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蓉蓉和父亲

　　星期天，蓉蓉按时来给逢玉、怀玉辅导，蓉蓉惊喜地发现，逢玉的学习比上一周有了明显的进步。蓉蓉说：逢玉，你偷偷地在努力哇，各门功课基本上都理解了，我还有辅导的啥呢？
　　逢玉着急的：蓉蓉姐姐，你可不敢这么说，你这么一说，我爸就不叫你给我辅导了。
　　怀玉笑了：蓉蓉姐，你不知道，这一周我哥的学习抓得很紧，一回到家里捧起书本就读，翻开作业就写，就像着了魔一样，过去可从来没有这样下过苦功。我问他，他只是说了一句话……
　　怀玉瞅瞅蓉蓉，不说了，蓉蓉追问着，怀玉说：我哥说，我的学习一定要有进步，要是不进步，咱爸就不叫蓉蓉姐辅导了。
　　蓉蓉蒙住了，侧着头思索着，不知不觉把她的疑问说出口：逢玉学习不进步，就不叫我辅导了，这是什么意思？
　　逢玉说：蓉蓉姐，所以我得努力，一定要把学习搞上去，这样你就能长期给我辅导了。
　　蓉蓉听着，渐渐地悟出其中的道理，脸孔便绯红发烫了，用细细的食指轻轻地点一下逢玉的额头：小弟弟，别这样想，你不是为我学习，你是为你自己学习的。你只要能够这样长期地努力下去，肯定会考上向往的大学。
　　逢玉说：蓉蓉姐，我就想考上这所大学，到时候咱俩就是校友了。
　　蓉蓉紧紧地握住逢玉的手，激动地：逢玉弟弟，好好努力，我在校园里等待着你这未来的校友。
　　怀玉也握住蓉蓉的手：蓉蓉姐，我也想做你的校友。
　　蓉蓉兴奋地：怀玉弟弟，欢迎欢迎。
　　从此，蓉蓉细心地辅导，逢玉、怀玉努力地学习，学习成绩在不断进步。人的一生，有许多机遇，人们往往由于某种机遇而确立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和人生轨道。一开始，人们不经意间确定了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后来便把这种努力变成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变成了毕生奋斗的信念。逢玉由朦胧地喜欢蓉蓉，并为她努力学习，学习成绩的不断提高将使他终生受益，长大以后要是对别人说起这种学习动力，都会嘻嘻哈哈地一笑置之……但是，这种学习动力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并且支配了逢玉许多年。自然，由于蓉蓉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并且用关心、教导、严格要求去对待逢玉，所以逢玉对蓉蓉的感情之火始终也没有燃烧起来。
　　德仁抽空检查一下蓉蓉的辅导情况，看到两个儿子认认真真地学习，而且学习成绩有所提高，也就放下心来。背过儿子，德仁和蓉蓉交谈，他叹了口气，慢慢地停停顿顿地说着：男孩子，十五六岁，十二三岁，青春萌动，容易胡思乱想，调皮捣蛋……说老实话，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好管教。我看你这辅导老师态度严肃，要求严格，把他们管理得服服帖帖，真不容易。
　　蓉蓉不好意思的：男孩子，我见过，我家也有个弟弟，挺调皮的，可是他学习不努力，没法子，他说他长大了打工挣钱去。我看逢玉学习挺自觉的，也很专心……
　　德仁终于实话实说了：蓉蓉，真的，一开始我还有些顾虑，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去辅导男孩，他不专心怎么办？现在看起来，我是多虑了。
　　蓉蓉把脸一红：张老师，我把阿姨认作干妈，逢玉、怀玉就和我的亲弟弟一样，辅导他们学习是我的任务，他们学习成绩提高了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作为一个大姐姐，我会处理好和弟弟关系的，请你放心。
　　德仁说：好。蓉蓉，校报上的文章你看了，座谈会你也参加了，对你爸的态度你也有了一个正确的认识。你爸要是来了，你就领过来，在逢玉屋里可以住几天，在西安逛一逛。
　　蓉蓉受宠若惊的：哪能呢？农村人不讲卫生，说不定会把……
　　德仁知道蓉蓉要说他爸会把虱子带来，就说：现在是热天，叫你爸来时洗洗澡，理理发，换一身干净衣服就行了。
　　蓉蓉感动的：谢谢老师，我给我爸打信说说。我估计我爸在秋收前要来的，秋收、秋种时很忙，就顾不上来了。
　　农村人很实在，不知道蓉蓉在信里是怎么说的，蓉蓉爸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玉米糁和面粉，这些东西自然只能放在德仁家里，折合成钱和粮票交给蓉蓉。蓉蓉爸是个老实人，个子和德仁差不多，穿的衣服虽然旧一点，却也干干净净。秀兰多了个心眼，把德仁过去的衣服挑出两身，交给蓉蓉：蓉蓉，这是你叔的衣服，并没有怎样上身，还和新的差不多。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给你爸收下做换洗衣服。
　　蓉蓉接过两身衣服，高兴地：新崭崭的衣服，还有嫌的啥？我爸家里的衣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蓉蓉爸只是嘿嘿地笑着，说不出多少感谢的客气话。蓉蓉说：我爸不善于言谈，我就替我爸谢谢干妈，谢谢老师。
　　恰逢周末，吃了饭，德仁陪蓉蓉爸去洗澡，蓉蓉考虑星期天要和爸爸去游玩，晚上便提前给逢玉、怀玉进行辅导了。
　　德仁和蓉蓉爸走进澡堂，一人一个喷头，洗得痛痛快快。两个人毫无顾忌地互相搓澡，皆大欢喜。走出澡堂，蓉蓉爸高兴地：老哥，今天我总算把身上的陈年污垢洗干净了。
　　德仁说：农村条件有限。我在农村的时候，只要天气不是很冷，晚上端一盆水，在院子里擦擦身子，就算是洗澡了。
　　晚上，蓉蓉爸被安排在逢玉屋内的一张单人床上休息，逢玉、怀玉俩人挤在另一张床上休息。蓉蓉招呼父亲睡好，说：爸，你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领你到处逛逛。
　　蓉蓉跟父亲说了声晚安，又跟逢玉、怀玉道声晚安，就走了。关了电灯，可楼道的灯光仍然从房门顶上的玻璃窗射进来，照在白色的天花板上，亮晃晃的。蓉蓉爸失眠了，他在家里只有黑黢黢的才能睡得安稳，他也从来没有在城市里别人家里睡过，换一个地方生活难道真的像别人说的要改换水土吗？于是，他想起了德仁一家的热情接待，想起了女儿蓉蓉最近以来奇怪的表现，特别是上一次送钱来的时候蓉蓉对同学咕咕哝哝地说自己是亲戚之类的话，简直使他伤透了心……原来人们传说的“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是真的，大学生嫌土里土气的爹娘给他们丢人了。现在，这样的悲剧难道降临到蓉蓉身上？……不过，这一次他的到来遇到的却是蓉蓉特别的热情，以及她几次张口欲言的样子，乃至明天带他去游玩的告知，看样子蓉蓉是在为自己的过错忏悔了……蓉蓉爸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许久许久，瞌睡上来，朦朦胧胧地睡去了……
　　第二天，蓉蓉爸换上德仁送的衣服，果然新崭崭的，既时尚，又合身，比他的一身衣服好多了。吃了早饭，德仁给蓉蓉付了辅导的课时费，蓉蓉想推托时，德仁悄悄地说：你不收下课时费，拿你爸的钱游玩，他会心疼的。当着爸爸的面，蓉蓉只好收了。果然，蓉蓉爸听说德仁给的钱是蓉蓉辅导的课时费，这才心安理得地跟着蓉蓉去游玩了。
　　蓉蓉先领着爸爸来到兴庆宫公园，蓉蓉爸一听说这里是唐明皇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便来了劲头，嘴里喃喃自语：皇上是真龙天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啊！抬头仰视着高台上壮丽的沉香亭，观望着青石坡上张牙舞爪的龙的浮雕，突然诚惶诚恐地跪下连连磕头：真龙天子快显灵吧，保佑我蓉蓉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女婿。
　　蓉蓉满面绯红，急忙拉起父亲：爸，你磕头做啥呀？丢人不丢人？
　　幸亏旁边没有游人，父亲却生气了：怪道你对同学说我是你亲戚，原来你嫌我丢人哩。
　　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蓉蓉便拉着父亲走上台阶，在沉香亭的石级上坐下来，这才慢慢地给父亲讲说原委。蓉蓉首先诚心诚意地检讨了自己的错误，不应该爱虚荣，讲面子，看不起农民，对同学说父亲是亲戚，这种忘本思想已经受到张老师的严厉批评，自己也做了深刻的检讨和认识。蓉蓉爸见女儿这么诚恳地认识自己的错误，并且立即改正，也不愿意再责备她。望着远处碧波荡漾的兴庆湖，指点着远远近近的翠绿树木，欣赏着古朴精致的亭台楼阁，蓉蓉开导父亲：爸，你看这么好看的公园，都是劳动人民修建的。我看不起农民是错误的，可是你也应该树立自尊心，自信心，相信劳动人民才是历史前进的动力，不要迷信皇帝，不要迷信真龙天子，要相信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蓉蓉爸定定地望着女儿，他不能不佩服女儿说的这一番话是有道理的，虽然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可是他觉得女儿能够正确地剖析自己，一般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