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受困南京城

　　两首歌曲唱完，两人都很兴奋。小徐说：老张，你的声音有磁性，带有感情，听你唱歌简直是一种享受。要不的话，你再唱几首歌曲，让我欣赏一下。
　　德仁说：我唱歌，别人都说难听，你反而说好听，你真是美丑不分了。
　　小徐吃吃地笑着：老张，我是一个中学语文教师，有一定的鉴赏能力，难道我能听不出唱歌的好坏？过分的谦虚，就成为虚伪了。
　　德仁说：你既然能听出唱歌的好坏，你分析一下自己的唱歌究竟是怎样的水平。
　　小徐说：我唱的歌曲录过磁带，自己听了还凑合，不过还是没有你唱的动听。
　　德仁说：我提个建议，咱们一人唱一首。
　　小徐说：好吧！
　　于是，小徐一首，德仁一首，一连唱了十几首歌曲，便有点口干舌燥了。怎么办？德仁看了看河水说：黄河在这个弯道里聚集了一会，有了一点沉淀，上面的水清得多了，可以喝一点，解解渴。
　　德仁说着向上游走了几步，蹲下掬起水喝了两口：能喝，黄河水能喝，还甜甜的呢。
　　小徐半信半疑：骗人，如果能喝，你掬一掬，过来，我尝一尝。——咳，麻烦你代劳一下，我双脚泡在河水里，懒得起来。
　　德仁看小徐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只好把两手合严密了，掬起一掬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徐身边，弯腰把水送到小徐嘴边，小徐喝了一口，慢慢地品味着：可以，没有什么怪味，倒有一点兰州自来水的滋味哩。
　　德仁说：你想家了？想你爱人和女儿了？
　　小徐闭起眼睛：想家，想爱人，也想女儿，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想。我现在特别想听苏联歌曲，苏联歌曲那种饱含感情、婉转抒情的风格，叫人心情激荡，久久难以忘怀。老张，你是五十年代过来的人，一定会苏联歌曲，你不要保守，就唱几首我听听。
　　德仁说：好吧，经你这么一说，苏联歌曲也在我心头蹦跳起来。我就唱一首《遥远的地方》，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个东北同学经常躺在床上哼这首歌，我就记下来了：
　　在遥远的地方，
　　那里云雾在荡漾，
　　微风轻轻吹来，
　　飘起一片麦浪。
　　我是每日每夜里，
　　永远不断地盼望，
　　盼望远方的友人，
　　寄来珍贵信息。
　　……
　　德仁感情投入地唱完这首歌曲，小徐感动得泪眼汪汪。德仁惊慌失措的：我说不唱，你要我唱，你看，把你唱哭了。看，叫你更加想念远方的亲人了？
　　小徐说：我倒不是想亲人了，是你唱得太动情了，太感人了。老张，我想提一个要求，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德仁说：别客气，有话请讲。
　　小徐说：我想请你给我教唱这首歌曲，行不行？
　　德仁为难的：教唱歌曲，也行，不过今天时间晚了，咱们还要赶回郑州去。
　　小徐看看手表：回去的公共汽车，还有五十分钟到花园口，你给我教会这首歌，时间就差不多了。
　　德仁只好耐心地给小徐教唱歌曲，小徐学得很快，一会儿就会唱了，可是她总是不满意：老张，我虽然会唱了，却唱得没有味儿，没有你唱得好听，这是为什么？
　　德仁认真的：这首歌，我唱了二十多年了，你才唱了一会儿，哪能理解的那么深呢。
　　小徐的脸笑开了花：骗人！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你说一下你对这首歌的理解。
　　德仁说：你是语文老师，你分析一下看。
　　小徐说：好，我来分析，分析得不好，你别笑话。我看这首歌前边四句是写景的，后边四句是写情的，由景入情，情景交融，所以感人。
　　德仁拍手道：分析得很精彩，把握得很准准。
　　小徐沮丧的：可是我为什么唱不出感情，唱得一点也不好听呢？你说说你唱这首歌的体会嘛。
　　德仁略加思考：前边四句虽说是写景，也要饱含感情，唱得娓娓动听，因为在那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生活着自己心爱的人儿。这四句要唱得辽阔，开朗，把站岗放哨的战士，和美丽的景致，糅合在一起。后边四句是抒发日夜思念远方亲人的感情，比起前边四句的抒情，有一个很大的跳跃和爆发，后四句重复一遍，使思念亲人的感情表达到极致的程度。
　　小徐说：哎呀，你分析得这么细致，理解得这么深刻，我一下子哪能掌握？我想知道，你在唱歌的时候对这种理解是如何表达的？
　　德仁说：咳，你问到点子上了。在农村的时候，我给植棉组的姑娘教唱歌曲，许多姑娘被我的歌声迷住，向我讨教经验。可是这种经验真是讲不清，说不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小徐有点灰心丧气：唉，人家向你讨教一下经验，你竟然说得这么神秘。原来你在农村待过，你的歌声曾使许多姑娘着迷，看样子我也被你的歌声迷住了。
　　德仁说：别唉声叹气。你的歌本来就唱得很不错。我想唱歌不必刻意去追求什么效果。这首歌嘛，从朴素中求亲切，从亲切中求感染，自自然然地唱，轻轻松松地唱，就会唱好的。
　　小徐说：我似乎懂得你的意思了，可是你的歌声婉转，颤动，悠扬，唱得并不费劲，却有很强的感染力，吸引力，叫人听了久久难以忘怀。好了，你再独唱一遍，让我体会体会。
　　于是，德仁面对着波涛滚滚的黄河，动情地唱着，歌声回旋在宽阔的水面上，小徐听得入神，到了后来，小徐的眼泪一点一滴地落在黄河里。
　　……
　　又是紧张的学习研讨，眼看两周的学习快要结束，小徐约德仁到校外散步，高大茂密的梧桐树洒下浓浓的阴凉。小徐说：你到南方旅游，我也到南方旅游，咱们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你觉得如何？
　　德仁为难的：陌生男女结伴旅游，不太方便吧？
　　小徐嫣然一笑：相处两周，咱俩无话不说，谁不了解谁？再者，我看你是个正人君子，对你放心，才愿意和你一起旅游。
　　德仁说：你看研讨班里的女同志，有没有和你同行的？
　　小徐说：没有，研讨班里只有四个女同志，人家都是急着回家的。
　　德仁说：咳，你爱人让你一个人旅游，就能放心吗？
　　小徐莞尔一笑：你看，有你给我保驾护航，他哪能不放心呢？
　　德仁犹豫的：这种事情，你哪能对你爱人明说，你就说是个女同志和你同行的。
　　小徐嘻嘻地乐着：老张，你放心，我会转弯讲话，不会带累你的。
　　学习结束，德仁和小徐登上开往南京的列车，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颇不寂寞，可到后来，十几个钟头过去，小徐实在累得撑不住了，倒在德仁怀里就睡着了。德仁望着妹妹一样的小徐，又疼爱，又害怕，又担心，生怕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是，小徐却毫无顾忌地熟睡着，脸蛋粉嘟嘟，嘴唇红润润，一副美人模样。德仁想起古人坐怀不乱的故事，哪能有半点心动？半夜时分，列车快到南京的时候，小徐终于醒来了，她睁眼一看，自己睡在德仁怀里，不觉窘得满脸通红。可她看见旁边的乘客正在惊奇地望着自己，便机智地喊道：哥，到南京了吧？德仁便顺口答道：快了。乘客一听，人家是兄妹关系，还有啥惊奇的呢？
　　列车快进南京车站了，人群闹嚷嚷的，争先恐后地提着行李往门口挤。德仁、小徐还稳稳坐在座位上，对乘客们急着下车不大理解。有个热心人告诉他们：你们是来旅游的吧？南京的旅馆人满为患，特别是车站附近的旅馆更住不进去。小徐焦急的：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该怎么办呢？热心人说：有两个办法，一是在候车室里坐到天明，再想办法。二是坐公交车往远处走，有的旅馆可能还有空床位。小徐和德仁商量了一下，觉得第一种办法不可取，在候车室坐到天明还得找旅馆，何况他们坐了十几个钟头的火车已经人困马乏，哪里还有体力撑到天明？那就采取第二种办法吧。说话之间，列车进站，德仁、小徐跟着人群走下列车。出了车站，灯火辉煌，德仁、小徐挤上一辆公共汽车，女售票员问他们坐到哪里？德仁说：往远处坐。女售票员笑了：坐到终点站吗？德仁说：你看哪里旅馆多，我们就坐到哪里。女售票员给他们扯了两张车票：有十几站，到时候我叫你们。
　　车里人很拥挤，德仁招呼小徐把包放在胸前，和自己站在一起。乘客下下上上，终于到了目的地，女售票员招呼他们下车。走下汽车，依然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徐说：嗨，我还担心把我们拉到郊外去了，黑咕隆咚的，怎么办呀？看样子，这里还是闹市区。
　　德仁笑笑：南方的城市有夜生活，你还以为是兰州，天一黑街上的人就稀少了。
　　小徐把嘴一撇：咳，你把兰州说成荒凉的戈壁滩了。
　　德仁说：闲话少说，咱们赶快找旅馆。
　　毕竟是闹市区，周围旅馆真不少，可是他们一连跑了七八家旅馆都吃了闭门羹。他们气喘吁吁地站在马路边，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们互相埋怨起来：
　　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呆在候车室里，也不用跑这些冤枉路了。
　　难道你是诸葛亮，有先见之明？
　　要不咱们还是坐上公共车，返回车站吧。
　　德仁忽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旁边一个小胡同：那里还有旅馆的指示灯，咱们过去看一看，说不定还有希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