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回 吴子歌含恨天然居 孙丞相苦心黄泉计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9-03-03 12:34:20 字数:6480
诗曰:
经年别未了,难忘揽月桥。
好赌不相似,至今犹蓬蒿。
有心寄祥祚,当世无崇阳。
敢问忠义士,谁人助今朝。
伤心天外客,不肯下碧霄。
赢玄建元二十九年,玄元六十七年冬,十月,汪明啸(字子期)、张振远(字子瑾)大破白云山直取赣州,张宁(字淇泽)为防自己后路被断,试图分南平兵力去救,皆因郑文龙(字子康)逼得太紧不敢分身,隆冬将近,眼见后援粮草已不能支,不禁含泪叹道:“大哥、二哥为国捐躯,皆英雄也,我倒也情愿做这个英雄,可怜国家天下,却要葬送我手,岂不让人唾弃?”左右听了不禁都愤愤上来劝道:“广东的粮草也不送来,国事已然至此,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张宁摆手拦下了他们的话,凝眉松了口气,没再搭话。
展眼又到了年关,玄锡维(字穹高)进紫玄阁上了香出来,朱从友(字崇真)正迎上来,一边扶了他下阶,边又轻轻叹道:“又要过年了!”锡维松了口气一叹,微微一笑答道:“说的是,转眼间又过年了!也不知外面的将士们能不能过好这个年!”从友听了这话,才忙奏道:“江西、福建的邸报今儿上晌已送到内阁值房来了,郑二哥和张淇泽打了几仗,毕竟初到这两个地方去,有些事儿也急不得,地势、人情也不明朗,打得难一些,双方都没有胜负,郑二哥怕逼急了张淇泽,他会狗急跳墙,也没逼得太紧,只是说广东拒绝给张淇泽调粮,郑二哥的意思,先缓一缓,耗着他,然后伺机而动!”锡维点了点头应允了,又听从友道:“湖南如今没有进展,虽然取了长沙,可衡阳的张孝心一直避战不出,他有广西源源不断的粮草,四哥的意思,衡阳已是伪贼祖庭的屏障,现在不好强取,要等一等郑二哥那边儿,打好配合!另,西边儿舒淇哥哥也歇兵了,那里一到了冬季就风沙漫天、多积冰雪,粮草不好及时运送,不如等来年开春,再伺机进取!”锡维一顿,也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转出林荫小道,朱从友才忍不住吞吞吐吐的奏道:“只是还有件事儿……!”玄锡维一愣,回神问道:“又是谁惹什么事儿了?”从友一笑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东边儿海防营的提督差心腹人送了个密折来,说是子歌烧了个叫什么醉红楼的,和他们的人闹了几天,已平息了,就是琢磨着还是该怎么把子歌调回来才好!免得以后再惹出大事儿来!”锡维沉思片刻,忽又问道:“你说的这个醉红楼……是什么地方?”从友低声答道:“听说是个那种地方,子歌相中了个叫雪倩的艺妓,后来和巡防营一个什么军官争风吃醋,撕打了几次,再后来不知什么事儿索性就把那楼也给烧了!”玄锡维听到这里急喝道:“……孽障!去把他给朕叫来!叫来!”朱从友见势头不对,正要劝时,锡维一掌拍在路边儿的石柱上,那柱子上的翼马石雕竟被拍断,当场摔落在了地上,从友不敢再劝,这才惊醒过来,还没开口,锡维已经大步扬长去了。
召回吴杞飞(字子歌)暂留他在西苑歇了几日,玄锡维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有心问罪,又念着当日的小兄弟为自己多付辛劳,终还是下不去这个手,这夜睡不下了出来闲游,走着走着已到了天然居这边儿,只见楼上还点着灯,一怔,吩咐蒙恩(字孝真)道:“你先去罢,朕上去看看他!”蒙恩凝眉一顿,还是躬身一拜去了,锡维原想吴杞飞也睡不下,怎奈近前几步,却听见楼上有欢笑声,抬头看着红灯笼下照得隐隐光彩的天然飞歌四字,紧紧锁起了眉头,一把推开了门,一眼就看见吴杞飞正孩子气的搂着个轻丝薄缕的水灵姑娘习字,二人见是锡维,也显得有些举止无措,锡维气得不能言语时,闻杞飞颤微微蠕动着嘴唇轻声问道:“哥……陛下,这时候怎么来了?”
玄锡维早已对他凉透了心,听了这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轻轻答道:“朕不该来!”便转身去了,目送锡维下了楼去,吴杞飞一下瘫倒在了当下,却只苦苦一笑,摆手示意那女子也退下了,锡维踉踉跄跄下了阶来,才见蒙恩还等着原地未动,含泪不愿再言,蒙恩已明心意,忙上来扶住了他。
天明时分,玄锡维也没再睡,只留蒙恩在书房里坐了一夜,丫头婢子们来换了早茶,随后朱从友递进鲁南一牒奏疏来,见蒙恩脸上不好看,便不说烦心的事儿,将其他奏疏揣进怀中,单拿出一份请柬来,一拜笑道:“新春将近,嘉祥法云寺的念清长老呈请哥哥垂临,同庆佳节,以祈福天下太平!想着哥哥近日辛劳,臣弟之意,不如一起出去走走,也散散心!”锡维听到嘉祥二字,心头先是一颤,却又爽快的应允道:“倒也有些年不去了,怪想他们的,批复念清长老,朕会去的,不是说杨仲真回嘉祥了,叫上他,还有杨浩然,都叫上!”说着一顿,低声又道:“还有个人,你知道!”从友一愣,点头松了口气。
吃了年夜饭,便是新春佳节,大年夜祭祀天地三界诸神,一并祭奠在外征战阵亡的将士,不仅在在赢玄朝,就是在整个华夏历史上,怕也是史无前例的,这一夜玄锡维率杨亚东(字浩然)、杨志勇(字仲真)一众将官大开夜宴,后院设起的神坛上,牌位里也赫然有赢玄孝景教主王子然公钧之位,角落里朱政(字舒寒)含泪看到了这一幕,心酸不已、愧疚难安,只是不能现身。
酒过三巡,玄锡维起身离席,杨志勇陪他转入后堂,一进门朱政扑通跪在了面前,锡维早料到了,一把便搀住了,含泪拉了起来,微微笑道:“今儿过年,咱们不提旧事!”朱政摇头饮泣,不忍再言,志勇便道:“这几年在仙境里,我们虽未谋面,却都进益些了,想着生离死别的烦心事儿,再看方外之人何其自在!该看开了!”锡维回头看拉看志勇,一手拉着朱政,一手拉着志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兄弟三个只是抱作一团,失声痛哭起来。
再说那夜吴杞飞也酒量大开,竟喝得酩酊大醉,玄锡维回来见他胡乱倒在榻上,又是心疼,便忙示意丫头婢子们端了火盆来给吴杞飞更衣,蒙恩扶锡维坐到一旁喝了杯醒酒茶时,忽听有丫头轻声笑道:“小爷这桃花粉的缎子,可是极品的了!”蒙恩一惊,锡维也跟着回头看去,果然见吴杞飞坎肩里穿着一件桃花粉色的衬衫,蒙恩心头一颤,忙微微一笑,随道:“还别说,这褂子他穿着就是好看!”锡维却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蒙恩看出了些端倪,又忙扯开话题问道:“该见的都见了,我看着亚哥哥今儿脸上不大好看,听说他近来身子骨也不大好,去看看罢?”锡维松了口气没有搭话,起身便出去了。
目送玄锡维出了门去,蒙恩凝眉倒吸了口凉气,又回头看了看吴杞飞身上穿着的桃花粉衬衫,丫头婢子们在一旁战战兢兢皆不敢再言,蒙恩摆手叹道:“去去去,都下去罢!”丫头婢子们便匆忙往外走,忽又闻蒙恩道:“站住!”因回头吩咐道:“快去把我的青锦缎子拿来给小爷换上!”说话的那丫头是筱妍,原也是个大家闺秀,后来筱家牵扯到白莲教被抄家,送进宫里来充了侍女官,看时出了门来方才叹道:“该死该死,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了!”随后有丫头问道:“不知是你说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惹得陛下生了气?”筱妍叹道:“岂不知,今儿虽然过节,也是为了祭奠战场上在外殉国的将士们,小爷的亲兄弟吴杞跃原也是在河东王麾下效力的,前年也阵亡了,适才殁了第三年,照礼,咱们赢玄家最重孝义,一年穿白、二年穿灰、三年穿青,小爷是戴着孝的,论起来今年该穿青才是,才刚我说的,却是小爷穿着一件桃花粉色的褂子,陛下心疼兄弟,又怎么会不生气?”
当夜,玄锡维在书房坐了一夜也没再睡,清晨出了门来,蒙恩还守在门外,只冻得瑟瑟发抖,低声劝道:“就当他还小不懂事儿,别理会了!”锡维没理这茬,摆手阻道:“调两棚御林军来,起驾回宫!”蒙恩急道:“陛下……?”便无奈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叹了口气回身便去安排,杨亚东匆匆转到后园,吴杞飞已醒来了,只坐在榻前,盯着一旁的桃花粉褂子发呆时,亚东进来了,吴杞飞咳嗽了几声,傻傻笑了笑,亚东惊道:“子歌……?”吴杞飞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我知道,我又惹他生气了,他再也不会理我了!”亚东一怔,低声叹道:“他已经起驾回宫了,你不急回去,就在这儿再歇几日罢!”杞飞摇头叹道:“新春佳节,哥哥也有要忙的事,我这就回宁阳了,纵是一死,也该守着父母乡土才是!”亚东一惊,却没再搭话。
玄锡维回到赢城,心里还是爱恨交织,一团乱麻,朱从友来了,只远远见了,却又回头去了,来到清祚居,张祚(字梦瑶)正与楚涵(字文欣)在园子里下棋,正见二人说笑着争棋子时,忽有丫头进来拜道:“爷,和亲王来了!”二人一惊,楚涵努起嘴哼了一声,张祚笑道:“罢了罢了,不过一个棋子儿,我为丈夫,让着你了,七哥来了,你可不准胡闹,先下去罢!”楚涵欲言,张祚起身笑道:“好了好了,我去看看!”
眼前便是花厅,从廊下走过时,张祚随手又拿起了桌上的汗巾子叠好了捂在额头上,装着一副病态慢吞吞的拐了进来,朱从友坐在堂下正饮茶时,张祚忙叹道:“身体欠佳,有失远迎哥哥,还望哥哥勿怪!”从友手里端着茶杯,瞥了一眼,舒了口气放下了,方才叹道:“别捏着鼻子装蒜了,拿下来罢!”张祚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把捂着额头的汗巾子扔在了一边,方才笑道:“也就是你,我才跟文欣下一场好棋,你就来了!”从友轻轻笑道:“这么说……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张祚哼了一声笑道:“就你会打趣我!”
二人说笑了一阵,方闻朱从友叹道:“不闹了,说正经的,前几日泰安送了信儿来,子歌病了!”张祚一惊,沉思片刻忙又问道:“什么时候?”从友锁眉叹道:“说是从嘉祥回来就一直那样,我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儿,蒙孝真也不愿说,我看哥哥像是还憋着火,本来想等他消了气再说这事儿,这几日宁阳天然居的人又来说,子歌这会儿连连咳出血来,只是出气,快不能进气了!”张祚大惊,手里的汗巾子跌落在了地上,起身急道:“走,咱们这就去说!”从友一怔点了点头,二人便忙起身去了。
转过荷塘沿长廊到了醉景阁,玄锡维正坐在火盆前竹椅上看书打盹儿,朱从友、张祚进来了,蒙恩使了个眼色先教稍待一会儿,怎知锡维紧闭着眼睛,却早知道他们来了,轻轻睁开了眼睛,凝眉问道:“又什么事儿?”从友忙道:“哥哥……子歌病了!”锡维一愣,急忙坐起来连连问道:“什么时候病的?怎么病的?怎么样了?”张祚一言不发,从友答道:“听说从嘉祥回来就病着了,天然居的人说……!”便没有说下去,锡维起身欲言,倒吸了口凉气便又坐下了,只轻轻点了点头,叹道:“你们先去看看罢,盯着点儿,教太医院的人过去些,日夜守着,等……他好些了,朕自个儿去看看就成了!”从友惊道:“哥哥……?”锡维又躺下了,蒙恩见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朱从友、张祚先都出去了。
张祚随朱从友快马往宁阳去,才又叹道:“我看子歌这病,也该没什么事,平日里不检点罢了,养着十几房夫人小妾,身子自然弱了,哥哥心里有数,出不了什么大事儿,有太医院的人日夜伺候着,怎么着还能有个好歹不成?”从友含泪笑道:“我估计也是,真就凭那件桃花粉衫,哥哥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再者说了,哥哥在泰安时最宠着他,不妨事的……!”
到了宁阳直奔天然居,见了园中情境,朱从友和张祚也显得有些全然不知所措,只见丫头婢子们进进出出匆匆收拾着一些沾着血渍的衣衫、汗巾子,二人急忙进了门来,有发须银白的太医院院长郭懿葆(字苗雀)正在为吴杞飞下银针灸治,那杞飞脸色苍白、嘴唇干涩,看似病入膏肓,从友上前急道:“子歌……?”杞飞昏昏沉沉,早已不能答对,额上汗珠如淋,从友攥紧了拳头,慌忙坐到了榻前,问道:“怎么样了?”郭懿葆忙着下针,没有回话,只轻轻摇了摇头,从友咬着嘴唇也没再问,凝泪站在一旁,咬紧了牙关。
临晚那郭懿葆到了偏厅,擦了把汗大喘着粗气坐到了一旁,朱从友、张祚忙来问道:“郭院长,子歌他……?”郭懿葆摇头低声叹道:“不瞒二位爷,老臣行医问药做了一辈子太医,小爷这病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可是老臣在这伺候了这么些日子,全然无计可施,该用的药都用了、该做的事儿也都做了,小爷就是全然不见好转!如之奈何?”从友惊道:“这么说,他这是心病也!”众人一惊,房内榻上的吴杞飞死死咬着嘴唇流下泪来,心说道:“哥哥……你是真的不愿再来看子歌了?”直至深夜,吴杞飞仍念念不忘的呻吟道:“以前子歌病了,都是哥哥坐在子歌榻前,陪子歌说话,照应着子歌,今将离别……哥哥再来看看弟弟罢,弟弟知错了,可弟弟真的没有力气起来去给你认这个错了!”都说心有灵犀,紫玄宫里的玄锡维辗转反侧,这一夜也是久久不能安睡,披了袍褂匆匆出了门来,忽又止住了步子,退了回去。
朱从友和张祚在天然居守了一夜,将就着睡在了偏厅,次日一早,忽有送药的丫头惊呼道:“小爷!小爷!”汤药摔碎在了地上,众人闻言急忙而来,郭懿葆急忙进来给吴杞飞把脉,却见吴杞飞脸上毫无血色,那郭懿葆也颤抖着双手轻轻把吴杞飞的手放下了,只颤道:“小爷他……!”从友惊道:“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张祚含泪急道:“快……快去请陛下!赶快去请陛下!”还见吴杞飞力气不足,微微蠕动嘴唇,呻吟道:“哥……哥哥!”话完便咽了气,从友、张祚傻傻一叹,泪水夺眶而出,不能再言。
赢玄建元三十年,玄元六十八年春,正月十三日,吴杞飞病故,朱从友、张祚虽奉命亲自为其督办、主持大丧事宜,然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人口中平日最宠爱着他的皇帝哥哥玄锡维,却始终没有前去探望、祭奠,也因此为历史留下了一句笑话,从此吴杞飞三个字,视为被遗忘的人。
朱从友回到赢城,先进紫玄宫复了命,也不多言,便辞行回城北去了,蒙恩见玄锡维一直闷闷不乐的,心知非他心意,欲留从友,心中一颤,又暗叹道:“他们交心数十年了,恐非我所能意会也!”于是不敢多言,转身回值房去了,锡维见都去了,起身松了口气,站在窗前遥望南方,片刻,也不叫蒙恩,独自从偏厅转往后园去了。
临晚,蒙恩见玄锡维还未回寝宫,正与近侍仙官们收拾整理龙案上的牒文、书卷时,忽见古籍累累,还有一封密信,已不知被谁用浓墨抹去,因忙问道:“今晨是谁来过?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有仙官答道:“先丞相家的孙翰林来过,听说是丞相临终藏在夹壁里的,因建宗祠修缮老屋,发现有写给陛下的手书,不敢私藏,便忙呈送进来!”蒙恩凝眉细看了一言,见一本古籍虽然老旧,书名《剑荡萧墙》模糊间还能认得出来,再看那封被涂抹了的手书,忽然心头一颤,额头惊出了一阵冷汗,忙道:“尔等去罢,这里我来收拾!”
其实玄锡维虽然涂抹去了信中的内容,上书之言却历历在目,如刻在脑间一般难以忘却,迎风独立红石谷半坡上,不由背诵道:“天之道,向来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臣随陛下数年,深知陛下意气深重,而常以忠义来辩是非,此皆有损有补者也!陛下重兄弟,乃因诸公从贫贱之交至今不离不弃之故,凭心而论,当日落迫之时,背弃陛下而去的人,又何止一二?只是陛下不肯认,诸公不敢谏也,此臣等事君不诚,追悔至死,亦难瞑目也!陛下见此书信之时,老臣必已不在了,恨再不能陪伴陛下,看这天下一统,抱憾终身!只有一言,老臣在时,断不敢言,陛下听与不听,万勿怪罪!老臣非为自己,与诸公亦无私怨,只是凭古论今,顺应天道而已,陛下举旗立业,辛劳数十年,成则有功,散则无益,若因一时不忍,而留万世之患,反被他人所算,义将安在?……值此,老臣愿作不义之人,最后为陛下做件大事!”
玄元六十八年五月,孙晓洛(字云卿)遵照先父遗训,修缮宗祠庭院,玄锡维亲笔手书顺国公府匾额,命朱从友、张祚等亲自前往恭贺,刘呈永(字崇如)、王交涛(字乐天)、李传孟(字长庚)、赵顺凯(字公明)、李瑞(字景云)等一众旧人都来赴宴,好一派热闹非凡,丫头小厮们还不由玩笑道:“今儿真是比过年还喜庆!”酒过数巡,已至傍晚,孙晓洛又带众人到后园池子边儿上的一眼清泉观赏,这清泉出于假山之上,依山傍水在水上扎起一座彩楼来,就近观泉,临晚加之灯火璀璨,众人无不称奇,只是泉水流过之处,石壁上隐隐写着黄泉二字,又都纷纷不解,晓洛忙解释道:“诸公勿惊,这还不到时候,再晚些,灯火下泉水黄澄如金,更是新奇,故曰此名!”众人醉醺醺的,听了这话一阵说笑,往回走时,却突然听到一声折裂声,有人喊道:“不好,山脚的柱子折了一根!”
彩楼上众人闻言大惊,都往下看时,脚下开始摇晃起来,随着一声巨响,下楼的台阶已塌陷下去,孙晓洛被落石砸中,已然身亡摔落下去,刘呈永、王交涛欲走,可是酒醉沉沉,武艺施展不开,跟着也被乱石、乱木砸落水中,朱从友、张祚闻讯赶来,夜幕里那彩楼已起了火,楼上数十人或被烈火裹住、或被踩踏之死、或被石木砸中,顷刻间整座彩楼陷在火中,斜插进幽幽潭水之中,未有一人生还。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