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留一点秘密

　　红梅告别了爸爸，坐上公交车很快就到了美院。她慢慢地向姑姑家走去，心里却在转腾着该对姑姑说什么，想着想着自己先笑起来……嗨，爸爸不是说我已经长成大人了，能够独立思考了，该怎样说，想怎样说，都由自己决定吗？红梅看看手里提着的面皮，就说是妈妈叫送来的，或者说是爸妈同时叫送来的，反正不能按照妈妈交待的说是爸爸特意叫送来的那样去说……干脆什么都不说，只要送上面皮，让姑姑自己去想好了。
　　红梅走进家门——红梅已经把这里看成自己的家了，姑父不在，只有姑姑一人在写教案。红梅放下面皮，路途中想好的话全都荡然无存，她扑上去紧紧地搂住鸳鸯亲切地喊了一声“妈”。鸳鸯激动地长长地答应着哎，两人的脸蛋便亲热地贴在一起了。鸳鸯望着红梅，红梅望着鸳鸯，俩人的眼眶里都汪满了泪水。过了一会，她们慢慢地平静下来，鸳鸯微笑着：“红梅，我没有生你，也没有养你，却一下子有了你这么大的女儿，真是太幸福了……其实，我不过比你大十几岁，你叫我姐姐也行。”
　　红梅盯着鸳鸯，亲热地喊了一声“姐”，盈盈答应了一声“哎”；红梅又喊了一声“妈”，鸳鸯仍然答应了一声“哎”，俩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呵呵，你看我们这辈分。”
　　鸳鸯笑笑：“红梅，我就是特别喜欢你，所以我想要你做我的女儿。”
　　红梅笑眯眯的：“妈，我应该叫你妈的。我妈17岁生下我，算起来你只比我妈小两三岁，我真的应该叫你妈妈。听我妈说，不，听我爸说，他们结婚的时候，你还亲手绣了一副鸳鸯戏水的枕头套。”
　　鸳鸯把脸一红：“红梅，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做什么？”
　　红梅笑嘻嘻的：“妈，说说这些往事又怕什么？这说明我俩本来就亲上加亲嘛；另外，我还发现一个秘密，有一天我翻阅我爸书架上的书籍，在一本厚厚的书本里看见一块手绢，上面绣着……”
　　鸳鸯满面绯红，急忙打断她的话：“别说了，羞人答答的。”
　　红梅故作惊讶的：“妈，什么事情，叫你害羞？那手绢上分明绣着一匹奔驰的骏马啊！”
　　鸳鸯稍稍平静下来，但心里却犯了嘀咕：这个鬼女子，还和我捉起迷藏了，如果绣的是骏马，这还算什么秘密，何必告诉我？既然她和我捉迷藏，我也就摆个迷魂阵。于是装作寻根问底的：“红梅，既然绣的是奔驰的骏马，可能是徐悲鸿的奔马吧？究竟绣得像不像？啥时候你拿来让我看一看。”
　　红梅盯着鸳鸯瞅了一会，挨着鸳鸯的脸蛋亲亲：“妈，你真能沉得住气。如果绣的是奔马，你脸红什么？你既然脸红，一定知道手绢上绣的是什么了。我们已经是亲亲的母女了，你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的？妈，你就说一说这个秘密啊。”
　　鸳鸯搂住红梅，只觉得脸蛋一阵发烫，她的嘴张了几张，终于封住了口：“红梅，你认了我这个妈妈，难道就不允许妈妈有一点秘密？在女儿面前，我还是要保留一点隐私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红梅还好意思追问吗？想了想，她诡秘地笑了：“妈，你不用担心，本来我想把手绢拿给我妈看的，可我猜想那块手绢可能是爸爸的秘密，就没敢拿给妈妈看；既然你说那手绢与你无关，我就让我妈妈看一看吧。”
　　鸳鸯听红梅这样一说，竟然沉不住气了：“别，别让你妈看。”
　　红梅一本正经的：“妈，为啥不敢让我妈看手绢啊？”
　　鸳鸯突然醒悟，用食指戳着红梅的额头：“碎鬼猴，我又上你的当了。”
　　红梅咯咯地笑着：“嘿嘿，妈，你可能猜到了，手绢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哇。”
　　鸳鸯的脸挨着红梅的脸，自觉脸蛋火烫火烫，她深情地回忆着往事：“那是你爸你妈结婚的时候，我代表植棉组姑娘送的礼物，一对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套，一对绣着鸳鸯戏水的手绢。等礼物送出去以后，我就后悔了，我的名字叫鸳鸯，人家结婚，我戏什么水呢？惹得你妈撅着嘴巴挺不高兴的。”
　　红梅紧紧地挨着鸳鸯的脸：“妈，你的脸蛋好烫，一定是想起了心底的秘密。你没有给我讲实话，依我想，枕套是送给俩人的，手绢是送给我爸的，如果手绢是送给俩人的，为什么还怕我妈知道呢？你说是也不是？再说，当时你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又是一个中学毕业生，明明知道自己叫鸳鸯，要送绣着鸳鸯戏水的东西给人家做结婚礼物，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是一个大胆的举动，甚至于是有意而为的，你说是也不是？”
　　鸳鸯被红梅有理有据的一番言语，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红梅却慌了，连连赔礼道歉：“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质问你，使得你难以为情，我这里向你赔礼了。”
　　红梅说着，双手合十，对着鸳鸯又是鞠躬，又是作揖。鸳鸯看红梅这样，反而“噗嗤”一声笑了：“红梅，好女儿，乖女儿，咱们两个现在是同一条战线了，你就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也要替我保守秘密。”
　　红梅笑眯眯的：“妈，既然你要我替你保守秘密，应该先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才对。”
　　鸳鸯说：“这个话题就谈论到此为止，至于秘密吗？我知，你知，天知，地知，嘿嘿，别人谁也别想知道……”
　　直到这时，红梅才取出面皮。鸳鸯喜上眉梢：“哎呀，我昨晚梦见我妈给我蒸面皮，今天你妈就蒸了面皮，把我的梦给圆了。红梅，你在你妈那儿吃过了面皮，这些面皮我和你姑父吃了算了。”
　　红梅说：“行，我给咱捣蒜泥、熬调和汤、泼油辣子、炒葱和红萝卜，你把面皮切得细细的。”
　　鸳鸯在认真地切着面皮，红梅的问题又来了：“妈，你高兴地想吃面皮，你咋不问问这面皮是谁让我给你捎来的呢？”
　　鸳鸯说：“这还用问，面皮是你妈蒸的，自然是你妈让你给我捎来的。”
　　红梅挤挤眼睛：“妈，你咋不提我爸呢？”
　　鸳鸯用食指戳一下红梅的额头：“鬼女子，你想让我提你爸，我偏不提说你爸，我才不上你娃娃的当呢。”
　　二人正在说笑，黄忠志带着画夹回来了：“嗬，吃面皮哩！是红梅带来的吧？”
　　鸳鸯调了三碗面皮，先递给黄忠志一碗，再递给红梅一碗。红梅脱口而出：“妈，你不是不让我吃面皮吗？”
　　黄忠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红梅，你把你姑叫妈呢？”
　　红梅这才觉察自己叫顺了口，当着姑父的面把姑叫成妈了，她连忙搪塞着：“姑父……我姑想要个女儿，我就把我姑认成干妈了。”
　　鸳鸯顺着红梅的话说：“红梅，你把干妈叫成妈了……其实，去掉这个干字，还亲热些。”
　　忠志听了也很高兴，反正自己没有孩子，何况红梅又这么聪明勤快，讨人喜欢，长时间和自自己住在一起，也有了感情。忠志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面皮，一边说：“这样也好……不过总得和德仁哥、秀兰姐商量一下，征得人家的同意。”
　　说话之间，吃了面皮，喝了玉米糁子。黄忠志对红梅说：“趁时间还早，你到花园去写生。曲不离口，笔不离手，写生是画家一生的功课。”
　　红梅拿着画架出门去了。忠志这才揽着鸳鸯的腰肢，亲热地吻着她，半天没有言语。鸳鸯说：“忠志，打发红梅出去，你要说啥话就快说嘛。”
　　忠志咳嗽一声，还是张不开口，接着又咳嗽几声。鸳鸯把脸一红：“你难为情地说不出口，我说吧。你说的那件事，我跟德仁哥谈了，人家坚决不同意，你不知道，把我羞死了。”
　　忠志面无表情：“唉，向德仁哥下话，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是一个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都怪我不争气嘛。”
　　鸳鸯满面绯红：“忠志，你也不必自责，这不过是你的生理因素罢了……何况同房之事可以正常进行，也不影响夫妻间的感情嘛。德仁哥说，现在科学发达了，在医院进行人工授精照样可以怀胎生育。”
　　忠志面露难色：“唉，我不是嫌人工授精影响太大吗？何况医院提供的精子有没有问题还很难保障。”
　　鸳鸯还没开口，脸蛋已经火烫：“难道你对德仁哥就这么信任，把自己的媳妇交给他去……蹂躏，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纠结？何况这种事情也十分麻烦，谁能保证一次就能成功。”
　　忠志一脸无奈，却又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既然请朋友帮忙，那就要相信朋友，何况你和德仁哥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就很亲密；又是干哥干妹子，请他帮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有什么纠结的呢？如果一次不成，就多来几次，一次是……睡，几次也是……反正，我豁出去了，舍不得媳妇套不住狼。”
　　鸳鸯听得心惊肉跳，难道真的要出事吗？德仁万一答应帮忙，真会像恶狼一样被套住挨打吗？她想着想着，不由得喊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能让你就这样陷害德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