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胜利的十月，在秋风送爽的季节里，市委工作组进厂了。工作组进厂以后，雷厉风行，就厂领导班子建设等问题，召开了一系列座谈会，并深入车间、班组了解情况，倾听广大干部职工的意见和呼声。
　　全厂党员干部大会在庄重的气氛里召开了。市委组织部赵部长代表工作组讲话:“……谭威同志，黎明同志，对厂发生的大面积长时间停产及其它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工作组在广泛调查的基础上，综合了006厂广大职工的意见，提出了006厂领导班子的整顿方案，经市里批准，决定免去谭威同志党委书记的职务，免去黎明同志厂长的职务。由王寰宇同志暂行代理厂党委书记并代理厂长。006厂临时党委会要尽快组织召开厂第一届党代会，选举产生……”若大的会场，静静的，不知谁的笔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006厂的广大职工，为了祖国的三线建设，放弃大城市的万千繁华来到这贫瘠的山区，你们为祖国的三线建设流血流汗，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祖国和人民感谢你们。
　　“……因为谭威同志，做出了不好的榜样，现在有的同志提出要求，要返乡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因为您的家里也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我们理解。但回乡一定要有序地进行，现在006厂刚投产不久，如果此时人都走了，厂子谁来管理，谁来生产，我们辛苦苦建起来的厂，岂不前功尽弃。
　　“今天我在这里提出要求，党员在三年之内不能走，你们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带头培养出接班人。我在这里也请求所有想返乡的同志们，师傅们，也请你们培养出接班人再走，有始有终地为三线建设，为006厂的百年大计做出贡献。我在这里代表三峡市政府，谢谢你们了……”
　　散会后，王寰宇迅速找赵部长请求道：“现在厂里千头万绪，事情很多，能不能把李天宇调回厂。”
　　赵部长道:“那是不可能的了，王重工市长非常欣赏李天宇的才干。李天宇到市里以后，参于整顿的第一个企业，是市煤炭公司，煤炭公司这几十年来始终是租用港务局的码头装船卸货存放煤炭，大家上上下下对这都习以为常，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李天宇去了以后提出，不怕地方偏但一定要自建码头。他跑遍江边，写出了可行性报告，他的这一报告经过论证，一年能给三峡市节约几十万的资金。”
　　赵部长顿了一下，转而问道：“不知你最近看没看《三峡日报》，注意到没有，有关‘三峡市信息协会’的报道。‘三峡市信息协会’是李天宇一手创办的。他在整顿企业时发现三峡市的企业，有一个通病就是信息闭塞。他发起成立了‘三峡市信息协会’，现在已有七十多家企业参加了，他们准备沿着长江经济带向沿海方向发展。目前这项工作已经纳入市科委的工作计划。李天宇这才刚到市里多长时间呀，他太勤奋了，而且点子多，脑子快，又不怕吃苦，市里越来越看重他，你想市里能让他回来吗？”
　　“那，能不能暂时借用一下，待厂里开完党代会，团代会，恢复了生产秩序就让他回市里。”王寰宇进一步请求道。
　　“好吧，我回去跟市里请示一下，再答复你。”赵部长来厂这些日子，他也感到了厂里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而且做为三峡市今后的重点企业，也有必要很好的扶持一下。赵部长回去不久，市里同意将李天宇暂时借调回厂。
　　此时的厂单身宿舍区，已没有了往昔龙腾虎跃般的喧闹，荡满青春朝气的歌声听不见了，空气里弥漫着沉闷的压力，每有一个人走，都会在宿舍区引起不安的躁动，引起让人心悸的哭声。
　　这天，李天宇回到厂单身宿舍时，天已晚，他放下背包就将部分青年党员，请到了自己房间。
　　“时间紧迫，我就不跟大家寒暄了，大家就当我没离开过厂。现在牺牲点大家的业余时间，咱们合计一下，看看如何稳定大家的情绪，阻止人员流失，尽快恢复生产。”人熟就是方便，李天宇回厂就能方便地进入角色，而且也能得到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李天宇，你能回来太好了，我正发愁呢，这回有主心骨了。”小刘朗声笑着说。
　　“赵部长的讲话，他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他的讲话代表着006厂一个时代的结束。一个充满激情的时代结束了，就要进入理性的时代了。”郭鸿儒说。
　　“我有同感，扎跟三线干革命的口号该与时俱进地修改了。修改成什么呢？”孙伟斌说。
　　“赵部长的讲话没有充满激情的口号了，而是很现实，很实用地提出了要求，硬性要求，想走的党员在三年内不能走，想走的群众，也最好是带出来徒弟再走。很有一种实事求是的务实味道。”王淑英说。
　　“这个自愿的原则很重要，因为强行不让走，肯定会造成群体性事件，因为有谭威榜样在那。而且咱们厂大部分岗位干得都是技术活，是自觉自愿地干，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干，那效果也大不一样。质次价高的东西，就是生产出来了也没有用，还会造成浪费。”郭鸿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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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党员三年不能走，这个问题，大家有什么想法，有没有困难。”李天宇问道。
　　“这个号召，咱们必须响应。困难肯定会有，但有困能也要克服，关键时刻党员必须担起担子顶上去。”郭鸿儒说。
　　“我又给家里回信了，明确表态我先不走了，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带好徒弟培养好接班人。”孙伟斌说。
　　“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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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党员思想统一了，下一步的事情就好办了，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做工作，影响我们身边的人。孙伟斌的家里，已经帮助联系好了调动手续，孙伟斌放弃了，我们一定要向孙伟斌学习，并大张旗鼓地宣传，在厂里树起这面标杆，凡事以国家集体的利益为重，我们就是要提倡发扬这种精神，要理直气壮地讲，不要缩手缩脚的。错的就是错的，要勇于承认错误，对的就是对的，要勇于坚持，我们要相信我们的广大职工不会因个别人的错而放弃对祖国的热爱。”李天宇说到这，顿了一下又道，“小刘，你考虑一下，咱，能否明天就召开团支部书记扩大会，讨论下一步团的工作具体方案。”
　　“我看可以。”小刘答。
　　“好，那你通知明天下午开会。明天上午，我再和王寰宇厂长碰一下。”李天宇站起来，环视大家道，“咱们握一下手吧。”九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是九名年青的共产党员在无声地宣誓，他们又要抛弃自己的私利，向一个新的高地发起冲击。
　　大家走后，李天宇朝郭鸿儒，道：“咱俩出去走走。”
　　月色如银，厂区道路上洒满了月光，弥补了路灯残缺的遗憾，厂区静静的，这死一样的沉静，让人不安。
　　“郭鸿儒，目前团里的工作量很大，不知你有什么想法。”李天宇争求郭鸿儒意见道。
　　“关键是要加强团委的工作，你走以后，团的工作就冷静了许多，跟停摆了似的。”郭鸿儒说。
　　“咱们厂青年人占的比例大，尤其是，目前最不安定的是咱们这些年青人，老师傅都是拖家带口的，相对来讲比较稳定。年青人则不同思想活越，没有负担，拔腿就可以走。现在团的工作必须加强。厂党代会召开后，厂新一届党委会成了，团代会随后就要召开，成立厂新一届团委会，团里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李天宇说。
　　“是的，我也是这个看法，必须得有人把团干部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拧成一股力量，共同来做工作才行，团的工作量确实很大。现在青年人当中思潮混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强有力的引导。信仰不会凭空产生，要靠教育要靠灌输，现在要有一个好的形式把青年人组织起来进行学习才行，例如用文化补习的方式。”郭鸿儒说。
　　“对，你这个想法很好，看来你是走脑子了。”李天宇说。
　　俩人走着聊着，夜已深了，满天的星斗不停地眨着眼睛，路过女生宿舍时，李天宇见王婉诗宿舍的灯光还在亮着，但李天宇知道，太晚了不能再去找她了，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郭鸿儒听：“王婉诗她们宿舍还亮着灯呢！”
　　“她肯定知道你回来了，你宿舍还亮着灯，她不会关灯的，这也是思念的默契吧。你走后王婉诗似乎又老诚了许多，对自己的要求也更严了，她也真是不容易。王旭阳挺看重王婉诗的，有意要让她干管理工作。”郭鸿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