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牡丹和女人

　　德仁随口朗诵完《郁金香颂》，跟前的游人拍起手来：“好诗，好诗，你看，举起郁金香这一盏盏酒杯，真能把天下的有情人全都喝醉哩。”
　　在众人谈笑的时候，德仁和鸳鸯的目光自觉或不自觉地相遇了，鸳鸯浅浅地笑容使他迷惘了好几天。唉，真能把天下的有情人喝醉才好呢。今天，有秀兰和黄忠志当面，德仁格外小心，刻意避免和鸳鸯单独接触。观赏了郁金香，他们在草地上围坐起来吃午餐，各种食品美味可口，丰富多样。大人还讲究个谦让，礼貌，吃饭的仪容、仪态，孩子们就不同了，抓住就吃，吃了个痛快、尽兴，而且童言无忌，敢于发表感想。逢玉先说：“今天这顿午餐，给我的感觉就像过年一样。”
　　怀玉补充着：“我有一个发现，爸爸、妈妈买的东西没有姑姑、叔叔买的好吃。”
　　红玉说：“你们是猫吃糖瓜，尽在嘴上挖抓。”
　　红梅说：“现在不比农业社，养鸡为卖钱，养猪为过年，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点猪肉，再说平时谁还有钱给孩子买糕点吃？”
　　德仁感叹一声，说出苏联电影人物的语言：“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以后日子好起来，天天都能过年。”
　　秀兰说：“孩子，妈妈爸爸是穷人，姑姑叔叔是富人，你们就盼望着以后能跟姑姑叔叔多游几次公园。”
　　说笑一阵，收拾残局，红梅把剩余的食品装进袋子，交给逢玉：“你们两个慢慢享用吧。”
　　他们说说笑笑地向牡丹园走去，鸳鸯瞥了一眼德仁，德仁连忙走近黄忠志拉话，鸳鸯也就顺理成章地挽起秀兰的胳膊，姐姐长姐姐短地说起家常话儿。鸳鸯说：“姐姐，现在的条件好多了，你改善一下生活，给哥哥吃好一点，你看他咋还是那么瘦？姐姐的身体倒比过去胖多了。”
　　秀兰咬着鸳鸯耳朵：“妹子还是这样关心你哥，要不的话，把哥哥叫到你家里住上几个月，也许能吃胖一些。”
　　鸳鸯把脸一红：“姐姐说的是啥话？我要是真的把哥哥接过去住，你能舍得？”
　　秀兰认真的：“我能舍得，不过，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黄忠志会打你哥，要是把你哥的腿打断了，可就麻烦了。”
　　“看看，我说你不舍得，你说你舍得；既然舍得，还担心什么？既然担心，哪能舍得呢？”
　　秀兰笑了：“还是妹妹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对你说句老实话，在家里对你哥的伙食还是特别照顾的，他是个瘦人，吸收不好，就是吆进肥猪屁股也胖不了。可我这人就不一样了，哪怕喝几口凉水也上膘哩。”
　　鸳鸯笑不可仰：“姐姐还说我能说会道，我看你才真正的能说会道。”
　　说说话话，到了牡丹园，一片一片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牡丹，早就吸引住人们的视线。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粉色的，花朵硕大，色彩迷人，层层花瓣，掩映着金色的花蕊，使人们目不暇接，流连忘返。这里管理得更严格，路边护着篱笆，管理人员来回巡逻，游人也就遵守纪律，只在路边照相。有一个人拿着相机离牡丹很近拍摄，逢玉悄悄地跟德仁说：“爸爸，这位叔叔可能近视，看不清牡丹吧？”
　　德仁笑笑：“你真是个外行，我怎么跟你说呢？你认为眼睛近视，只要把相机放得近一点就能照得清楚。其实一般的相机也是近视眼，距离很近拍摄出的图像反而很模糊。”
　　逢玉两个眼睛蹬得一般大：“这又是为什么？那，这位叔叔为啥把相机放在牡丹花跟前拍摄呢？”
　　德仁说：“这位叔叔可能是搞专业摄影的，也许是一位画家。只要在相机前边安上近拍镜头，就能拍出一层一层花瓣特别清晰的牡丹花朵，这对于画工笔画很有用处。”
　　德仁和逢玉的说话惊动了黄忠志，他来到近拍牡丹的那人面前一看，高兴地喊起来：“金老师，原来是你？”
　　那人扭过头来：“哦，是黄老师，还带着漂亮的夫人，你们可真是夫唱妇随，形影不离。”
　　鸳鸯走过来答话：“金老师可真爱开玩笑。”
　　金老师满脸堆笑：“一看见你这漂亮的女同志，我就心花怒放，要不是黄老师捷足先登，我真的还想追求你呢。”
　　鸳鸯看金老师越说越放肆，就机灵地对秀兰喊着：“秀兰姐，你叫我吗？我来了。”
　　鸳鸯朝着秀兰走去。金老师怔怔地望着鸳鸯的背影，自言自语的：“咳，这个女人，连背影也这样迷人。”
　　黄忠志看金老师这副模样，又可笑，又可气，只好走近看了看那朵硕大美丽的牡丹：“金老师，打搅你了，你继续拍资料吧。到时候给我洗一些，别害怕，我出钱。”
　　金老师心不在焉的：“好说，好说……”
　　别过金老师，他们在牡丹园里慢慢地转悠，仔细地观赏，重点地拍摄了几张照片。抓紧时机，黄忠志、鸳鸯、红梅各自画了几张写生。秀兰看德仁今天躲躲闪闪，有意避开鸳鸯，她知道这是做给自己看的。秀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是去看鸳鸯画画，拉着德仁来到鸳鸯身旁。鸳鸯正在专心写生，看一眼画一笔，没有发现他们。德仁站在鸳鸯的侧面，仅仅瞥了一眼画板，目光全落在鸳鸯的面容上。他奇怪，自己看见的是鸳鸯吗？粉红的脸蛋是那样光鲜俏丽，胜似眼前这娇嫩的牡丹；长长的睫毛遮掩着明亮的眸子，恰如牡丹花心一根根精
　　细的花蕊。等到鸳鸯画完这朵牡丹，一扭头发现德仁正在专注地盯着自己，不觉满面绯红，轻轻地叫了声德仁哥，德仁竟然没有反应，鸳鸯只好用画板捅了捅他，他啊的一声，总算回归到现实中……德仁发觉自己在鸳鸯面前严重失态，扭头一看秀兰早就躲在一旁，才知道上当受骗了。德仁毕竟就是德仁，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连忙说道：“你秀兰姐呢？刚才还站在这儿看你画画，说是有话对你说。嚯，她跑到那儿去了。”
　　德仁和鸳鸯来到秀兰面前：“嗨，当家的，你说找鸳鸯有话说，我把鸳鸯叫来了，你有啥话快说吧！”
　　鸳鸯也就顺理成章地拉住秀兰的手，娇声娇气地埋怨着：“秀兰姐，有啥话你就直接对我说，为啥还打发德仁哥来叫我，这不是显得生分了吗？”
　　秀兰没防备德仁会来这一手，一时间噎得结结巴巴：“我叫你了……吗？我有话，要对你说吗？是，对，我是有话要说……”
　　鸳鸯看秀兰这样，就知道这是德仁在尴尬时使用的脱身之计，好，干脆让德仁哥彻底解脱，于是连连催促：“秀兰姐，你这是咋了？有话就明说，咱们亲姐妹还有啥话不好意思说呢？”
　　秀兰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事情哪能把她难住？于是她定定地瞅着鸳鸯。鸳鸯被瞅得不好意思了，说：“姐，我脸上有啥脏东西吗？”秀兰笑嘻嘻的：“妹子，我瞅你长得太漂亮了，你看，眉是眉，眼是眼，鼻子是鼻子，脸蛋是脸蛋……”
　　鸳鸯“扑哧”笑了：“嘻，看你说的，脸蛋不是脸蛋，脸蛋难道能变成屁股蛋吗？”
　　秀兰倒认真起来：“咳，我是说，你的脸蛋不是一般的脸蛋，而是那种特别漂亮特别迷人的脸蛋。你的眼睛，你的眉毛，你的鼻子，都长得特别漂亮，特别好看，比一般人高级得多了。”
　　鸳鸯笑眯眯的：“嗬，姐姐啥时学会描画人了？”
　　秀兰贴近鸳鸯耳语：“不是我描画人，是你长得太好看了。你看，你把那个金老师迷得颠三倒四，他色迷迷地瞅着你，色迷迷地说着话，恨不得把你吞进肚子去。妹子，你以后可得提防着他呢。”
　　鸳鸯嘴里虽然说：姐，看你说的，金老师不过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可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许多往事。那时候，他还在美院做模特，那个金老师不管是不是他的课程，总是借口辅导学生进入课堂写真。现在，一想起金老师色迷迷盯着她的样子，不免心慌意乱起来。金老师私下里约她几次，想单独给她写真，都被她婉言拒绝了……那时候，人们是瞧不起模特的，可想不到她现在成了堂堂正正的美院教师，又和黄忠志结了婚，金老师对她更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鸳鸯一想起这些往事，脸蛋红得发烫，秀兰悄悄地说：“鸳鸯，要是有个镜子，你照照看，脸蛋红润光鲜，真像洞房里的新娘子，哪能不人见人爱呢？”
　　鸳鸯羞涩地低了头，不过她马上仰起头来：“秀兰姐，以后不许你拿我和德仁哥来开玩笑，弄得大家见了面束手束脚，别别扭扭。”
　　秀兰嘻嘻地乐了：“妹子，我就是要你俩束手束脚，别别扭扭的，嘻嘻……”
　　游园终于结束了，黄忠志说：“还是请德仁哥来一首诗歌，给今天的游园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大家都喊同意，德仁本来就若有所思，现在再瞧一眼丰满俏丽的鸳鸯，不免诗情荡漾了，他随口吟道：
　　“人们都把女人比作牡丹，
　　其实哪里知道，
　　漂亮的女人自古就有，
　　而牡丹的存在才有多少年？
　　所以我说，
　　牡丹是仿照女人培育的，
　　要不你看，
　　细长的花蕊是女人的睫毛，
　　粉嫩的花瓣是女人的脸蛋，
　　牡丹浑身洋溢着女人的韵味，
　　不信的话你仔细品品看。
　　德仁刚刚吟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连旁边的游人也加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