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多事编辑部

　　袁总编一番言语，使得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德仁身上，关于这些事情德仁早就有所准备，于是他不慌不忙的：袁总编说的情况属实，具体的原因我来说明一下。我的老婆是渭北农村的农民，迁到城市以后，失去了土地，又没有固定收入，可是日子总得过下去啊。于是，她到缝纫培训班学习了几个月，在居委会的支持下，开了个缝纫部，本着为学生服务的目的，收费较低，挣几个小钱，贴补家用，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再者，我家户口从农村迁到城市后，由于家庭人口多，住房紧张，在亲戚朋友的资助下，在解放路买了一院房屋，这是政策允许的。买房、出租房，我们都按照规定缴了税，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收入，难道这是在发展资本主义吗？
　　德仁说完，大家又是一番争论……最后，学习组长做了总结：发展个体经济是党的政策，是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需要，是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情，不要动不动就扣上发展资本主义的帽子。也许是前些年经常“割资本主义尾巴”，人们谈虎色变，一提起个体经济马上就想到资本主义。同志们，既然要改革开放，就要解放思想，支持个体经济。听说张德仁同志爱人的裤子做得很好，深受大家的称赞，抽时间我也想去做一条裤子，不知道德仁同志欢迎不欢迎？
　　德仁笑着：欢迎，欢迎。
　　回到编辑室，卢华疑惑地：张老师，我就奇怪了，这个袁总编怎么总是找你麻烦？和你唱对台戏？
　　德仁冷静的：这也难怪，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思想很难统一，特别是一提到个体经济，就会想到资本主义；一说到资本主义，那就是残酷的剥削，社会的倒退，社会主义就要改变颜色了……所以，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袁总编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与他计较。我们只有认真地学好党的文件，关心改革开放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件事情，才不会迷失方向。
　　卢华沉思着：是啊，难得张老师这么大度，这么包容，这也是你这么多年的经历、挫折，才磨练出的性格吧？
　　德仁尚未答话，袁总编推门进来，他嘿嘿地笑着，做了个滑稽的鬼脸：两位编辑，大事不好……
　　德仁、卢华正在惊愕的时候，袁总编把身体往下一蹲，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向他们一指：你们闯大祸了，在这里坐不住了。
　　袁总编说完，转身昂首径自走出门去，德仁、卢华对视一眼，不知所措。这时袁总编又返身进屋，弯腰滑动右臂做一个邀请的姿势：请吧，部长有请。
　　德仁、卢华跟着袁总编登上二楼，进入部长屋里，一眼看见刘副校长已经巍然在座，德仁就明白了七分。不过，德仁、卢华坐下以后，还是静静地等待领导说话。刘副校长瞅了部长一眼，部长自然来做开场白了：咳，我们上次已经说过，校报报导学校的后勤工作要慎重，以免造成不良的影响。你看，你们不认真注意，这不……又捅了娄子。
　　德仁默不作声，心直口快的卢华说话了：没有哇，没有批评后勤方面的报导，哪会捅娄子呢？
　　部长翻看着校报：当然，从标题上看没有直接批评后勤工作，可是你看这篇《学生会召开征求意见座谈会》的报导里面，是怎么说的？“几月几日午饭后，同学们提着热水瓶去打开水，可是开水房门还锁着，门前挤满了人，议论纷纷，过了20多分钟，管理人员才姗姗来迟。”
　　刘副校长一脸严肃的：猴子也有个打盹的时候，干工作谁还没有一点疏忽，你们不能根据这样一个偶然事情就把人家一棍子打死。
　　德仁翻开校报，指给卢华那篇报导，卢华接在手中读起来：据同学统计，这种事情一共发生了四次。
　　刘副校长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却仍然竭力强辩着：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信，难道还有记录不成？
　　德仁不慌不忙的：刘副校长，你说对了，学生确实是有记录的。新闻报导首先要求的就是真实性，所以我们让发言的学生交上记录，请你过目。
　　德仁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是有备而来的，顺手翻开记录本，递给刘副校长。刘副校长哪里肯看，口里说着“看什么呀”，眼睛还是扫了一眼，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这才软了下来，嘴里呜呜哝哝：就算是事实，也不必登报哇。可以先通知我一声，我一定会狠狠地批评他一顿，说不定早就改正了。
　　德仁说：学生反映，他们在其他会议上提过几次意见，但是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才要求把意见登在校报上的。
　　刘副校长尴尬之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部长便来圆场了：算了，下不为例，以后对后勤的意见，一定要先送给我审查，再不能随便就刊登在校报上了。
　　事情就这样草草收场，回到编辑室里，卢华还撅着嘴巴，愤愤不平：张老师，这个刘副校长总爱找我们的麻烦，你说气人不气人？
　　德仁冷静的：这也难怪，人家主管后勤工作，总想搞出些成绩来。你今天一个“食物中毒”，明天一个“没有按时开放开水房”，人家那脸往哪儿搁呢？
　　卢华恍然大悟似的：张老师，我明白了，人们都习惯报喜不报忧，那么校报以后还是不要刊登批评性的稿件了，免得招惹麻烦。
　　德仁说：那也未必尽然，我们刊登表扬刘老师的稿件，不是也招惹了很多麻烦吗？
　　卢华沉思着：人们这是怎么了？批评不是，表扬也不是，这校报可真难办哪！
　　德仁坚定地：卢华，我认真地想了，今后办校报，还是以表扬为主。学生反映的意见，我们转送给有关部门，让他们去处理。
　　卢华疑惑的：这不是推卸责任吗？
　　德仁说：当然，我们还要负起责任，建立登记本，过上一段时间，再去调查一下反映到各个部门意见的改进情况，然后再反馈给学生。如果有关部门改进了工作，而且做出了成绩，我们可以写文章表扬。
　　卢华高兴地：这倒是个办法，可是无形中给咱们增加了许多工作。
　　德仁严肃的：小卢，要搞好工作，也只能自找麻烦了。
　　卢华嘻嘻地乐了：好好，自找麻烦好……
　　下了班，德仁顺路在食堂买了馒头、小菜，走近自家门前，已经听见吵闹的声音，他拉开阳台屋门进去，原来是两个女生在和秀兰争辩。德仁听了一会，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学生嫌做的裤子前门开在旁边，她们要求前门开在前边。秀兰说，我问过你们，你们说要女式的，女式的裤子前门就是开在旁边的，女孩子裤子前门开在前边多难看啊。瘦女生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子裤子前门能开在前边，女人的裤子前门为什么就不能开在前边？胖女生嘻嘻地笑着：你说女孩裤子前门开在前边难看，是什么意思？莫非女孩子从前边拉拉链，容易想起女人的生理特征，阿姨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些低俗呢？嘻嘻……女孩子一番大胆的言语，说得秀兰红了脸面，再也无法和她们继续辩论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德仁给秀兰使了个眼色，开始说话了：同学们说的话有些道理，既然女同学喜欢把前门开在前边，那么就受点麻烦，把这两条裤子修改一下嘛。
　　瘦女生高兴起来：这位老师说得好，我们认识你，你就是校报的张老师。
　　胖女生说：这么说，这裤子还能修改？
　　德仁说：当然可以修改了。缝衣服就像写文章一样，一篇文章写完以后都要进行修改，小则修改字句段，大则打乱结构重新组织。像这种裤子的修改，只是局部的修改，不过受点麻烦就是了。
　　女生们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老师，这就太麻烦阿姨了，要耽误多少时间呢。
　　秀兰陪着笑脸：同学，对不住，我只是想着是按照你们要求做的，其实也有很大的误会。我是按照农村妇女的习惯去理解，而在城市里女人是没有那么多忌讳的。好了，不多说了，我马上修改，一定改好，让你们满意。
　　女生们乐呵呵地走了，德仁和秀兰一齐走进厨房，逢玉、怀玉正在厨房忙活着：爸妈，你们和女生的话说个没完，稀饭早就熬好了，我们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咱们开饭吧。
　　德仁说：你们饿了就早点吃嘛，吃了饭赶快复习功课。
　　逢玉、怀玉不吭气，秀兰说：我给他们定的规矩，你不回来不能开饭。
　　德仁想想，也不再言语。吃了饭，逢玉、怀玉取出书本、作业放在桌子上，怀玉瞅瞅德仁：爸爸，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德仁说：你觉得当讲就讲，你觉得不当讲就不讲，凡做一件事情自己都要有主见。
　　怀玉大胆的：好，我讲。爸爸，我觉得你对我们的学习抓得太紧了，听妈妈讲你过去上学的时候，就没有我们这样刻苦。
　　德仁尚未开口，秀兰插话了：孩子，你爸上高中的时候，是没有你们这样刻苦，大部分课外时间都用来阅读文学名著，可是人家有一个特殊情况。
　　怀玉、逢玉瞪大了眼睛：什么特殊情况？
　　秀兰于是津津有味地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