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荠菜饺子香

　　德仁一连逛了几个星期天，这个星期天刚说休息一下，自强一家子坐着一辆蹦蹦车早早地来了。蹦蹦车在门口嘟嘟一响，德仁一家人都出来了，于是你招呼我，我招呼她，喊成一片。嗬，车上装的有面粉，还有玉米糁子，玉米糁子又分大的和小的。众人一齐动手，把粮食搬进家里。还不等德仁掏钱，自强已经把开车的打发走了。
　　走进屋里，这可就热闹开了。秀兰手上沾了面粉，背在身后，走近玉娥，仔细观察：“喓，妹妹今天好打扮，柳叶眉，杏子眼，樱桃小口红一点，姐姐越看越喜欢。”
　　玉娥说了声看姐说的，德仁正好走进来，扫了一眼，心微微一动。玉娥却有意迎着德仁：“德仁哥，当了老师，架子大了，人家来看你，也不招呼一声。”
　　德仁强辩说：“玉娥，在院子我就给你打过招呼了，你当了医生了，架子大了，也不答理一声。”
　　大家全都笑了：“究竟谁的架子大了？”
　　秀兰说：“谁打扮得好看，谁的架子大。”
　　大家的目光全指向玉娥，玉娥的脸刷地红了，越发显得妩媚动人。秀兰嫉妒得很，伸手在玉娥的脸上抹了一把：“玉娥，我给你擦点粉。”
　　玉娥变成了大白脸，大家都笑了。玉娥埋怨的：“秀兰姐，看你，把人家弄成丑八怪了。”
　　秀兰连忙赔不是：“对不起，姐给你端一盆温水洗一洗。”
　　于是，秀兰端来温水，在洗手间看着玉娥洗得干干净净，秀兰轻轻地说：“子打扮得太漂亮了，我怕你哥看了动心，影响他的情绪，对他身体不好。”
　　玉娥笑了：“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
　　正在说笑，逢春跑进来，递给玉娥一个化妆盒：“妈，你化妆吧，化了妆才好看呢！”
　　于是玉娥慢慢地化妆，秀兰仔细地欣赏着，不免感叹起来：“玉娥，你是人民医生，是白衣天使，是应该化妆得漂漂亮亮，给人们展示一个美好的形象。”
　　玉娥说：“姐姐是个炊事员，站在为人民服务的窗口，也应该化妆得漂漂亮亮，给人们展示一个美好的形象。”
　　秀兰说：“玉娥，你说得很好，可是实际情况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厨房里热气蒸腾，油烟弥漫，要是化妆了，脸上的胭脂粉早就糊成一团，那才真正成了丑八怪。按照规定，讲卫生，头上扣个大白帽，嘴上捂个大口罩，只有大眼睛的姑娘，秋波荡漾，才能展示最美的风采。你说说，炊事员能不能化妆得漂漂亮亮呢？”
　　玉娥笑弯了腰：“秀兰姐跟德仁哥学的好文学水平，一样的话叫你说出来特别好听。”
　　秀兰说：“谁跟谁学呀？文革期间批判生而知之，我倒觉得灵人利马是天世的，如果生不下一个生而知之，哪能有后来的学而知之？如果生下一个傻子，绝对不会有后来的学而知之。当然，生活在这个学校里，生活在这个家里，耳濡目染，总会沾染上一些文学气息的。”
　　秀兰这一番言论，说得玉娥目瞪口呆。初听起来是奇谈怪论，仔细想想，似乎还有许多道理。玉娥搂住秀兰亲了亲：“秀兰姐，你真是一个怪人，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能人，德仁哥娶了你，灵人配利马，真算是配好对了。”
　　秀兰凑近玉娥耳语：“不然，我看你和你哥才是般配的一对呢。”
　　玉娥把脸一红，叹了口气，认真起来：“秀兰姐，你说灵人利马是天世的，我看婚姻配对也是天世的，你想要我哥和我配对，那就等来世吧。”
　　秀兰看玉娥口吐真言，心儿咚咚地跳着，果然这妹子喜欢德仁哥，便淡淡地笑着：“玉娥，我开个玩笑，你何必认真？”
　　玉娥说：“姐姐开玩笑，拿我这傻瓜取笑，可你这妹子却是实心眼儿，感谢姐姐有这份好心……嗨，你看姐姐的脸上都转了颜色，我哪能和姐姐争抢哥哥呢？何况我们都有了幸福的家庭，夫妻恩爱，大家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
　　秀兰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了，这个玩笑开得过分了。现在，让姐姐好好地欣赏一下妹妹的化妆，真好，我听人们常用一个新词——美轮美奂，你的装扮真够上美轮美奂了。我常听人说，女为悦己者容，你既然化妆得这么好看，咱们出去先让你哥哥看一眼吧。”
　　玉娥瞪了秀兰一眼：“秀兰姐，你怎么又来了？”
　　玉娥觉得自己已经背了这个名，索性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客厅，袅袅婷婷地绕场一周，红玉、红梅带头鼓起掌来。红梅说：“真漂亮，玉娥姑，你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打扮更好看了。”
　　玉娥有意在德仁面前停顿了一下，德仁不欣赏也得欣赏了，他扫了一眼玉娥，便把自强推到她的面前：“自强，你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可得多挣些钱养活人家。”
　　玉娥把嘴一撇：“谁要他养活？靠他挣的钱连自己也养活不过，还要养活家里两个老人呢。春节放假，我们回了趟家，看了看老人，就花了不少钱，要不村里人会说闲话的。”
　　逢春插话了：“我爸修电视挣的钱可多了，经常上门去维修，连饭都顾不上吃。”
　　屋里的人哄堂大笑，秀兰说：“小孩口里吐真言，玉娥，你哄得了大人，可哄不了小孩。”
　　玉娥说：“小孩子知道啥？上门维修一次，收个三块五块也叫挣钱？”
　　逢春喊起来：“妈，你说得不对，我爸说上门维修最少也得收十块钱服务费。有时要换零件，30块50块也有的。”
　　又是哄堂大笑，玉娥红着脸，搂过逢春，疼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唉，孩子大了，想哄也哄不过了。”
　　德仁说：“自强，好好干，你的生意还是有前途的。人们买的电视多了，难免要出毛病，出了毛病就要维修。挣个小钱不要紧，积少成多嘛。我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七八十块，我想你一个月的收入远远超过我了。”
　　自强不置可否地笑笑：“德仁哥，你是干部，我是农民，咋能相提并论？你两手翻着书本，我双手沾满油污；你走在人前挺胸抬头，我走在人前低三下四，就连自己的老婆也看不起我啊……”
　　自强说着说着就有点伤心了。德仁说：“自强，你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做人。现在改革开放了，再不要有那么多的等级观念了。”
　　德仁说着瞅了玉娥一眼，玉娥不依了：“德仁哥，你不要听自强瞎说，谁瞧不起他了？是他有自卑感。吃了晚饭，我叫他出门散步，他不肯去。星期天上商场买东西，叫他去，他也不肯去。这些，难道是我看不起他吗？”
　　自强支支吾吾地：“是……是我不肯去，可是，我正在修电视，没有空啊。有时候我有了闲空，但还不等我换衣服，你早就跑得不见影了。我想了想，人家穿得体体面面，我穿得肮肮脏脏，走在一起丢我媳妇的人呢，因此……”
　　秀兰一看，这件事情一时说不清楚，就张罗做饭去了。原来，红梅、红玉很有眼色，看叔叔提来一包荠菜，就打算包饺子。于是红梅和面，红玉、逢玉、怀玉捡菜、洗菜，切菜。等这些事情干完以后，秀兰、玉娥便做好饺子馅，大家动手包饺子。红梅动作麻利地包着饺子，一会儿就包了好几排。红玉看得眼红：“哎呀，我姐包得好快，我才包了一个，我姐就包了三四个。姐，你是在哪儿学的手艺？”
　　红梅说：“鸳鸯姑姑家经常吃饺子，我就学会了呗。”
　　红玉说：“姐，凭你这手艺，把你放在解放路饺子馆当厨师，也没一点麻达。”
　　秀兰看了看红梅包饺子的动作，数说红玉：“死女子，你姐这手是当画家捉画笔的手，你让她当厨师去，可惜不可惜？”
　　红玉把嘴一撅：“妈妈偏心，为啥让我去当护士，就不嫌可惜了？”
　　秀兰笑笑：“什么货色放在什么架板上，你这是……”
　　秀兰不说了，红玉说：“妈，你不说，我替你说，你不就是想说，我这牛笼嘴搁不上架板吗？”
　　大家都笑了，秀兰说：“红玉，你这是自毁形象，是扑灯蛾儿自己往灯盘跳的，可不能怪妈。”
　　红玉说：“妈，我不怪你。人活在世上，要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五两还是一斤，心里应该清楚。比起姐姐，我自愧不如，我何必五两冒充一斤，硬比个高下呢？”
　　红玉一番言语，听得大家都很感动，红梅鼻子一酸，紧紧地搂住红玉：“妹妹，好妹妹，你真的长大了。妈妈说的是玩笑话，你何必当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只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会比姐姐有出息的。就拿这包饺子来说，我本来也不会包，现在学精了，一个人顶几个人呢。人，只要肯学，啥事都能干成。”
　　红玉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高兴起来。于是，大家高高兴兴地煮饺子，吃饺子，说饺子，自强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都说王宝钏没啥吃的，把曲江池的荠菜都吃光了，还饿得面黄肌瘦。依我看，荠菜饺子挺好吃的，天天吃这也能凑合。”
　　玉娥用筷子指着自强：“我说自强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宝钏只能剜一点荠菜煮了充饥，哪里来的白面做皮，葱蒜搭配，油盐调味，做成香喷喷的饺子吃？”
　　玉娥几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