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做条特体裤

　　下午放学，逢玉、怀玉回到家里，看见了缝纫机旁边的锁边机，以及阳台床上的衣服布料，不免感叹声声，逢玉说：哎呀，mather，咱们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是鸟枪换炮了。
　　怀玉说：mather，改革开放了，咱家也开始做生意了。
　　秀兰说：这都是世事把人逼的，你妈妈总得找一条活命的路。
　　逢玉激动地搂住母亲：mather，我佩服你，勤劳朴实，聪明伶俐，能吃得苦，而且学一样，会一样。缝纫机上做活儿，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学不会啊！
　　怀玉说：mather，你看我的，你啥会给我教一教，我放学了给你帮忙。
　　秀兰说：Thankyou。孩子，你们只要学好功课，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的活儿不要你们帮忙。
　　怀玉兴奋地：妈，你也会说英语了？
　　秀兰说：你爸爸经常这样感谢我，听得多了，我就记下了。你们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可记得你爸讲过的英语故事？
　　逢玉抢着说：我记得，说的是一个学生进城上学，学了几天英语，想用英语给父母写信，可是许多词儿不会，只好英语夹杂汉语，写了这么一封信：father，mather敬禀者，儿在school读book，一切都good，只有English不good。
　　大家笑了一通，德仁说：这虽然是个笑话，但是这个学生学习英语勇气可嘉。中国人学习英语毕竟困难重重，如果你们能够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随地运用英语，在你们的房间里多悬挂些英语单词或句式纸条，多学唱一些英语歌曲，那么这个英语没有学不好的。
　　逢玉、怀玉恭恭敬敬地：谢谢父亲的教导。
　　吃完晚饭，逢玉、怀玉去他们的房间学习。自从德仁的岳父去世以后，那个房间就成了逢玉、怀玉睡觉的寝室，学习的书房。秀兰拉亮电灯，在阳台屋赶做衣服。德仁有点不好意思的：这都怪我，写什么告示，搞什么免费三天，闹得你忙忙碌碌，晚上还得加班加点。
　　秀兰说：仁仁哥，我要说一声Thankyou，要不是你写告示，烘摊子，哪来这么多人凑热闹？为了今后的红火，现在就得多吃苦。你想把生意做好，又不想叫我受劳累，世界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我说，你如果真心实意地想减轻我的负担，你就多干点家务活，多做做饭，比你在嘴皮上关心我要好得多。
　　德仁把脸一红：兰兰，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一下子就揭露了我在嘴皮上耍贱的虚情假意。好了，从明天起，我一定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你。
　　秀兰说：仁仁哥，别说了，话越说越多，事越做越少。现在，你去睡觉，我来做活，累了我会休息的。
　　德仁瞅瞅秀兰，搂着她亲了几口：兰兰，为了这个家，辛苦你了……
　　德仁说着动了感情，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他连忙转过身去，走进里屋去了……躺在床上，想起秀兰的种种好处，他再也忍耐不住，眼泪终于奔涌出来……在农村，在最困难的日子里，靠着他和秀兰的劳动养活一大家子。他们所在的安平村粮食分配还可以，可是他家人多劳少，两人辛勤劳动一年，年终决算时还是短款户。在分配的晚上，短款户必须交清欠款，长款的社员才能拿到现金。多亏了自强、玉娥主动地替他顶账，才度过了这尴尬的夜晚。回到家里，电灯下，秀兰还坐在织布机里织布，而且织的是花布。德仁说：快过年了，十冬腊月的，织这多花布干什么？秀兰说：能穷一年，不穷一天，今年过年，咱家七口人，七件新棉袄全部要使花布里子，让村里人也别小看了咱们。德仁听了，心里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农村人过年是要穿新衣服的，不过一般人棉袄里子使的多是染了色的蓝布，只有那些有钱的讲究的才使花布做里子。果然，大年初一，德仁一家七口，人人是新棉袄，花布里子，村里人见了，把秀兰夸奖了好多天……唉，秀兰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德仁默默地想着，默默地流着眼泪，不知道啥时候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夜深了，秀兰做完活儿，悄悄地爬上床睡了，不经意间她的手挨着了德仁的枕头，哎呀，湿济济的，这个仁仁哥，他哭了，搞文学的人就是感情丰富，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这又是为了什么？对了，他看我晚上加班干活，心疼我了。是不是他想起了农村的生活，经常起五更、爬半夜的，我没有过几天舒服的日子；现在进了城，还要辛勤劳累，他于心不忍了？唉，我这辈子能嫁给仁仁哥这样不发脾气、平等待人的人，也心满意足了。秀兰想着想着，不免感动得唏嘘着，德仁醒来了，俩人便搂在一起哭泣着……
　　第二天午休时间，女生来取新裤子，裤子做好了，熨平了，搭在铁丝上晾着。女生说，让我试一试。秀兰想得周到，拉上帘子，让女生进去试穿。女生穿好裤子走出来，来回走了几步，高兴地：阿姨，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可身的裤子，穿着这条裤子，我也敢招摇过市，也敢在同学面前耀武扬威了，嘻嘻……谢谢阿姨。
　　女生转身要走了，熟悉情况的学生说：同学，你还没有给阿姨里子布钱呢。
　　女生满脸通红，摸摸口袋：我忘了，我也没带钱，阿姨，改天我一定把钱送来。秀兰说：没事，你把你这裤子拿上。女生说：那条裤子破了，我不要了。
　　女生走了，一个男生说：这女生家里很穷，吃饭时都舍不得买菜。
　　秀兰心头一震：咳，这孩子有志气，能考上大学，也算给家里争气了。
　　秀兰打发走几个学生，胖子来了，他拿着做好的裤子在身上比划着，笑嘻嘻的：好，一看就是条好裤子。
　　秀兰笑着：你先别说好，试一试再说。
　　胖子说：不用试，我心里有尺寸呢。
　　胖子说声谢谢，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却返身回来：说是免费，真不好意思，我是拿工资的，不给工钱，难道叫你喝西北风不成？
　　胖子说着，在缝纫机上放下几块钱，扬长而去……有趣的是，下午，胖子引来两个胖子，都是做裤子的。胖子已经穿上新裤子，给那两个胖子讲自己做裤子的艰难历程，那两个胖子也有同感地唠叨着：我们都是特体身材，你给我们做的就算特体裤子了。于是，秀兰给他俩量了尺寸，他们三人一块走了。
　　这时，穿上新裤子的女生小王引来两个女生，都是做裤子的。那小王不好意思的：阿姨，对不起，你给我垫了里子布，我却没有钱给你了。开学时我从家里带的钱不多，交了学费，买了饭票，扯了一块布料，把钱就花光了……要不的话，我给你些饭票顶里子布钱吧？
　　秀兰一听学生讲起家庭的困难，心里便有点发酸，连忙说道：好姑娘，说的是免费三天，这一点里子布就免费了，我咋能要你的饭票呢？
　　小王感动得只能连声说着谢谢阿姨了……那两个女生递上布料：阿姨，我们是舍友，你给小王做的裤子我们都试过了，穿上既大方，又时尚，很舒服，就照这样子给我们做两条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秀兰还是给她们量了尺寸，女生说：阿姨，刚才那两位叔叔已经预订了两条裤子，你还收了许多零碎活儿，我们这两条你也不必赶时间，关键要保证质量，我们照样出钱就是了。
　　秀兰笑笑：绝对保证质量，让你们满意。
　　秀兰下午缝好一条特体裤子，晚上，秀兰趁热打铁，加了个班，赶制第二条特体裤子。德仁出来看了几次，见秀兰专心致志缝制裤子，缝纫机扎扎扎扎响个不住，便不好意思打搅她。后来，见秀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德仁才说：兰兰，完成任务了，快喝口开水，润润喉咙。
　　德仁双手捧着水杯递了过去，秀兰感动地：Thankyou。
　　秀兰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放下水杯，俩人便拥抱在一起。德仁说：会缝衣服的千家万家，但是能够做出自己特点的只有一家两家了，兰兰，你就要成为这有特点的一家两家。我看，你要在做裤子上下功夫，不但成为特体裤专家，还要成为裤子王，把男裤、女裤做出水平来。
　　秀兰激动的：仁仁哥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自己对做裤子有独特的体会，好像掌握了裁剪的窍门似的。这还得感谢那位年轻的女老师，她把我画的女裤图纸撕碎了，倒使得我对女裤下了狠功夫，才有了深刻的体会。
　　躺在床上，秀兰还唠唠叨叨地说着缝裤子的体会，好像就是有那么一点窍门，缝出的女裤特别可体，美观，而且有时尚感。穿着这样的女裤，不但使女生小王在同学面前增强了自信心，而且使得她的两位室友羡慕不已，一同扯了布料来做裤子。德仁亲了亲秀兰：兰兰，缝衣服就和写文章一样，有些经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慢慢地体会，慢慢地积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