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落魄皇族 第四章 桓温北伐

　　太和四年(公元369年)
　　
　　自从燕晋两国交战后，双方互有胜负。起初前燕势如破竹，打下了黄河以南广袤领地，但是随后东晋也发起了反攻，收复了不少失地。太和四年，东晋大将桓温率领五万步骑从徐兖两州出发，开始了北伐。桓温率领的大军势如破竹，收复了大片失地，并且攻占了重镇湖陆，兵峰直逼林渚。这里是通往前燕首都邺城的南大门。前燕派大将傅颜阻击，桓温则派遣邓遐、朱序二将为前锋攻打林渚。
　　
　　林渚
　　
　　傅颜到了林渚后并没有据城防守，而是想利用晋军缺少骑兵的劣势，利用前燕的精锐骑兵在野战中击溃邓瑕和朱序。双方军队在野外摆好阵型后对峙起来。傅颜登上瞭望车，看了一下晋军的排兵布阵。他看见晋军采取了紧密的方阵，盾牌手组建了盾墙，一眼看过去就是步兵的防守阵型。
　　“我还以为这晋军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一看那些南方的矮子们，一会儿看我们大燕的铁骑冲过去定能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傅颜说道。
　　副将看到主将如此轻敌后禁不住担心起来。
　　“大人，我看晋军布阵得这么严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末将以为还是先让弓箭手和轻骑兵进行骚扰，等到他们阵型乱了，我们再派重骑兵冲过去。”副将说道。
　　“不必那么麻烦。就算那些步兵防守得再怎么严密，能抵挡我的铁甲骑兵吗？少废话，按照我的话去做。”傅颜说道。
　　副将也没敢反对他，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去传达命令。
　　在燕军的对面，指挥晋军的朱序也观察着燕军的排兵布阵。他判断燕军采取的是锥形阵。这种阵型将精锐放在中间，两翼布置强有力的部队进行突击。它有利于进攻，但是因为后军比较弱，所以不利于防守。傅颜把他们最精锐的铁甲骑兵放在前军，两翼则是轻骑兵，机动力差的步兵则被布置在后军。
　　“果然是这么来。传我军令。全军听号角再行动。违令者斩！”朱序说道。
　　传令兵把他的话传递下去。晋军在他的命令下严阵以待。不久，从对面的燕军阵地传来了战鼓声。在沉重的战鼓声下，燕军的铁骑们发起了冲锋。一阵阵马蹄声传遍了整个战场，战马奔跑卷起了浓厚的沙尘。那样子让人看起来都害怕，但是晋军的战士们却组建铜墙铁壁般的盾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当燕军的铁骑进入到两百步距离的时候，一些晋军战士开始按捺不住，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跟燕军拼命，但是因为没有朱序的号令不敢乱动。朱序也观察着燕军的动向，寻找着最佳的战机。当燕军的铁骑进入到五十步距离的时候，他示意传令兵吹响号角。片刻后，传令兵吹响了号角。其他传令兵听了后也吹起号角，很快号角声在晋军的阵地中传开。这时候，燕军离晋军的盾墙不到二十步的距离。那些骑手抓紧武器，高声呐喊起来，准备大开杀戒。
　　突然晋军盾牌手整齐地放下盾牌，然后蹲下来抓起埋在地面上的绳子。当燕军的骑手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晋军战士们在呐喊声中用力拉起了绳子。瞬间，一排排木桩从地中冒出来，然后后排的长枪手们从前排士兵的缝隙中伸出了长枪。只见燕军的铁骑迅速地冲向木桩和长枪阵。当骑士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奔驰的战马冲向了尖锐的木桩。木桩刺穿战马的铠甲，刺穿马腹，将前锋的战马钉在那。接着后排的长枪手们用长枪刺死落马的骑手和冲破木桩的骑兵。后边的骑兵勒住马，燕军的冲锋被打断。这时候，晋军阵地响起了战鼓声。那些长枪手们收起长枪，前排拉绳子的步兵们也放开绳子，整齐地蹲下来。后面三排弓弩手浮现在阵前。
　　“放！”
　　“放！”
　　“放！”
　　在军官们的口令下，弓弩手们一排接一排地放箭。强弩射出的箭在近距离射穿骑兵们的铠甲。距离远一点的虽然无法射穿铠甲，但是在强弩的威慑下也不敢冲锋。顿时，燕军阵地出现了混乱。
　　这时候，从晋军的阵中响起了战鼓声，但是这次节奏和上次不一样。在战鼓声中，晋军前军改变了阵型，排成“川”字形，左右之间留了空隙。阵型排好后战鼓声加快。只见中军的刀斧手们在呐喊声中跑出阵，充满杀气地冲向燕军骑兵。因为失去了作为骑兵优势的冲击力，滞留在战场上的骑兵在与训练有素的步兵的战斗中处于劣势。两翼的轻骑兵尚能较为灵活地战斗，但是身披沉重铠甲的铁甲骑兵却笨重得难以与步兵匹敌。晋军像浪涛一样不断地把燕军推回去。傅颜看了后很惊讶。他不敢相信自己手下的燕国精锐骑兵被个子较矮小的晋军步兵打得毫无防守之力。
　　“可恶！这些晋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傅颜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副将说道。
　　“还怎么办？赶快叫步兵也上去啊。”
　　“可是我们步兵不如晋军啊。”
　　“你啰嗦什么？！我们后面就是邺城。我们今天除了打败晋军外没有出路啊！”
　　这时候，从燕军的后方传来了马蹄声和呐喊声。傅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快燕军的斥候跑过来。
　　“报！晋军的骑兵来袭击了。”斥候说道。
　　傅颜一看自己的后军正遭受邓遐率领的晋军骑兵的袭击。这样燕军被晋军前后夹击。无奈之下，傅颜只好下令撤退。桓温得到捷报后，率领晋军乘胜追击，兵至枋头。傅颜兵败引起了前燕朝廷的恐慌。前燕皇帝慕容暐派使者前往前秦求救，同时在朝会上议论御敌之策。那些朝臣面对来势汹汹的晋军一时拿不定有效的方案。这使慕容暐在失望之余把希望寄托在重臣慕容评身上。
　　“太傅不知有何良策？”慕容暐说道。
　　面对君主的询问，作为重臣的慕容评露出了一些为难的脸色。
　　“老臣请陛下恕老臣无罪。”慕容评说道。
　　“哎～太傅！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尽管说。朕恕你无罪！”慕容暐说道。
　　“老臣以为晋军来势汹汹，那桓温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而我大燕接连败仗，丧失精锐、军士士气低落。关东豪族们也蠢蠢欲动。即使这次赢了晋军，恐怕我大燕也要元气大伤。假如那时候秦国来攻打，恐怕我大燕难以抵挡，所以眼瞎只能……”慕容评说道。
　　“只能什么？太傅你快说啊！”
　　“恐怕只能放弃中原，退回龙城。”
　　慕容评的话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
　　“你要朕放弃中原！逃回塞外去！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慕容暐说道。
　　“陛下，如果不撤回龙城，恐怕我等都要做阶下囚。到时候，就如冉闵屠杀羯胡一样，我们鲜卑一族可能要被屠杀殆尽。那样不如回我故乡。再图东山再起。”慕容评说道。
　　虽然慕容评心中很不甘心，但是眼下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他看到朝臣们都不出声，低着头，似乎也无计可施。他看到了这些后打算接受慕容评的建议。
　　“你想当谯周吗？！我等鲜卑男儿的血性到哪去呢？”
　　在万马齐喑的朝堂上，突然有一个人大声说出来。此人就是吴王慕容垂。
　　“吴王殿下。那你说该如何是好？”慕容评说道。
　　“那还用说吗？联秦伐晋。”慕容垂说道。
　　朝臣们听了后议论纷纷。
　　“殿下。你这不是痴心妄想吗？秦主至今没有回信。那晋军连战连胜，我们的精锐都消失殆尽。你拿什么讨伐晋军？！”慕容评说道。
　　“太傅也太小看我大燕了。那桓温带兵不过五万。现在我大燕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再怎么样也能凑出五万人。”慕容垂说道。
　　“我说吴王殿下。你也是行伍之人。你难道不知道那晋军是精锐。你就是把老弱病残凑起来也难以抵挡精锐之师啊。”
　　“太傅也太高看那桓温了吧。那桓温所带的兵多是来自荆州。在南方多山多江河湖泊地区还能发挥作用，但是在北方平原上未必是我大燕铁骑的对手。”
　　“可是在林渚，我们已经被打败了。”
　　“那是傅颜太轻敌。如果是本王的话就不会打那样的败仗了。再说了，虽然我们损失过半，但是反过来说我们还有一半的精锐。就算没法正面击溃，但是防守却有余。”
　　“殿下，您是不是太自负了。”
　　“好了太傅，先听皇叔怎么说。”慕容暐说道。
　　听了皇帝的话后，慕容评也不敢打断慕容垂的话。
　　“臣多谢皇上。臣以为那桓温不敢马上来攻打邺城。”慕容垂说道。
　　“这是为何啊？”慕容暐说道。
　　“理由有两点。一来晋军虽然连续取胜，但是因为是孤军深入，所以补给难以为继。尤其是他们的补给依赖于水师。如今正值秋季，许多河流进入枯水期，这不利于他们运输补给和补充人员。二来晋国名义上是司马家的天下，但是朝政被几大豪门士族把持。他们谁都奈何不了谁，当然也不希望谁做大。当年祖狄北伐就是受其他家族掣肘而失败。那桓温伐秦时也是当心灭秦后引来其他家族的迫害，所以只能按兵霸上，不敢进攻长安灭秦。我想他现在也是有这个顾虑。”
　　“这么说只要我们坚守，那么晋军就会退兵了吗？”
　　“不，据在建康的探子来报，现在桓温和桓家在晋国是如日中天。我想这次桓温是想要在短时间内灭掉我大燕，然后再灭了秦国，收复失地，凯旋后获取更多的权利。我想如果他等到明年开春，河道通畅，能通过漕运保证补给，那么他一定会大举进攻。那时候，我们大燕一败，秦国也会乘机抢地盘。那样我们大燕可能想退守龙城都做不到。”
　　听了慕容垂的话后，前燕君臣们也有一些害怕起来。
　　“那以皇叔之间应该如何是好？”慕容暐说道。
　　“臣还是那个策略，联秦伐晋。”慕容垂说道。
　　慕容评笑着说道：“如果那秦国肯出兵，那么我们现在何必要这么吵个没完没了。”
　　“太傅，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像商人的买卖。买卖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不给人好处，人家凭什么帮你。”慕容垂说道。
　　“那皇叔你以为我们应该以什么味筹码以此获得秦国求救呢？”慕容暐说道。
　　“割让虎牢关以西的土地。”慕容垂说道。
　　大臣们都议论起来。
　　“吴王，这土地可是我大燕勇士们用鲜血换来的。你怎么能说割让就割让。”慕容评说道。
　　“那也比放弃中原好。”慕容垂说道。
　　慕容评听了后恼羞成怒，但是在慕容暐的劝说下没有刁难慕容垂。
　　“可是皇叔这未免也割让得太多一点吧。”慕容暐说道。
　　“皇上如果我们现在不割地联合秦国，那么假如秦国乘我们与晋军交战的时候攻打我们。那时候，我们也只能退守虎牢关。那虎牢关以西自然也守不住。与其那样不如先承诺割让，并把驻扎在那的兵力调动过来。秦相王猛是个明白人。他也应该知道即使乘乱攻打我燕国也只能得到虎牢关以西的土地。这样不如联合我大燕攻打晋国。这样秦国才能获得最大利益。”慕容垂说道。
　　“这容朕三思。”慕容暐说道。
　　几天后，慕容暐派使者前往秦国，承诺割让虎牢关以西的土地，以此获得秦国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