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李天宇认真写了一份报告，来向谭威汇报。因为青年人进山寻仇问题，李天宇前几天按谭威的要求写了一份检查，承担了团委没有做好工作的责任。检查交给谭威以后，谭威也没有再找李天宇谈话。而李天宇自从挨谭威的批评以后，在心理上对谭威有些怵，说起话来自然也有些小心。
　　“谭书记您好，我写了一份汇报材料，将团委开展的‘发扬主人翁精神，努力为厂多创收’活动中出现的一些问题，总结了一下。有些问题，如要不要给青年团员一些物质奖励，要不要在全厂推广……等问题，请您给做些指示。”李天宇说的语言轻轻，显得很谨慎。
　　“李天宇呀，你上次写的检查，我看了，你对错误的认识，我满意，我也考虑了，上次对你的批评可能也是重了点。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呀，响鼓也要用重锤嘛。希望你不要有包袱，要继续大胆工作，党委对你的工作还是认可的，而且很多方面，你干得也很有成绩。几位老同志都很欣赏你，希望你再接再励。”李天宇勤勤垦恳的努力工作，有目共睹，谭威心中当然也有数。
　　但李天宇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自主性强，很少和领导亲近勾通。在机关里这个毛病是很危险的，往往容易让领导误解，产生矛盾。谭威看出来，李天宇说话有些怯生生的，而这种怯生生是容易产生疏远的。谭威也知道，李天宇有才干，在青年中威信又高，是一个可用之才，在眼下这种多事之秋，这种疏远是要不得的。谭威顿了一下，呡了一口茶又道：“李天宇呀，党委主要领导有意提名，将你正式增补为党委委员，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的希望，将工作干出成绩来。”
　　谭威的这一番话，完全出乎李天宇的预料，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便道：“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工作，干出成绩来。敬请您多指导，多批评。”
　　“李天宇呀，你写的这份报告，先放在我这里吧，我先看一看。”
　　“好的，谭书记，我先走了。”
　　“你忙去吧。”
　　过了几天，谭威那也没消息，李天宇也不知那报告谭威看没看，又不好冒然去问。李天宇沉不住气，便到组织部找徐斌聊情况。徐斌没在，李天宇寻思一下，便决定还是去找谭威。
　　谭威见李天宇来了，很高兴，道：“李天宇，你们团委抓得不错，干得挺好的。听说‘精研机’这批要是能按期交货，后面还有。”
　　“是呀，您都听说了，这‘精研机’的市场需求量挺大的。能成为咱们厂主导产品的一个补充。”李天宇说。
　　“你写的报告，我看了。”
　　“那，您有什么意见。”
　　“李天宇呀，国家对国营企业的工资、福利是有严格规定的，企业的权限是有限的，不是想动就能动的。企业的设备也是国家的，同样也是不能为个人谋福利的。”谭威缓缓地说。
　　“我在《企业管理》杂志上，看到邓小平有一个讲话说，要坚持按劳分配原则。提倡按人的贡献大小不同，在分配上要有区别。”李天宇说。
　　“你也知道，现在中央正在开展，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我们还是要‘以阶级斗争为纲’。有些问题，还是先看一看，等一等，不要着急。”谭威仍是缓缓地说。谭威说罢见李天宇无语便又道：“现在的工作，你可以换一个思路，考虑一下工作该怎么做。”
　　李天宇从谭威办公室出来，闷闷不乐，回味谭威的话，也是不甚理解。回到团委办公室，李天宇看报纸也看不进去。李天宇是干事干惯了的人，坐是坐不住的，便想到三车间干活去，在生产一线，他感觉心里踏实。
　　来到三车间，李天宇见王旭阳操纵着吊车，正在帮任翰林下活，挺大的一个箱体部件，王旭阳吊上吊下的，操纵挺熟练。李天宇带好套袖，上前帮忙。廉钰琪、郭鸿儒见李天宇来了，便过来打听消息。
　　“李天宇，咱揽来这么多活，厂里能给点鼓励吗？”廉钰琪望着李天宇的眼睛，轻轻地问。
　　李天宇害怕挫伤了大家的积极性，也不知怎样回答好，想了想说道：“别着急，慢慢来，这事挺复杂的。”
　　“不顺势而为弊病多多啊。爱着急不着急吧，本来就不该咱着急。”廉钰琪噘噘嘴，说道，语音里自是情绪满满的。
　　“别发牢骚，影响不好。”李天宇知道廉钰琪也仅是说说而已，便朝廉钰琪笑着说。
　　郭鸿儒又插话道：“不着急，到时就有人着急了。现在厂里严重开工不足，时间长了厂子要是一厥不振，再后悔就晚了。”
　　李天宇和廉钰琪、郭鸿儒的对话，王旭阳在一旁听的不太明白，待廉钰琪、郭鸿儒走了，便问李天宇，道：“你们说的什么呀，挺严肃的。”
　　李天宇本来就有心结，他又敬重王旭阳，便将团员的反映及谭威的意见说了说。
　　王旭阳是过来人，一听就明白，他知道，谭威、黎明等人完全是个裸官，家属未来，户口未来，等过了这阵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他们着什么急。跟李天宇他们这些死心踏地建设三线的年青人想的完全不一样。可这些话，又没法说。王旭阳想了想道：“李天宇，你们团委开展的这项活动，完全正确，现在是咱们厂的关键时期，动员大家和厂子共命运，将厂子立起来是非常重要的，机不可失呀。你可以多找王寰宇副厂长聊一聊，听听他的意见。”
　　王旭阳在李天宇他们这些年青人心中，是抗美援朝回来的英雄，他身上的累累伤疤是最好的教育材料，尤其是王旭阳论年龄已近半百了，但他始终是以身作则地干在前面，说得少，干得多，处处起表率作用，所以王旭阳说的话，李天宇很能听进去。
　　转天上班李天宇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便去找王寰宇。王寰宇正在会议室招集有关部门开会，李天宇见技术部、生产部、供应部……等部门都有人在，王寰宇正在讲话。
　　王寰宇见李天宇来了，便示意他坐下来。
　　“……生产成熟的产品是风险比较小，但它的发展的空间也比较小。那些成熟产品，人家已生产多年了，我们跟在人家的后面生产，很难超越，很难有所作为，而且我们这里交通不便，信息闭塞，配套能力弱，在生产成本上又很难优于人家，跟在人家后面，最后的结果，将是我们很难立足。
　　“因此我们的产品发展，不能跟在别人的后面，我们应敢于瞄准世界新技术前沿，在国家急需的短板产品上下功夫，不能怕担风险。最近我看了一些资料，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国家的钢铁，交通，汽车等行业，会有一个爆发式的增长，为我们机床行业的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
　　“当然眼下我们会有困难，但我们全厂上下，只要团结一心，奋力拼搏，我想我们一定能战胜困难，走出困境。具体的工作安排，按我开始所讲的进行，各部门按厂里的统一安排，将四季度的工作落实计划，务必在本月底前报到厂办。”王寰宇讲的铿锵有力，李天宇虽没听全，但也很受鼓舞。
　　散会后，李天宇随王寰宇来到办公室。
　　“李天宇，我专门到三车间跑了一趟，你们团委干得不错，有力地配合了厂里的中心工作。”
　　“可问题也很多，下一步如何干，我很着急。”
　　“有问题，是正常的，你们团委走在了前边，厂里有些部门还没跟上节奏，肯定会暴露出来问题，有问题解决了问题，就前进了嘛。”
　　李天宇听王寰宇如此说，心里立刻敞亮了许多，道：“三车间外协的“精研机”，因牵扯到兄弟车间的协作，进展的并不顺利，他们现在担心按期交不了货。”
　　“厂办公会议已经决定，要发动全厂职工开展，承揽外协任务，填平补齐咱们的生产能力。咱不怕活多，现在咱是一个班，咱可以倒成两个班，设备不够，咱可以增加设备，生产能力方面，咱们的潜力大得很。生产部要将外协任务，纳入统一的生产计划，加以保证。你们团委，可以放心大胆地发动青年团员，开展活动。”
　　“那，承揽外协任务，能给一些物质奖励吗？”
　　“你们团委写给党委的报告，我也看到了，我也注意到了你们报告中，提到的有关物质奖励问题。这个问题不是小问题，它牵扯到思想理论上，体制上的很多方面，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实际上党委也讨论了，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中央提出的以毛主席三项指示为纲，把经济建设搞上去，我认为这是正确的。现在又有人反对，说这是破坏‘以阶级斗争为纲’。我希望你不要受到干扰，你们团委，紧紧围绕着以生产建设为中心开展工作，无疑正确的，我是坚决支持的。目前形势下，我们面对困难，要把能做的先做起来，要首先更好地发挥思想教育的作用，发挥精神激励的作用，而且你们团组织还可以开动脑筋，多开展些丰富多彩的团组织活动，来调动大家爱厂建厂的积极性。”
　　李天宇感觉王寰宇讲的很务实，由其是，把能做的工作先做起来，这一思路无疑是正确的，不能等待，不能错失厂子立足的机遇。
　　“嗯，您说的跟我想的一样，正像王旭阳王书记说的，咱们不能坐着，等车间长草了，吃草。咱们要干起来，创造财富，吃肉。”
　　王寰宇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感染得李天宇也笑了起来。这一老一少，开怀的笑，像极了一幅绝妙的漫画，是对那些奇谈怪论的一种嘲讽。这笑声中他们含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