青元的坚持下，西宋乡副乡长平力生任城管局第一副局长，主持日常工作。
　　城管局局长一职并非没有合适人选，之所以暂时由于得水代理，刘保民有他的小九九。他觉得，一个正科级职位，不能轻易放出去，他要等别人来求，就如同乡镇换届时，那些谋求书记、镇长的人，踏破他家的门槛。在安东县，一个正科级职位，没有十万元的孝敬，在他刘保民这儿是过不了关的。虽然这几年有不少人告他的黑状，但都被市委书记欧阳普化解了，用欧阳普的话来说，站在改革开放浪尖上的人，不得罪人才怪呢！可自去年下半年成立城管局以来，不知是下属们不理解他的心思，还是前年才换完届的缘故，到现在竟然没有人来谋求这个局长职位，换句话说，还没有人为了城管局局长这个职位来给他送钱。
　　让平力生担任城管局副局长，是董青元极力向常路华举荐的。董青元举荐平力生，并非平力生求过他，要是平力生求过他，给他送过礼，他也不会举荐平力生，更不是因为他和平力生被安东的官员称为两个“另类”。董青元觉得，在安东县这个乌烟瘴气的官场里，平力生是为数不多的好干部，是一位不请客不送礼不拉帮结派一心为公的人民公仆，在西宋乡党委书记孙征文的淫威下，平力生很不得志，所有工作都施展不开，让这样的好干部有一个好环境是必须的，如果没人拉平力生一把，像他这种不懂“人情世故”的“怪怪物”只能混到退休。常路华自从调到安东后，很快就感觉到了干部系统的不正常，虽说很多县委书记都喜欢拍板决定，可安东的县委书记也太有点飞扬跋扈，视干部的考察升迁如儿戏，完全以他自己好恶来决断。常路华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交易，但是他没有丝毫的证据。常路华刚到安东时，有很多干部逢年过节给他送礼，都被他一一拒绝，现在已经没人对他”慰问“了，或许安东的干部已经把他列为第三个”另类”，真要那样的话，他反而高兴，在他的心里，这样的“另类”越多，对安东县的老百姓来说越是好事，“另类”这个团体的人数多了，就不另类了，他相信安东的干部队伍大多数人本质上“居中”，既不“赶时髦”，也不“另类”，只是摄于某些人的淫威，不敢向“另类”靠拢，害怕遭到那些人的打击。所以，当董青元向他建议平力生到城管局任职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一开始，两人商量的是让平力生任城管局局长，可在常委扩大会上，刘保民提出城管局局长一职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由于得水兼任，很多领导都同意刘保民的建议，常路华和董青元只好退而求其次，建议平力生任第一副局长，主持城管局的日常工作，待时机成熟，再把平力生扶正。刘保民也不好驳斥两位常委的面子，好在他俩也给了自己面子，没有死反对局长一职的安排，一个副科级职位，让他俩做主也没什么。
　　许久精对城管局这些事了解的很透彻，他在去年根本没动去当局长的心思。钱进、王俊山都和他提过建议，让他安心在县政协干一届秘书长和办公室主任，待开下一届政协会议时，谋求政协副主席一职。他们说，根据许久精的从政经历，再谋求一个闲在的副处级干部，就相当不错了，去干一些挑大梁的工作不合适，一是因为许久精没有独挡一面的经历，二是因为干了正职，那就是木头椽子出头，易遭风吹雨淋，市里再没人保护的话，掀出以前的老底，那就完了。许久精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可今年一个人的出现，让许久精改变了想法，这个人就是市委书记欧阳普。在化工厂的投产庆祝宴会上，欧阳普当着各县区主要领导的面，建议刘保民重用他，让他心里多了一些想法。欧阳普回到市里的第二天，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嘱咐他先在下面好好干着，多为安东县的经济发展添砖加瓦，争取个人更大的进步空间。先在下面干着？许久精又不傻，能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吗？欧阳普让他多为安东的经济发展做贡献，政协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能为安东做啥贡献呢？欧阳普话里肯定有话。同时，许久精也明白，他那十万的银行卡起作用了。尽管在电话里，欧阳普只字没提银行卡的事。可是，让许久精不明白的是，刘保民手里明明有个局长的空位子，一点往他这方面考虑的意思也没有。
　　许久精思谋多日，觉得谋求城管局局长一职这件事，有必要请教一下政协主席钱进，自从进了县政协，他和钱进的关系超过了王俊山，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在钱财方面，钱进沾了许久精不少光，三天两头往家里送东西，米面油基本不用自己买，去年他外甥在北京治疗白血病，借了许久精十万块钱，到现在一分也没还，尽管许久精没说不要，可也让他不要急着还。钱进对许久精为了当官不惜重金的做法感到非常惊讶，甚至觉得他有点缺心眼，许久精的工资都不够他走关系的费用，特别是给崔清来家修祖坟，一下子拿出了二十万，他都替许久精心疼。让许久精在县政协好好干下去，是钱进理所当然的想法。当然，投桃报李，钱进在工作上对许久精照顾很多，严格来说，许久精任县政协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根本不合格，甚至有点“白脖儿”。
　　“你这想法是错误的，那工作又累又得罪人，在政协这边多轻松，退休前弄个副处级，要比那边容易。”钱进一听许久精的想法，毫不含糊地表达了反对意见。
　　“可我想锻炼一下，钱哥。”许久精说。
　　钱进感到好笑，心里想：“你锻炼个屁，还真把自己当成培养对象了？市委书记也就是即兴这么一说。”
　　“久精兄弟，我知道你还想往前迈一迈，可你想一下，县里有多少个乡镇一把手和局领导啊！都盯着县委县政府那几把副处级椅子呢，竞争力有多大呀！可这些人中快退休的少，基本不会谋求政协里面的副处级职位，再加上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政协这边弄个副处级相对容易一些。”
　　许久精心里感到好笑，心想：“我还没到养起来的年纪，要是混天熬日头，我也不会买到官场里来。”
　　不过，许久精相信钱进说得是实话，是为了他着想。当然，钱进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这点在许久精心里明镜似得。
　　“您说得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有您做我的靠山，我当然愿意在政协这边干了。钱哥，假如我执意谋取个局长职位，我应怎么办？”
　　钱进微微一笑说：“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在安东这个地盘上，想要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只有刘保民点头才行，找其他人都白瞎。我知道你和王副县长关系挺好，你可以问一下他。不过，有一点提醒你一下，真要是做了一局之长，那可是要担责任的，不能啥事都让别人替自己做。”
　　许久精知道，钱进话里有话，是在怀疑他的工作能力，许久精也不点破，仍旧装傻装呆，他现在还离不开钱进。
　　许久精请教王俊山时，王俊山很干脆，直接说凭许久精的学历和工作经验，不合适担任一个部门的一把手。王俊山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他说许久精的工作经历是伪造的，没有一点在基层工作的经验，一下子去执掌一个部门很不现实，别看下属们表面上都听一把手指挥，可都各怀心腹事，说不定哪天给领导下个套，领导就挣脱不出来，特别是那几个两眼瞅着正职座位的副手，对一个没有实际工作经验没有工作能力的领导，很容易被副手拉下马，甚至断送了未来的仕途。王俊山还压低了声音，对许久精推心置腹地说，像许久精这种情况，在一个比较清闲的单位，做一个中层干部，过过当官的瘾，碰到机会好，退休前弄个副处级干部就行。
　　许久精百分之百地肯定，王俊山说的话都是对他好，尽管由于王俊山说的话太直，让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心里依旧存着感念，相比王俊山给他的帮助，他给王俊山上的“供”不算多，王俊山是一位埋头做业绩一心往上爬的人，太出格的礼不敢收。
　　王俊山和钱进一样，阻拦他的同时，最后也给他留了一丝希望，建议他和刘书记聊聊。
　　许久精思谋了好几天，觉得直接找刘保民不太合适，要是刘保民早有安排，直接回绝了他，他再找欧阳书记，刘保民也不好意思回脖了，自己钱再多，欧阳书记也不会让自己的爱将刘保民丢了面子。许久精觉得，直接去找欧阳普，比较合适。欧阳书记前段时间和他打电话说，有事可以直接找他，这句话，许久精一直记着。
　　为了去找欧阳书记，许久精跑了两趟渤海市。因为他不可能直接在安东打电话，告诉欧阳普自己有事相求，那太小儿科了，在市委书记眼里，他除了有点钱，什么都不是。许久精很聪明，跑到渤海市，在市委市府大楼前的广场上，给欧阳普打了一个电话。开始，欧阳普没有接，过了有五六分钟，欧阳普回过来电话，说是人在省城，同时直接和许久精说，要是为了公事找他，可在下周一去市委，要是为了私事，可周五去他老家，他老爷子那天八十大寿。许久精毫不含糊地告诉欧阳普，下周五去欧阳普的老家，去给欧阳老爷子祝寿。欧阳普也不客气，挂了电话后，把老家的地址给许久精发了过来。为了见欧阳书记，许久精回到安东后，又跑了一趟渤海市，他觉得欧阳老爷子的贺礼虽说不能太轻，但也不能太重，那天肯定去很多人，都是要上帐的，太多了会让其他人很没面子，拿一万元比较合适，就这一万元，估计在账上也是多的。可是，找堂堂的市委书记办事，一万元就是个笑话。许久精又在渤海市百货大楼的金店，买了两块二百克的金条，加上前段时间那十万元的银行卡，事情有点差不离......
　　市委书记的一个电话，让刘保民对许久精有些恼怒，许久精竟然越过他的门槛，直接找欧阳普谋取城管局长一职，他后悔前段时间没及时把局长的乌纱帽戴到城管局副局长孙向东的头上，孙向东是他老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拿了五万来谈这事，被他一口回绝，表面上是他不搞歪风邪气的事，实际上是他觉得五万太少。一个正科级职位，想要五万元搞定，在安东有点太便宜。
　　欧阳普的口气肯强硬，直接命令把城管局局长一职给许久精，刘保民也不好反对。在县常委会上，当常路华和董青元坚决反对许久精任城管局局长时，刘保民没好气地说，老子才不愿意许久精任城管局局长，谁有意见去找市委书记。
　　让刘保民没想到的是，许久精的任职调令刚下达，许久精就给他送来了一张十万的银行卡，刘保民的脸色终于阴转晴。许久精刚离开他家，刘保民就和老婆说，久精同志没变质，还是位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