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上）

　　1．句容县二堂日内
　　
　　徐九经正在二堂审阅卷宗。
　　张天佑急急忙忙来到徐九经办公处：徐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徐九经惊道：出了什么事？
　　张天佑：刘婶的儿子憨娃被打死了。
　　徐九经：啊？谁被打死了？
　　张天佑：街上那个卖红薯的刘婶的儿子。
　　徐九经：谁打的？
　　张天佑：他们说是衙役刘下回和胡来恩。
　　徐九经：走，叫上天理他们，快去看看！
　　
　　2．县城大街上日外
　　
　　十几名身着孝服的男子，头上扎着写有“冤”字的白布条，抬着一口黑漆大棺材，行走在大街上。他们一路行走，一路喊着口号：衙役杀人，还我公道！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憨娃媳妇披麻戴孝，扶着刘婶，哭泣着走在棺材前面。
　　憨娃的堂兄刘二蛋（年轻后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挥着手臂高喊：衙役杀人，天理难容！
　　几个后生跟着高呼：衙役杀人，天理难容！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刘二蛋挥挥手，棺材落地，行进的队伍停下。
　　刘二蛋正在大街上对围观的民众哭诉道：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我等背井离乡来到句容，做点小生意，为的是养家糊口。我等不偷不抢，安分守己，做着本分的生意。可就在前几天，衙役刘下回和胡来恩带着一帮人，踢我等摊子，赶我等商贩，并打死我的兄弟憨娃。请各位父老乡亲帮我等讨回公道……
　　几个后生跟着高呼：讨回公道！讨回公道！
　　人群中有人喊道：讨公道，到衙门去。
　　众人：对！到县衙，讨公道！
　　刘二蛋高呼：多谢诸位乡亲指点，对！到县衙，讨公道去！
　　抬棺材的队伍继续行进。
　　围观者越来越多，有的行人加入游行队伍，游行的队伍越来越大。
　　游行队伍走过，路边有的摊主货摊被挤倒，青菜等货物撒了一地……
　　摊主在移动的人流中抢拾着青菜，叫喊着：哎，别踩了我的菜！我的菜……
　　游行的队伍仍旧向前移动，人们跟随着队伍呼喊着、叫骂着前行。
　　
　　3.王魁元府邸后花园日外
　　
　　诰命夫人眯着眼睛，躺在花园凉亭的躺椅上，丫鬟柳叶和兰儿侍立一旁。柴氏给诰命夫人捶背。
　　诰命夫人：哎，闺女，让柳叶、兰儿他们捶好了。
　　柳叶：大少奶奶，还是让我和兰儿来吧。
　　柳叶和兰儿欲替换柴氏。
　　柴氏制止道：老娘难得来一趟，就让我好好伺候伺候她吧。
　　柳叶：大奶奶如此孝顺，柳叶和兰儿倒是无事可做了。
　　诰命夫人：都说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这话啊，一点儿也不假。
　　柴氏：娘，看你说的。这么多年，您一直疼我、爱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我呢，嫁到王府后也没时间伺候您——
　　诰命夫人：哪有当娘不疼儿女的。
　　富贵急匆匆地跑进来，跪下：小的拜见诰命夫人、大少奶奶。
　　柴氏不高兴道：何事如此慌张？
　　富贵：大少奶奶，大少爷命小的禀报老夫人，说摊贩刘婶的儿子憨娃被衙役打死了，棺材正往县衙门口抬呢。
　　诰命夫人：啥？摊贩的儿子被衙役打死了？
　　富贵：是，不过那被打死的憨娃，也是做小买卖的。
　　柴氏：哼，他被打死与咱有什么关系？去去去！
　　富贵退出。
　　柴氏：娘，您说这魁元也真是。衙役打死摊贩，让那徐九经处理得了，还专门派人来家禀报。真是多此一举！
　　诰命夫人：不，魁元跟娘禀报，是有想法的！
　　柴氏：他难道想让您去帮徐九经？
　　诰命夫人：不是帮徐九经，是帮魁元。
　　柴氏：帮魁元？
　　诰命夫人：这事你不懂，你还是去关心关心梦梅吧。
　　
　　4、句容县衙二堂日外
　　
　　徐九经带着徐天理，随张天佑急急忙忙走出县衙二堂。
　　徐九经边走边问：到底咋回事？
　　张天佑：前几天，刘婶在大街上卖红薯，胡来恩和刘下回将其驱赶。刘婶就是不走，说是得到了大人您的许可。刘婶的儿子憨娃便和胡来恩和刘下回争执起来，双方动起了手脚。谁知憨娃回家两天后就死了。现在，摊贩们正抬着棺材往县衙门讨说法呢！。
　　徐九经：此事为何不早报？
　　张天佑：当时验过伤，见无大碍，就劝回家了。
　　徐九经：通知蓝县丞、刘典史、姚主薄，火速赶到现场。
　　张天佑：姚主薄已在现场劝说，卑职就是奉姚主薄之命前来禀报的。
　　徐九经：哦，通知蓝县丞和刘典史。
　　张天佑：是，大人，
　　张天佑离开。
　　徐天理随徐九经快步向县衙大门走去。
　　
　　5．县城大街上日外
　　
　　看着抬棺的队伍，听了刘二蛋的诉说，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
　　陈氏：憨娃那孩子壮实，怎么就被打死了呢！真是可怜啊！他老娘拉扯他二十多年，容易吗？现在被衙役活活给打死了，让他老娘、媳妇寡母娘儿今后可怎么过呦？！
　　花氏：刘下回和胡来恩欺负穷人，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李老汉：他们就是欺软怕硬。除了那些有关系的，哪个商贩没被他欺负过？
　　陈氏：就是，那些家伙狗仗人势，没有县老爷包庇，他们能有那么大的胆？
　　花氏：不都说新来的徐大人是个清官吗？这次就看他怎么处理了。
　　李老汉：徐大人要是包庇衙役，我等就支持刘婶到应天府告状！应天府不行，就告到京城去。
　　陈氏：这次非讨回个公正不行！
　　
　　6、句容县衙衙役房日内
　　
　　刘下回、胡来恩等衙役正在闲聊。
　　王佑国：今天二位没去巡逻呀？
　　刘下回：等着典史大人安排呐。
　　李佑民：刘兄，最近街道管得不错啊。
　　胡来恩自豪地笑道：还不是靠弟兄们帮助。
　　王佑国嘲讽道：前几天，二位老兄三拳两脚，把人高马大的憨娃打趴了，够厉害呀。
　　胡来恩：管街道的，就是不能心慈手软。
　　刘下回：胡兄说得对。咱要是一软，那些摊贩，就能骑到咱头上撒尿。
　　韩佑军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韩佑军：坏了，遇上大事了。
　　刘下回：大事？能遇到什么大事？说！谁又占道经营了？兄弟我去摆平他！
　　韩佑军：就怕兄弟你摆不平喽。
　　胡来恩：怎么了？
　　韩佑军：死人了！
　　胡来恩大笑起来：死人咋啦？你是没见过死人还是咋的？
　　韩佑军：前天被你和刘兄打的憨娃死了。
　　胡来恩：啊？死了？
　　众人脸色突变。
　　胡来恩、刘下回愣住了，脸色煞白。
　　刘下回：憨娃，憨娃……死了？
　　韩佑军：那些摊贩正抬着棺材来县衙讨说法呢。
　　胡来恩：那憨娃……真真真地死了？
　　韩佑军点头。
　　众衙役面面相觑。
　　刘下回哆哆嗦嗦：咱……那天，也没朝……死里打打啊？
　　胡来恩：肯定不是咱们打死的。
　　刘下回：是啊，前天咱离开时，那小子还活蹦乱跳的，梗着脖子闹呢。
　　胡来恩：对！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说不定是掉进井里淹死的。抬棺材来，就是想讹人！
　　刘下回：对！要是敢污赖老子，老子就跟他们拼了！
　　王魁元走了进来：谁诬赖你们了？
　　刘下回：大官人，那人真不是小的打死的。
　　胡来恩跪下：大官人，小的没打他。
　　王魁元：谁说是你们打的啦？你们做的事，我心里清楚得很。
　　有的衙役揉了揉眼睛。
　　王魁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都是认真办差的好衙役。那些刁民不理解你们，本大官人理解。大家都是拿薪俸的人，你们不给皇上卖命，谁给皇上卖命啊。这市场要是没人管理岂不乱了套！
　　胡来恩：大官人这话，真是说到小的心坎上了。
　　刘下回：王大官人，那些刁民就是不理解。说咱们就知道今天打，明天罚，后天撵的，仿佛咱们每天不做人事。孰不知咱们不去管理，市场能秩序井然？再说了，咱们不管理，衙门能给我等俸银？
　　胡来恩：就是。没有俸禄，我们拿什么养家糊口？大官人，您老不知道，咱们管理市场，他们说咱是暴力执法。
　　王魁元：暴力执法？要是执法的人软绵绵的像个娘们，那还执什么法？
　　众衙役鼓掌。
　　王魁元：现在，那帮刁民竟敢抬着棺材闹到县衙，这不是造反吗？！咱句容县，岂容这种事情发生！你们身为衙役，理应挺直腰杆，大胆上前制止，对那些不服从管教的刁民，该赶的赶，该抓的抓，该关的关，本大官人支持你们。
　　刘下回：有王大官人这句话，我等就有底气了，兄弟们，听王大官人的。
　　众衙役：对！听王大官人的。
　　富贵来到巡捕房，对王魁元附耳叽咕了一番。
　　王魁元：诸位商量着办，轻易不要发生冲突。
　　王魁元说完和富贵匆匆离去。
　　
　　7、王梦梅闺房日内
　　
　　柴氏坐在一旁看嫣红在熬药，药壶嘴向外冒着热气。
　　嫣红取下药壶，将药汁倒在碗里。
　　嫣红将药碗端到王梦梅的床前，不时用汤匙舀起药液，将药液冷却。
　　柴氏弯下腰，对着王梦梅喊道：好妹妹，起来吃药了。这可是京城名医开的药。看妹妹被眩晕折磨成啥样了，嫂子心疼死了。
　　王梦梅没有抵抗，顺从的欠起身子，喝完了药。
　　柴氏眉开眼笑，夸奖道：妹妹真是懂事，嫂子不打扰你了。嫣红，好好伺候小姐。
　　嫣红：是，大少奶奶。
　　柴氏说完，替王梦梅掖了掖被角，满意地离开。
　　王梦梅见柴氏离开，吩咐嫣红：嫣红，拿痰盂来。
　　嫣红：小姐，你要吐啊?
　　嫣红端来痰盂放到床前，王梦梅欠起身，对着痰盂呕吐起来。
　　嫣红为王梦梅捶着背，说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吐就吐了呢，小姐，你是不是着凉啦？
　　王梦梅吐完，接过嫣红递来的面巾擦了擦嘴。
　　王梦梅假装道：反胃想吐，应该是着凉了。嫣红，呕吐的事不要告诉哥嫂，免得他们担心。
　　嫣红嘟囔道：他们现在哪顾得上担心小姐你呦。
　　王梦梅：怎么啦？
　　嫣红：他们正关注大街上商贩抬棺材游行的事呢。
　　王梦梅：抬棺材游行？怎么回事？
　　嫣红：听说衙役把摊贩打死了。摊贩们抬着棺材到县衙讨说法，等着徐九经处理呢。这徐大人也真够倒霉的，刚来句容没多久，就碰上这等事。
　　王梦梅：这是公事，嫂子为何要如此关注？
　　嫣红：不知道，连诰命夫人也去了。
　　王梦梅：哎，当官的有几个真心为百姓着想啊，最终吃亏上当的还不是老百姓。
　　
　　8、句容大街日外
　　
　　商贩们抬着棺材想这边走来。
　　刘二蛋走在前头，振背高呼：衙役杀人，血债血还！
　　众人高呼：衙役杀人，血债血还！
　　王魁元带着富贵，看着游行的队伍，焦急的回头向远处张望。
　　一辆豪华马车向人群驶来，富贵喜道：大人，老夫人终于来了。
　　富顺驾着马车急急来到。
　　游行的队伍来到马车前。
　　王魁元：大家停一下，诰命夫人看望乡亲们来了。
　　刘二蛋示意，摊贩们将棺材落下。
　　柴氏和兰儿扶着诰命夫人从车上下来，柳叶跟在后面。
　　众人将目光投向诰命夫人。
　　诰命夫人到了棺材前，停下。
　　诰命夫人：乡亲们，你们的事老身听说了，老身看望大家来啦——
　　憨娃母亲刘氏、憨娃媳妇跪下：诰命夫人，你可要为民妇作主啊。
　　诰命夫人看了看刘氏和憨娃媳妇。
　　刘二蛋跪地禀告：回禀诰命夫人，县衙役刘下回、胡来恩，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打死我的兄弟憨娃；这是憨娃的娘，这是憨娃的媳妇。请诰命夫人为民作主。
　　诰命夫人：哎哟，失去丈夫，失去儿子的痛苦老身知道。我那丈夫和儿子是为了抗击倭寇战死的。他们死得值！可是，憨娃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就……唉，小小的县衙役，竟敢随便打死人？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诰命夫人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眼睛。
　　人群中发出唏嘘声。
　　诰命夫人：乡亲们，你们在街上摆个摊，设个点，挣几个钱养家糊口，既方便了百姓，又繁荣了市场，何罪之有啊？！老身就不相信，句容之大，难道就放不下一个生存摊点！
　　众人鼓掌。
　　刘二蛋：请诰命夫人帮我等惩治杀人的衙役！
　　此时人声鼎沸，众人：请诰命夫人惩治杀人衙役！
　　诰命夫人：乡亲们，你们都是皇上的子民，也是我这个诰命的乡亲。老身深受皇恩，今天这事，老身管定了！句容县衙如果不惩办凶手，不还乡亲们一个公道，老身这把御赐的龙头拐杖，绝不轻饶他们！老身这就找他们去！
　　众人跪倒：谢诰命夫人作主！
　　诰命夫人：富顺，掉头，去县衙！
　　众人纷纷让道，富顺将马车调转。
　　柴氏扶着诰命夫人上车，骡马车向县衙驶去。
　　王魁元向身旁的富贵使了个眼色，富贵会意向骡马轿车追去。
　　
　　9、句容县衙大堂日内
　　
　　徐九经带着徐天理刚要出门，柴氏、兰儿扶着诰命夫人从门外走进大堂，富贵和柳叶跟在后面。
　　富贵：诰命夫人到——
　　徐天理悄悄的躲在门后，伸头张望。
　　徐九经见状，连忙躬身施礼：新任句容知县徐九经参见诰命夫人！
　　诰命夫人故作吃惊地：哦，你就是句容新任知县？
　　徐天理紧张地看着诰命夫人。
　　徐九经：卑职正是。卑职本想今日前去拜见夫人，哪知街上又出了意外之事，请夫人……
　　诰命夫人打断徐九经的话：老身理解。做官嘛，就该公事第一。老身在街上遇见了那些抬棺材来县衙讨说法的人。你说这事闹的，太不像话了，这在咱们句容还是头一次。
　　徐九经：诰命夫人批评的是。请诰命夫人坐下训示。
　　诰命夫人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柴氏和柳叶、兰儿侍立两旁。
　　诰命夫人：论说呢，这事也怪不得你，你毕竟是刚刚上任嘛。
　　徐九经：谢诰命夫人垂怜。卑职治内出了这事，九经不敢推卸责任。
　　诰命夫人：好！有担当，不愧是状元！
　　徐九经：卑职愧不敢当，还请诰命夫人训示。
　　诰命夫人：徐知县爽快！别嫌老身多管闲事，老身既受了皇上诰封，遇见此事，就不能听之任之，否则，老身岂不是辜负了皇恩！
　　徐九经：浩荡皇恩，卑职也是须臾不敢忘记。九经恳请诰命夫人多多指教。
　　诰命夫人：徐知县，自古道，乱象需用重典。依老身的意思，民要爱，君更要忠！对那些乱了皇上天下的刁民，该抓的就要抓，该关的就要关；对那些背了圣恩的恶衙，该打的就要打，该杀的就要杀！
　　徐九经打了个寒颤，道：九经谨遵诰命夫人指示，定将此事妥善处理好！
　　诰命夫人：老身听说，那躺在棺材里的憨娃，是衙役胡来恩和刘下回打死的？
　　徐九经：回诰命夫人，疑犯尚未调查清楚，卑职不该妄断。
　　诰命夫人：哦，徐大人的意思是本诰命妄断喽？
　　徐九经：卑职绝无此意。卑职是说，待情况查明，一定依律严肃处理。
　　诰命夫人：严肃处理恐怕不行，要严厉惩治，杀一儆百。
　　徐九经：是，诰命夫人。卑职一定依据事实处理。
　　诰命夫人笑了笑：徐知县，你这话嘛，说得也在理。以事实为依据，很好。本诰命很欣赏。
　　徐九经：卑职谢谢夫人夸奖。
　　诰命夫人：徐知县，临机处理突发事件宜当断则断。明天早上，你就升堂判案，将杀人的恶衙杖毙！
　　徐天理看着诰命夫人，情绪更加紧张。
　　徐九经：这……
　　诰命夫人：我这人啊，本来心地特软。可是，得知皇上的子民受了伤害，我这心啊，又特别硬。如不从重从快杖毙恶衙，岂能尽快平息事端，给句容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徐九经：诰命夫人……
　　诰命夫人顿了顿手中龙头拐杖，严肃道：徐知县啊，老身的这把龙头杖，乃皇上亲赐，皇上赐杖时给了老身上打奸臣、下打乱民的权力。徐知县，老身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休怪老身行使这御赐龙头杖的权利。
　　诰命夫人不容徐九经申辩，道：好了，起来吧。外面正乱，等着你去处理呢，老身也就不打扰了。
　　徐九经站起来，拱手施礼道：恭送诰命夫人！
　　柳叶、兰儿扶着诰命夫人离开，柴氏、富贵紧随其后。
　　张天佑急急走过来：大人，不好了。
　　徐九经：何事这样慌张？
　　张天佑：那些摊贩和衙役，要打起来了。
　　徐九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