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品名称:今宵酒醒何处 作者:青云之信 发布时间:2019-03-02 14:27:09 字数:7450
序
“你来了。”她头也不回地,轻轻地说道,有一种放松的意味,似乎她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而他终于是来了。
他吃了一惊:“你,你知道我会来?”
“我一直在等你。”她放下手中那件仍未完工的红色的小肚兜,慢慢地转过身来,乌黑发亮的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在晚风中轻轻地飘动着,有一种想要飞的感觉。她那美丽的脸上是温柔的笑容,那盈盈的秋波毫无保留地落在他的脸上。他忽然发现,她的白晰的小手,正轻轻地放在那已明显隆起的腹部上,无限爱惜。他的眼神立刻变了。
他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温柔地笑笑:“你不是他派来的,对吧?他不知道你要来,对吧?”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他心乱如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真好!你不是他派来的。”她欣慰地说道,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我是谁派来的,有分别么?”他强行镇定心神。她是那个男人最爱的女人!不,她是那个男人唯一心爱着的女人!他该怎么办?
“如果你是他派来的,那么,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你不是他派来的,那么,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她满怀恳切地看着他。
他默然不语,他知道,她想请求他放过她。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因为,你绝对不会做伤害他的事,对不对?”她轻声说着,并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在安抚着那个已经受惊的小生命。
她对他真的看得很透,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男人。
一
正是傍晚时分,日薄西山,天边只余一抹残阳。已是深秋时节,南方的气温也已随着日照的逐渐消失而渐渐充满了寒意。
永州城外,行人已稀少。当地的普通小民早已回了温暖的家中,即使是赶路的小商贩也基本找到了可以歇歇脚过一宿的客店。
东门城外,那条宽阔的土路旁,长年摆着一个小茶摊,为过路的农户或小商贩提供一个可以稍为歇一歇脚,喝一口热茶水的地方。阿土也准备收拾家伙,收摊回家了。家中的老母估计如今已煮好茶饭,等着儿子回家一起共享天伦。而为了筹措娶亲的开销,阿土总是尽量延长收摊的时间,能多挣一文是一文。他不能让小梅等他太久。本来,上官将军曾说过要帮他娶亲,但是,那是阿土自己的亲事呀,当然得由阿土自己努力,对不对?怎么可以借别人之力呢?小梅知道了一定会以为他没有能力养家而瞧不起他的。所以,阿土婉然谢绝了。不过,阿土接受了上官将军所提出的,为阿土的老母亲置办一套寿服的好意。
隐隐传来马儿的铃铛声,伴随着有点密集的马蹄声,渐行渐近。阿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来了五匹高头大马。在这个南疆重镇,除了军中或官家,一般民间是绝不允许拥有这样优良的马匹的。阿土心中暗暗奇怪,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那些马儿来到茶摊前,便放慢了脚步。果然是好马!阿土心中不禁大赞了一句。因为马上的骑士似乎只是轻轻一勒缰绳,那马儿便几乎同时便停住了。
“报告主君,永州城到了。”一名骑士向被众骑围在中间的那人说道,态度很是恭敬。
那人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土用斜眼余光偷偷地看看那个被尊称为“主君”的人。只见那人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带帽大氂,那大氂的兜帽几乎掩着那人的大半边脸,在已昏暗的傍晚中,完全看不清模样,而那人骑在那匹通体雪白的大马上,也完全看不出身材。不过,那顶大氂却是暴露了一件事,那人不是南方人,至少是来自北方的。而围绕在他周围的四名骑士,都是一身黑色劲装,背上配剑,面容冷峻。
阿土心中暗想:莫非是那位新来的镇南大将军?上官将军离开时,曾说过,将会有一位新的镇南大将军到来。但是,那一句“主君”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将军”的误听?
忽然,一名黑衣骑士纵马来到小摊前,朗声道:“喂,那个老乡,你知道永州驻军的大营往哪里走吗?”
阿土看看四周,那个“老乡”似乎是指的他,于是,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看那名骑士,憨厚地笑笑:“客官,可是在问小民?”
“除了你,还有谁?”那名骑士有点不耐烦。
“哦,客官,不知道你想去的是哪个大营?”阿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永州的驻军难道有很多个大营的吗?”那骑士更不耐烦了。
“是,是,客官,听说有好几个呢,小民所知道的,在这城内就有一个。”
“什么?有好几个?城内也有?”那骑士大吃一惊。
“是是,城内的营防将士也曾在小民的小摊里喝过茶吃过茶饼呢。”
“那——”那骑士呆了呆,“城里的怎么走?”
“是,客官,就从前面那东门进去,到第二个路口往左拐,再在第三个路口往右拐,然后……”
“好了,好了,怎么这么麻烦?”那骑士有点不高兴了。
“是是,客官,是有点麻烦。”阿土仍是憨厚地笑笑。
“那城外的呢?”
“这个,小民就不清楚了。小民只是在这城门外摆个小摊……”
那骑士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阿土:“好了,别那么啰嗦了。”
“是,客官,如果要进城里,还请尽早一点儿,天快黑了,城门准备要关了。”阿土仍是憨厚地笑着。
那骑士从鼻子里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关城门这种事情根本不屑一顾,他还没见过有哪个城门敢挡着他的主君的路的。
其实他们的对话早就清楚地传到骑士们的耳中了。骑士们小声地交谈了几句,阿土隐约中似乎听到“上官”的字样,心中不禁为刚才的猜测又加了几分。然后,那几名骑士便簇拥着那披大氂之人来到小摊前,下了马。这时,阿土发现,那些骑士的身量都很高,体型彪悍,典型的北方大汉,而身披大氂之人也一样,在大氂的遮掩下,身型显得略为瘦一些,身高却也不差分毫。阿土觉得,那人至少比他高了半个头。阿土在南方之城来说,身高算是中等偏上的了。
众人走进小摊,那大氂君在一个居中小桌旁坐了,那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得勉强屈就。其余人等均在旁侍立。刚才上前问话的骑士对阿土说道:“老乡,有什么热茶热饼,给送上来吧。”
阿土一脸的为难:“真是很对不起,客官,小民这里快收摊了,除了一点茶水,茶饼全卖光了。”那骑士看看他的茶摊,确实没有看到什么可吃之物,也不禁为难地回转身来,看着居中坐着的大氂君。
大氂君淡淡道:“没关系,给本君上一碗热茶就可以了。”他的声音很年轻,平和中带着威严。
“是是。”阿土赶忙奉上一碗热茶,那黑衣骑士马上接了,阿土似乎看到那黑衣骑士的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速度很快,然后才恭敬地把茶碗献给大氂君。
大氂君把茶接了过来,缓缓地喝了一口,把茶碗放下,淡淡道:“你们也喝一口吧。”
众骑士齐声道:“是。”于是,阿土又一一为他们倒茶。众骑士却并不敢坐下,只是站着喝茶。
正忙乱间,又是铃铛清脆,一匹花斑骏马缓缓地从城那边走了出来,还未到茶摊前,阿土便高兴地跑到大路旁,笑道:“阎公子来了。”
那匹马便停了下来,马上的白衣少年微笑道:“阿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收摊?”
“是,准备收了。刚又来了几位客官。”阿土憨厚地笑着,“阎公子,请稍等一下。”说着,他又回转身来,急急在灶下找出一个小竹篓子,篓子里有一包用粗布包着的东西。他又急忙走过去,双手举高,把竹篓子递给仍在马上的白衣少年,高兴地笑道,“阎公子,这是你前些天说的茶叶蛋,已经做好了,本想收了摊送去给你的。这不,你倒自己过来了,呵呵……”
白衣少年微笑着:“阿土,难为你还记得。”说着,在马上俯身弯腰,伸手便要接过那只竹篓子。
那名问话的黑衣骑士在旁一听,大怒,忍不住了,便跳出来,喝道:“大胆贱民,竟敢欺骗本将。”说着,伸手抽出背上的长剑,向那竹篓子刺去。眼看那只竹篓子就要篓破蛋灭了,只听得“咣”地一声脆响,竹篓子并没有飞走,那把长剑却是被另一把剑稳稳地挡住了,而那另一把剑的剑柄正在那白衣少年的手上。
众骑士都吃了一惊。在这个偏远之城,居然有人能挡得了肖剑的剑?其实,肖剑只是打算把竹篓子挑飞,手上并没有用多少力,也没有用什么招式,况且也没有想到会有人阻拦,所以,要挡住那一剑也并不是很难。
肖剑又急又羞,他也没有料到眼前那个文弱的白衣少年竟然能挡住他的这么一剑的。为了挽回面子,他怒叱一声,挥剑就要刺出第二剑。忽地听到一声低喝:“肖剑,住手。”声音是无比的威严,正是那披大氂之人。肖剑马上应声停下,收剑退到一旁,但仍是怒目注视着那白衣少年。而多年以后,每当想起自己的那冒失的一剑,肖剑就会冷汗直冒,无比庆幸自己当时那一剑只是冲着那篓鸡蛋而已。
那白衣少年见他收了剑,于是也收了剑,只是淡淡地看着肖剑,慢慢说道:“永州城外,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胆无理取闹之人。”声音柔和,尖细中略带沙哑,似乎是正在换声期的少年男子。
肖剑怒了,忍不住大声道:“那个贱民,刚刚说什么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吃了,而如今,为何却有一篓子茶叶蛋?”
白衣少年一愣,不明所以,便看着阿土。
阿土急忙说道:“客官误会了,这些鸡蛋是阎公子前些日子交给小民,让小民帮忙做成茶叶蛋的,小民不能转卖给客官呀!”
肖剑还想说什么,那大氂之人说道:“肖剑,不得无礼。”他一面说着,一面便站了起来,走出小茶棚。那几名骑士也忙跟在后面。他走到花斑马前,白衣少年并没有下马之意,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白衣少年惊讶地发现此人身材很高大,虽然他站在地上,而自己坐在马上,他抬头看着白衣少年,却似乎并不觉得是在仰视,或者说,他身上有一种天然流露的王者风范,令人不禁肃然起敬。白衣少年不禁暗自踌躇,是否应该下马与之见礼方是正道?
那人看着白衣少年,也是愣了一下,心中不禁暗道一声:“女人?”他走近面前,才看清白衣少年的样貌。但见眼前之人皮肤白晰,五官精致,尤其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稍稍一转便已盈盈含情,而那小嘴儿微微上翘,似乎有说不尽的娇憨,嘴角边似乎有一个隐隐梨涡,更添几分娇俏。不过,那人却是男人装扮,头发完全束在脑后,用一顶文士方巾帽覆盖着。最不象女人的,大概只有那平垣的胸部了。而白衣少年也静静地审视着他。
大氂之人向白衣少年拱手,朗声道:“这位公子,在下司马浩云,初到永州。下属失于管教,让公子见笑了。请公子见谅。”当他拱手行礼时,四名骑士也立刻跟着微微躬身。
白衣少年大吃一惊,脱口道:“什么?你是司马浩云?”
司马浩云剑眉微微一扬:“正是。公子听说过在下之名?”
白衣少年此时却是不能再坐在马上了,立刻纵身从马背上轻轻跳了下来,向大氂之人躬身行礼道:“请问阁下可是新任镇南大将军的司马大将军么?”那白衣少年站在这些大汉面前,更显身材娇小。
司马浩云微微一笑:“正是。公子为何会知道本君?”
白衣少年仍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沉声道:“属下永州驻军参将阎肃参见司马大将军。刚才不识尊前,失礼之致,还请大将军恕罪。”她是指刚才端坐在马上的事。
司马浩云淡淡道:“原来,你是参将阎肃。”他看着面前这瘦削的身材,不禁有点恍惚之感。来永州之前,他已经把驻军偏将以上的将领的花名册都看了一遍了,花名册中还记录了各将官何时从军,参加了哪些战役,何时因何功劳而获得晋升。他虽然没有完全记全所有,但也大概有个记忆。他记得参将中有个“阎肃”的名字,记录中,阎肃似乎是十六岁起便从军,一直在南疆,至今已近十年,想象中即使不是饱经苍桑的模样,大概也应该是个五大三粗的峥嵘汉子之类。然而,如今站在眼前的却是一个细皮嫩肉、“娇俏”、“怯弱”模样的“娘娘腔”?这个反差也太大了吧?虽然刚才亲眼看到他用剑挡开了肖剑的剑。
司马浩云稍静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不知永州军中有几人名叫‘阎肃’?”
阎肃一怔,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司马浩云,他正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低了低头,说道:“禀报大将军,据属下所知,只有末将一人名叫‘阎肃’。”心里不禁诧异:这个大将军难道以前认识“阎肃”?隐隐有点不安,但又一想,不可能呀,如果是那样的话,天宇哥哥应该早就告诉自己了。
如今近距离观察,眼前的阎肃更显娇俏动人,除了那个平坦的胸部象个男人之外,真的没有办法让人觉得他是个男人!司马浩云心中不禁苦笑,心道:上官天宇在搞什么呢?居然留了这么一份“大礼”给他,永州大营之中不会都是这样成了“精”的家伙等着他吧?当然,他并不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个男人。因为,上官天宇绝不可能允许收藏一个女人在大军之中,而且也不可能专门“留”给下一任镇南大将军,特别是当下一任大将军是司马浩云。但是,他却深知,大军之中的这类“精英”一般也很难存活,除非极度出类拔萃之人。那么,眼前此人呢?
其实,把阎肃留下绝不是上官天宇的刻意安排,他也是恨不得把阎肃装在口袋里,去哪里都能带在身边。这次南北调任,兵部不知为何却下令,花名册上凡参将以上将领不得带走。其实,兵部的考虑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凡主帅领兵,麾下都有各自喜爱的兵将,带惯带熟了,自然希望去哪里都能用着。但主帅调整是一件大事,如果连原地驻军的主要将领也受到牵动,就可能会动摇了当地驻军的军心,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影响到边关的安宁,被外敌趁机作乱。而且此次南北换将,并非普通换将,因此,兵部才特别下令,两边的主帅都不得带走参将以上的主将。所以,司马浩云也只是带走了自己的亲卫。而上官天宇也无可奈何,只得忍痛把阎肃留下,暗暗后悔当初自己就不该把阎肃提为参将。他反复交待王参将,不管大小事,只要事关阎肃,任何“不妥”之事,都必需及早飞鸽传书,向他报告。然而,南北相距千里之遥,如果真有事情发生,他鞭长莫及,又如何能及时驰援阎肃呢?
阎肃又轻轻抬头看看眼前的大将军。嗯,这个大将军和前任镇南大将军上官天宇一样,是个英挺俊朗的男人,他的身材似乎比上官天宇更好,高大匀称,虽然身上披着那件大氂,却掩盖不了那矫健的身姿,似乎一直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似乎随时都可以出击一般。
司马浩云对着阎肃微微一笑:“很好,阎参将,本君正要去大营。阎参将给本君带路吧。”
阎肃低声道:“是,不知大将军想去哪个大营?”
“怎么说?”
“回禀大将军,王参将已在永州城内为大将军布置好了将军府,以随时迎接大将军入驻。城外的几处大营,也随时准备着恭候大将军驾临。末将以为,大将军不如先进永州城,在将军府中休息一下,再到各营中巡视。”
“那么,阎参将这么晚出城,原来是打算去哪里的呢?”司马浩云淡淡道。
“回禀大将军,末将原来是准备回点将台大营的。”
“好,就这么定了,本君就和阎参将一起去点将台吧。”司马浩云愉快地说。
阎肃一愣:“大将军不准备入城么?”
司马浩云笑道:“反正将军府已经布置好了,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本君对‘点将’倒是很感兴趣的。”
阎肃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今天回点将台的决定。这个古怪的新任上司,居然没有派人先行通报迎接,却自己带人悄悄来了。如果他忽然兴致大发,明晨一大早在点将台点卯,要是住在城里就惨了,迟到了一定会被用来作为“新官立威”的样板的。
“时候不早了,阎参将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出发吧?”司马浩云又道。
“哦——”阎肃迟疑了一下,忽然想起那篓茶叶蛋,忙转头向阿土打了一个眼色,阿土立刻明白了,马上走上两步,小心地把竹篓子递给阎肃。
“大将军,这个茶叶蛋是永州的土产,如果大将军不嫌弃,请赏脸尝一尝吧?”阎肃嫣然笑道,从篓中取了一只包得好好的鸡蛋,双手奉到司马浩云的面前。司马浩云心中不禁一震,只觉那双水水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他心想,女人也就罢了,大军中的男人长了那样一双眼睛,这可怎么活?
没有回应,阎肃不禁有点尴尬了,便说道:“想来这种乡间之物是太粗俗了,是阎肃太唐突了。请大将军莫怪。”心中暗暗怪自己脑袋被马踢了才会想到请大将军吃茶叶蛋的,天宇哥明明一再嘱咐自己要尽量远离新任大将军的。
肖剑心中暗道:切,这种粗陋之物,怎么可能进得了我们主君的法眼?真是小家子!
司马浩云忽然伸手接过那只鸡蛋,笑道:“本君倒想试试所谓茶叶蛋是何滋味。”然后便随手剥了,整个塞到嘴里,只是几口便吞了。一旁的侍卫马上把一碗热茶水奉上,司马浩云接过来也是几下喝了。
他的速度之快,倒让阎肃吃了一惊,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吃出那只茶叶蛋的味道了?
“阎参将,我们回营吧。”
“是,大将军。”
于是,一名侍卫把司马浩云的白马牵了过来。
“大将军,属下在前面引路。”阎肃说着,便要过去牵自己的那匹花马。
“阎参将,你把路线告诉肖剑他们,让他们在前面开路吧。你就和本君一同在后面走吧。”
阎肃只得遵令,心想:这个新任大将军果然古怪,难道他还怕我会弄什么手脚吗?
其实,司马浩云看天色已完全暗下来,看着阎肃那单薄的身子,觉得还是在他身边会稳妥一些。他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这个想法非常荒唐,阎肃本就是本地驻军中的一名将领,道路熟悉,而且,毕竟是一名可冲锋杀敌的参将,并非深闺之中的娇小姐,完全不必他如此“呵护”。阎肃也万万没有想到,只是第一次见面,就给司马浩云留下了“娇弱”的印象,而这个印象也永远地印在他的心里。
这时,忽然一阵冷风吹了过来,阎肃的鼻子一痒,不由自主地“啊啾~”打了一个喷嚏,顿时尴尬不已,而且在大将军面前甚为失礼。分分钟可能因此引起新上司的嫌恶的。阎肃忙垂首向司马浩云道歉:“请大将军恕罪,属下失礼了。”
司马浩云摇摇头,淡淡道:“现已近冬,天气寒冷,阎参将要注意身体啊。”说着,他随手解下身上那件大氂,披在阎肃身上。如果后来有人胆敢追问司马浩云为何会如此“关心下属”的话,估计司马浩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当时他只是很自然地做了这件事,并没有想过其他。
大家都惊呆了。侍卫们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乖乖,我没看错吧?我可敬的主君居然把他的大氂亲手披在一个初次相识的小小参将身上?而且,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曾有过这么“温柔体贴”的举动对任何人?
阎肃更是吓了一跳,赶忙推迟:“大将军,属下受不起,多谢大将军抬爱!”
“阎参将,不必多礼了。本君不想初来乍到,属下就病倒一片。况且,本君明晨是要升帐点卯的。如果阎参将因为身体不适而迟到了,本君可是要按军法处置的。阎参将不想让本君为难吧?”他慢慢地说。
阎肃愣了,这算什么理由?难道披了他的这件大氂,明天就一定不会迟到了?还是说他就不会处罚了?
“好啦,这是军令。”他不由分说地把大氂披在阎肃的身上,甚至打算顺便系上领带。阎肃急忙低声说:“多谢大将军,属下自己就行了。”他一笑便放手了。那件大氂对于阎肃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又长,完全拖在地上,那包裹着的身子显得更瘦小了。司马浩云愣了一下,摇摇头,有种不知该拿这个“小家伙”怎么办的感觉。
不过,阎肃的身上确实马上暖了很多,而且,她本来很抗拒的是——那些大男人们的味道,特别是那一身的臭汗,虽然已从军多年,按理应该早就习惯了,但是,她仍是很抵触的。然而,司马浩云的这件大氂居然并没有那股通常的军中男人的汗味,反而是一种淡淡的很干净的味道,而且,那味道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那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天宇哥此刻就守候在她的身边。阎肃很诧异于自己的这种感受。
当他们上马离开后,阿土仍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阿土欣慰地想:上官将军应该可以放心了,这个新来的大将军很和气,对阎公子也很好。
如果上官天宇看到那一幕,他真的会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