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十章:仙门

　　第九章:
　　
　　血腥味在空中弥漫，有震惊，有恐惧，有绝望……唯独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老者受李浩天一掌，灵海破碎，已然成为废人。
　　雾渊城能胜过老者的高手还有十数位，所以他行事向来小心翼翼，稍有不慎王家便万劫不复。
　　如履薄冰地活了一辈子，岂料因一个纨绔王家几十年基业毁于一旦。
　　灵海破碎，来着面如死灰，疼痛到麻木，麻木中是不甘与绝望。
　　只因一时贪婪，原始的欲望，不仅付出生命的代价，还有整个王家。老者悔，悔当初对王田的纵容与宠爱。可惜，因果已定，再多的悔恨于事无补。
　　“该死，你们怎如此歹毒？！”王家主怒喝。
　　“周前辈，你若帮王家杀此贼人，我甘把王家一切奉上。”
　　王家已然被废，独子已死，王家主恨，恨不得活剥李浩天。
　　周兄眉头紧锁，对王家家业他是心动。当下，却不得不权衡利弊。
　　方才，他已知李浩天修为高深，不是他所能对付。
　　得到不如失去，谁会傻到做赔本的买卖。
　　不知是血腥味的刺激还是大仇得报，也可能是第一次出手消耗过大，柳洁脑袋一沉，打了个踉跄，险些栽倒。眼中也恢复几分清明，脸色更苍白几分。
　　“离开吧？”李浩天说道。
　　他知道今天对柳洁来说并不容易。一沟纯净的山泉从此染上污浊，好似清风席卷了腐臭。她，永远不再纯洁。今日，她若魔怔，一辈子将浑浑噩噩。若是恢复清明，看穿这世界虚伪，自变成一把利剑，所向披靡。然，这一切只能靠她自己，因这是心魔。
　　乌云遮住了阳光，只有仇恨还在蔓延。
　　王田的尸体开始僵硬，慢慢变得冰冷，血也开始凝固。
　　王家主不甘，愤怒、喷火的双眼紧紧盯着李浩天。
　　他知道，不是他，柳洁不会成为先天高手；不是他，老者不会被废，王田也不会死，王家也不会被毁。
　　“王家弟子听令，给我杀了他们！”王家主愤怒喝道。
　　然而，没有人出手，只有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身为先天高手老者都不敌，他们哪有勇气出手。
　　李浩天冷漠环视一眼，冷得没有感情，没有温度，也至于没有杀意，好似无心而为。众人也感觉到冷，不是肌肤，而是心里，如同掉进寒冬的冰窟，甚至比这还要冷。
　　“该死。”王家主怒骂一句，突然出手，直击虚弱的柳洁。
　　周兄微怔，无奈摇摇头。只是那么一眼，他知道，这雾渊城中无人是李浩天对手。此刻，他连出手的勇气都丧失了。
　　这是源于对强者的敬畏，也是源于心底的恐惧，还有怕死而产生的怯弱。
　　今日，王家已废，从雾渊城除名。
　　柳洁目光茫然，仇报了，心却空了。这世界，她还留恋什么，又要去做什么？她不知道，破旧的茅屋早前已经被王田毁掉，相依为命的爷爷如今已在天堂。孤身一人，无力席卷，她只愿长眠，忘记这已发生的一切。
　　王家主已经近前，柳洁毫无防备，也没还手，目光散漫地看着眼前的模糊。
　　看着一动不动的柳洁，王家主心中一喜，动作却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瞳孔慢慢失去焦距。生不易，死却如草芥，那么不经意，呼吸之间魂断天外。
　　周兄将一切看在眼里，恐惧也升上心头。
　　他眼里，那从始至终站在屋顶的少年已经变成一个魔鬼，冷血，无情。
　　“前辈，之前多有得罪。”周兄拱手，“我乃周家长老周铭。”
　　李浩天瞥他一眼，没有理会，目光落在柳洁身上:“你要在这站上一天么？”
　　柳洁楞楞回神，灵魂仍旧空荡，只有一具躯壳木楞地运动。
　　翩然落地，李浩天转身离去。
　　周铭看他背影，松了口气，觉后背发凉才知自己出了身冷汗。
　　李浩天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多，不仅是修为，更是他身上强大气场。
　　柳洁见他离去，也默然跟上，只是脚步有些无力，有些茫然。
　　春天的风很轻，雨也很轻，落在身上依旧感觉寒冷。
　　在雾渊城，如王家这样的家族还有几个，比王家强的也还有几个。只是，没人想到，只是王田的骄横和欲望便招来这灭亡的惩罚。更多的对那个少年的敬畏，没人知道他是怎样让一个女孩七日成为先天，也没人知道他随意的一掌使出几成的功力。默然的一眼，那些在场的恐惧中更多的是敬畏。
　　睥睨天下目光，并不是每个普通人都有机会看到。
　　如果他们知道万年前的传说，在看到李浩天的时候可能已经匍匐在地，不敢有半点反抗的心理。
　　涯畔，一人负手而立，目光看向天空，似乎可容纳满天星辰，他的心，装着一个世界。
　　涯畔，一人失魂落魄，好似被人抽走灵魂，散漫的眼神看着这世界都迷糊的。何去何从，她看不见？
　　“今日，你可曾后悔？”少年没有回头，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天空，而那天空下好像有他的故事。
　　“后悔？”她喃喃自语。
　　沉默些许，她才抬头:“不，我不后悔。”
　　王家院子中那一掌，她不后悔。因为那一掌不仅是她的愤怒，更是柳老汉的冤屈。
　　“那你为何失魂？”少年又问。
　　柳洁沉默了。
　　她为何失魂落魄，为何感觉站立在这世间却感觉不到周遭。这咫尺距离犹如两个独立的空间，柳洁所在孤独的，黑暗的。
　　“曾经，我与你一般，双手负不起现实的重量。但我没有后退，在嘲笑声中，我用冰冷的杀伐震惊了大陆，俯视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们。他们听到我的名字都会颤抖，会恐惧。”
　　柳洁看着那道背影，感觉到他的孤独，也看到他的伟岸。
　　“太久了，这世界让我感觉陌生，太久了，有些人需要寻找，过得太久了，有些事必须去做。”李浩天对柳洁说，其实也是对自己说。
　　太久了，曾经的人，曾经的事都还在眼前，他想要寻找心中的答案。
　　如果是从前，李浩天不会迷茫，只会去做。现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直觉告诉他，这万年发生过很重要的事，大陆还在，却不是曾经那个大陆。
　　
　　第十章:
　　
　　柳洁不知所然，只感觉一份落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突然，他转身，双眼盯着柳洁:“你可愿与我一道去寻找答案？”
　　答案？柳洁微怔。她不知道李浩天所指答案是什么，但看到他真诚的目光。
　　其实，真问李浩天要寻什么答案，自己也未必回答得上来。
　　他生于万年之前，写过属于自己的传奇。而万年之后，他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晓。
　　或许，他的答案是回家的路。可能是新生的他能拾武道，想看看曾经门主有多高，自己又能爬多高;也许是心中迷茫如雾，想拨开乌云，看见心中那一片漆黑是什么。
　　“你的路应该会很艰难吧？”柳洁好似感叹，亦是发问，而这脱口而出的话，她都不知道为何会说。
　　除了雾渊城，她只知道外面很广阔，到底有多广就不得而知了。她也不知道李浩天曾经是谁，现在要寻找什么，要去向何处。直觉却告诉她，跟着他，未来必然很精彩，也会很艰难。
　　李浩天也不知道未来的路是平坦还是坎坷，是泥泞还是荆棘，却知道绝对不会太枯燥，因他本身不是甘于平凡的人。
　　“或许是。”他那冷漠的脸浮现一丝微笑。
　　柳洁看着李浩天，心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本以为从他眼里能看到些想要的东西，然而，后者那瞳孔深处是无底的深潭，还有一片黑暗，注定寻不到答案。
　　“愿意。”她肯定地回答。
　　这世界于她无情，如今了无牵挂。若欠，就欠李浩天一个人情，或者说是一条命。对后者只是举手之劳，对她却是天大的恩情，且也答应跟随他。
　　何况，这天下之大，柳洁已找不到安身之处，或者说是一个可以安心的地方。
　　“雾渊城中可还有牵挂和需要收拾的东西？”
　　柳洁知道会离开，没想会如此匆忙，微怔:“我可以回去收拾点东西么？”
　　“当然。”
　　钻进城洞，走在青石街道，行人已少。风从长街那头吹来，拂过两道无言的人影，去了城的那头。人也走到青石路的尽头，踏上一天泥泞的小路，眼前开始变得破败，与之前景象天差地别。
　　道路旁破旧的房子，有石头修砌，也有木头搭建。偶尔看到几点火光从窗户里透出，还有一股霉臭的味道。
　　这一路，柳洁走得很慢，看着脚下的路，两旁破旧的屋，她思绪万千。
　　路再长，终有尽头。
　　柳洁终于脚步，眼前是一片焦黑。不久前，这里曾燃起熊熊大火，只依稀看得出那灰尘下面埋着的曾是一栋屋。
　　转头看了眼李浩天，柳洁带有几分歉意。这里是她的家，而她要收拾的东西都被那天的火吞没，化成灰烬。
　　李浩天没有发问，也没责怪，只道:“看一眼吧，这一走，我们或许永远不再回来了。”
　　这座城的经历是悲痛的，这破屋的回忆是甜的。看着院子那颗柳树，在昨夜细雨里冒出新芽。柳枝下，是一个女孩玩耍的影子，还有那个哈哈大笑的老头。
　　树下那石桌摆着一盘野菜，还有几条清水煮的小鱼。老头小心地把鱼刺挑出来，把肉夹到女孩的碗里，自己津津有味地嚼着野菜，脸上挂满笑容。
　　脸上微凉，那是风吹冷热泪，心中滚热，那是往西点点滴滴。
　　如今，只有风，还有那颗老柳树，能带走的也只有记忆。
　　“我想去祭拜爷爷。”柳洁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随之抖落的还有一滴眼泪。
　　“去吧，我在城西客栈等你。”
　　城西客栈是李浩天第一日来时住的地方，今夜，他打算继续住在那里。
　　走到客栈门前，摸摸还剩下的几个金币，李浩天无奈摇摇头。
　　曾几何时，他会缺钱。
　　这几个金币还是当日在那打劫的匪徒身上顺的。
　　小二哥一见李浩天，热情得很:“客观，您来了。”
　　“安排一间房，再准备几个小菜一壶好酒。”吃了几日无盐的野味，李浩天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
　　“好勒，您稍等。”
　　很快，小二哥先把酒送上，替他倒了一杯。
　　或许因为晚上，客栈的客人并不多，菜也上得很快。
　　酒入喉，很辣，也很醇；菜入口，很香，也很地道。
　　正在享受，一阵脚步打断了倾倒的酒。
　　“恩公。”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
　　抬头，李浩天记得她，正是当初在半路救下的女孩。她身边还有一名中年人，莫约四十来岁，内息浑厚，已然是一名先天中期的高手。
　　李浩天看了她二人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专程而来吗？”
　　中年人暗自打量李浩天，并感觉不到他灵力波动，好似一个普通人。
　　但他深知，眼前的少年修为高深莫测，也是如此，他才更震惊。
　　“在下赵毅，乃是雾渊城赵……”
　　李浩天放下酒杯，直接打断道:“说重点。”
　　中年人顿觉尴尬，心中一股子火又不敢发作，只好尬笑两声:“前辈之前救了小姐性命，特地前来道谢。”
　　“举手之劳。”李浩天并不在乎他的感谢。
　　中年人已然放低姿态，设计好台词，不料李浩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不觉有些尴尬，竟不知如何开口。
　　“前辈，当日你匆匆而别，都来不及感谢救命之恩。您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再造之恩，定然重谢。只是前辈修为，我一寻常女子不能做什么。但我即将入景云门求学，他日修炼又成，前辈若有吩咐，定效犬马之劳。”少女开口，颇有几分江湖口吻，落入李浩天耳里，却俗套得很。
　　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有三个字听得真切。
　　“你要拜师景云门？”李浩天终于正视女孩一眼。
　　中年人微怔，暗自惊讶。听他口气，极可能来自仙门，难怪不屑自己。
　　他这想法若被李浩天知道，定会哭笑不得。
　　仙门？曾经的天门之主都不敢自称为仙。比起中年人以为的仙门，李浩天出生更金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