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张启功要了解全厂的设备参数,而档案室归厂办和武装保卫部共管,便来武装部找周红军，周红军不在，他大步流星地找了几个科室，没找到。
　　张启功走出办公楼才发现连下几天的小雨停了，阳光大概是被雨水长时间浸泡了吧，暖暖的不那么热烈。张启功舒展了几下似乎有些发霉的筋骨，感觉在绵绵的阴雨里有了沐浴阳光的机会，就是痛快。周红军到哪里去了呢？先到宿舍区看看，张启功猜想着往宿舍区走。张启功知道，在连绵阴雨中放晴的短暂阳光，是大家晒被子的绝佳时机。虽保护被子没有明文规定是周红军的保卫职责之一，但要是谁丢了被子，首先挨骂的肯定是周红军。
　　张启功来到宿舍区，还是被大家晾被子的速度惊呆了。窗口上，绳子上，已‘座无虚席’，各式各样的被子挂得满满的，满有先占先得的味道，各色各样的被子在阳光下张扬着，争奇斗艳。张启功心中哑笑，自己看过三峡瀑布，但眼前的景色，怎么看，也比三峡瀑布更壮观。功夫不负苦心人，张启功转过两个楼，见周红军正在往树上拴绳子，便道：“周部长，正晾被子呀。”
　　“啊，不知这是谁的被子，绳子没拴牢，看，这被子都掉地上了。”张启功此时才发现地上，已被泥水弄脏了的被子，便紧走两步来帮周红军拴绳子。这时正好孙有才的老伴出来晾被子，看见周红军和张启功，便道：“呦，两位部长在晾被子呀。”
　　“啊，不是晾我们自己的被子，我们是在帮忙。也不知这是谁的被子都掉到地上了。”张启功忙解释。
　　“那太好了，先给我帮一下忙吧。”孙有才老伴正发愁，像遇到了救星似的。
　　孙有才老伴此话一出，弄的周红军，张启功俩人进退维谷。帮吧，工作时间来晾被子。不帮吧，孙有才老伴手里抱着被子也是有点难。张启功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来帮孙有才的老伴。张启功手里正忙着，就听广播大喇叭里广播道：“谁的大存折丢了，请到广播站来认领；谁的大存折丢了，请到广播站来认领。”
　　“呦，存折，还是大存折，有多大？谁丢的呢？”张启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红军。
　　孙有才的老伴接话道：“是张浩老伴在小芳被子下面地上拾到的，她不识字就交给广播站了。”
　　张启功一听到有关张覃武两口子的事情，心中就荡起一种莫明的不痛快，便转头朝周红军道：“我是来找你查档案的，走，咱到档案室去。”
　　阳光还是刚才的阳光，张启功已没有了来时畅快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心里堵得慌，来到办公楼，周红军又找来厂办的小刘，一起到档案室。进了档案室，从档案柜里取出张启功要看的文件，发现这个文件夹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小刘和周红军的脑袋有些发蒙。因厂里初创，档案室还没有人专管，临时规定由厂办和武装保卫部共管。文件哪里去了呢？查看档案借阅记录，也没有人借阅。周红军和小刘，认真回忆，也认为确实没有人借阅过。
　　“这种文件没有什么用呀，除非特务……”周红军，特务两个字还没出口，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三人仔细查看起房间来。档案室很少有人来，地上，窗台都已有了尘土。什么时候丢失的或者说是被盗的，三个人也分析不出来。存档有几个月了，这期间哪一天被盗的都有可能。
　　周红军硬着头皮来到谭威办公室。
　　谭威见周红军皱着眉头，一脸沮丧便问：“怎么了。”
　　周红军将情况如实汇报了一遍。
　　“这种文件对一般人没用呀，也就是竟争对手还有点用，难道真有特务？”谭威像是问周红军，又像是自言自语。
　　周红军脑袋蒙蒙的，无言以对。
　　“那就赶紧报案吧。”谭威说。
　　报了案，公安的同志很快就到了现场，勘查了一通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对厂里的保卫工作却提出了严肃的批评。档案室不仅没有专人管，门锁就是普通的门锁。按公安的话来说，这种锁由专业人士来开，一分钟的时间也用不了。而且办公楼紧挨着厂大门，厂门口也没有警卫，人员任意出入。说你们开门揖盗，可能冤枉了你们，但这实际情况和开门揖盗也差不了多少。公安同志的一顿呛白，说的周红军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公安同志的话传到谭威的耳中，谭威又将周红军狠狠数落了一通。周红军一肚子的委屈，但这毕竟是保卫工作失责，也只能乖乖地听着。关键是以后怎么办。
　　周红军来组织部找徐斌：“徐部长，事情你也听说了，我引咎辞职吧。”周红军往日的精神劲不见了就剩下沮丧了。
　　徐斌当然了解周红军的工作情况。周红军对工作还是认真负责的，无论是份内的还是份外的，凡是组织上交办的工作，他都努力完成。但周红军的工作范围究竟有多大，哪些是他份内的，哪些是他份外的，厂里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确定。周红军几乎成了厂里的不管部大臣，别人不管的事，厂里往往安排周红军去做。这回的事情，看似出在周红军的身上，实际上反应了，厂里干部队伍的建设，规章制度的建设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就是自己组织部也应当担一部分责任。徐斌想到这，说道：“这件事的责任，不全在你，我也有责任，你们保卫部的干部配备，一直不到位，总让你唱空城戏，这早晚会出事。你在部队受过长时间锻炼，不要遇事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这不是你周红军应有的作风。”
　　几天来，周红军听到的就是批评和数落，就好像他游手好闲什么也没干一样。听了徐斌这几句话，虽话里不乏批评，但心里顿时暖了许多，感觉组织部还真像一个干部的家，迅速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振作一下精神道：“我最担心今后的工作，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
　　“咱们一块想办法，武装保卫部可适当增加一些人手，你如有合适的人选也可提建议。还有就是要完善岗位责任制，你们先起草一下，报厂里审批。”徐斌说着打开药盒取了两粒，吞了下去。
　　周红军看着徐斌苍白的脸色也是心疼，道：“徐部长，你这身体状况堪忧，你要多注意，该看病看病。”
　　“看了几次，就这样不好不坏的，也没办法。”俩人又说了一会，周红军告辞走了。
　　周红军刚走，王旭阳又来了。王旭阳很少到组织部来。“呦，今天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徐斌，王旭阳都是来自五七干校，比较熟，到一起说话自是比较随便。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了自是有事。”王旭阳也不等徐斌让座，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徐斌对面。
　　“好，你说说看，有什么指令。”
　　“指令倒没有，有个事跟你请示情示，看看如何处理好。王松林提出来他年龄大了，在车间干有点吃力了。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提得很认真，我不得不来找你。”王旭阳说。
　　“咱们厂现在很多部门，包扩车间，还都是临时负责人，而人员越来越多，管理工作任务越来越重，干部队伍建设急需加强。你跟王松林谈谈，让他再坚持一下，等到厂里统筹解决。”徐斌顿了一下，又问道，“老王，你说咱们厂的干部队伍建设，应当从哪里下手。”
　　“这还用问吗，当然得从厂领导班子下手。厂长是一个企业的灵魂，一个厂子干部队伍的精神风貌，往往是厂长精神风貌决定的。我的话不愿意在你这里说，怕给你带来麻烦。黎明整天在干什么，我反正不知道，车间里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也看不见他组织召开过什么会议，整天就跟个影子似的，看不见，摸不着。这样的人打头，干部队伍能建设好吗？”提起干部队伍建设，王旭阳就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
　　“黎明，没到你们车间去过。”徐斌问。
　　“要不，我回去发动职工回忆一下，千万别冤枉了他。”王旭阳答。
　　“那倒不用。”徐斌听着王旭阳是牢骚又不是牢骚的话，还真不想继续跟王旭阳聊了。他们都来自五七干校，他们对厂里一些问题的看法，又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这很容易让人误解，是在搞小圈子，自己又在组织部工作，最好还是回避一下。便道，“牵扯到领导的问题，咱私下还是不谈，等有机会咱党内说。”
　　“你这里是组织部，咱俩都是党员，这还不算党内吗？你这胆小如鼠的，我看你是明哲保身，得过且过。”王旭阳从来不怕事，敢做敢为。他和徐斌相处久了，直言不讳的，他也不怕徐斌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