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哈桑出世

　　鸡粪一头黑一头白，奸人一面人一面鬼。
　　——撒拉族谚语
　　
　　1230年，在小亚细亚半岛安纳托利亚中南部的地区，一户土库曼撒鲁尔人家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这个男孩名叫哈桑，深受父母的疼爱。他从小就喜欢玩耍模仿大人骑马打仗的游戏。
　　一天，哈桑的父母看到他已经长大成人，觉得有责任和义务把自己的民族历史告诉他：“哈桑啊，咱们的祖先是来自东方漠北的乌古斯人。”
　　哈桑好奇地问道：“我们明明是土库曼人的撒鲁尔部落，祖先怎么会是乌古斯人？乌古斯又是什么意思？”
　　哈桑的父亲回答道：“乌古斯就是弓箭和公牛的意思。我们的祖先从前在草原上放牧打猎。弓箭和公牛是他们生存下去最基本的保障。
　　“传说，乌古斯人最早的源头是一个叫乌古斯的人。他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同凡人，四十天后便长大成人了。他拥有公牛一般强壮有力的腿，狼一般灵活的细腰，熊一般宽厚的胸膛，力大无比，英勇无畏，翦除恶魔，为民除害，成为受人尊敬的英雄好汉。
　　“乌古斯联合堂兄弟回鹘等推翻了父亲喀拉汗粗俗专横的统治，继承父亲的王位做了国家的可汗。他在苍狼的指引下带领人民开始向四周的部落征战。东方的阿勒屯汗（金汗）自愿归顺了乌古斯可汗，与他结成了盟友。西方的乌鲁木（罗马）皇帝却与他公开对抗。于是，乌古斯可汗率领大军前去征讨，打败了乌鲁木的皇帝。可汗又征服了女真、身毒（印度）、唐兀（西夏）、沙木（叙利亚）和巴尔汗（西辽），成为统治世界的霸王。
　　“乌古斯可汗娶了天光的女儿为妻子，生下了三个儿子，长子名叫太阳，次子名叫月亮，三子名叫星星；他又娶了树洞的女儿为妾，还是生下了三个儿子，分别取名叫天、山、海。六个孩子分别是太阳汗、月亮汗、星星汗、蓝天汗、高山汗和大海汗。每个儿子后来又各自养育了4个儿子。这样，乌古斯可汗就有了24个儿女。
　　“他以24个儿女的名字命名了乌古斯的24个部落，其中以我们撒鲁尔部落、科尼克部落和喀亚部落最为有名。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和食用动物的部位。乌古斯可汗在年迈的时候把自己的疆土分给了子孙后代，形成了后来广大的乌古斯领土。”
　　哈桑问道：“为什么我们现在的领土这么狭小呢？”
　　哈桑的父亲无奈地笑道：“这只是神话传说。真正的历史，让我慢慢地告诉你。你去把我的茶杯拿过来。”
　　哈桑迅速地跑过去端来了父亲的茶杯，急切地说道：“阿爸，您快一点告诉我吧。”
　　哈桑的父亲呷了一口茶水，慢慢地开始讲述了：“很久以前，我们乌古斯人生活在东方漠北九条河地区的草原上，先后被秦人（指代中原的汉人）叫做赤狄、丁零和铁勒，是同出一支族脉的近亲。也有人称我们名为九姓乌古斯或者九姓维兀尔；称回纥为十姓乌古斯或者十姓维兀尔。突厥人在匈奴帝国溃败以后崛起，继续压迫同在一片大草原上的乌古斯人，强迫他们说突厥语，遵守突厥人的风俗习惯，称他们是黑突厥或者异姓突厥。乌古斯人在突厥汗国的势力范围内形成了一个部落联盟。
　　“回历126年（公元745年），突厥最后的汗国遭到了大唐王朝、回纥和葛罗禄联军的重创，开始沿着匈奴西逃的线路迁移，沿途不断地与各地的土著民族交融混血。突厥人逃亡了，回纥人又在漠北建立了回纥汗国，继续欺压自己的近亲乌古斯人。于是，乌古斯人逐渐向西方的阿尔泰山地区迁徙，最后西迁到现在已经灭亡的花剌子模帝国北部的大草原上（即现在的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地区）。他们的北边是钦察人与基马克人建立的草原帝国基马克汗国。
　　“不久，改名为回鹘的回纥汗国被从西伯利亚南下的黠戛斯（今天吉尔吉斯人的祖先）驱赶到了天山以南、以西的地区。他们和葛罗禄人建立了喀喇汗王国，统治和压迫在那里的乌古斯人和突厥混血人。
　　“当时，乌古斯人分布在额尔齐斯河到伏尔加河之间的广阔地区。回历204年（公元820年），乌古斯人南下侵入了锡尔河以南土著民族索格狄亚那（即粟特人）的苏对沙娜（今天塔吉克斯坦乌什鲁沙那）地区，开始与锡尔河、阿姆河流域地区的人民接触。
　　“回历4世纪（公元10世纪），他们在锡尔河的下游和咸海北岸地区建立了乌古斯国，势力西达乌拉尔河和伏尔加河的下游地区,东北到达额尔齐斯河的上游，压制了基马克汗国。这个时期，他们还创作了艺术上的瑰宝英雄史诗《先祖科尔库特》。
　　“回历358年（公元970年），驻扎在毡的(位于今天哈萨克斯坦克孜勒奥尔达附近)的乌古斯酋长塞尔柱，因为土地问题与国王发生了冲突，率领自己的部落脱离乌古斯国，向南方迁移到锡尔河的下游地区定居，改信了回教的逊尼派，通过战斗和联姻与当地的雅利安人和突厥人融合，成为了一支突厥混血人。乌古斯人也因此改称为土库曼人，即像突厥的人。这时候，从前南下的突厥部落推翻了伊朗人建立的萨曼帝国，在阿富汗斯坦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伽色尼王国，任命塞尔柱为王国守卫北方的边疆。
　　“回历5世纪中叶（公元11世纪），乌古斯国被大草原上崛起的突厥克普恰克人建立的克普恰克汗国推翻了。于是，乌古斯国的土库曼各个部落分崩离散，四处流浪。
　　“回历431年（公元1040年），前期南下的土库曼部落在塞尔柱的孙子的率领下，在丹丹坎（今土库曼斯坦马雷附近）击败了伽色尼王国，占领了呼罗珊等地区，清除了阿拉伯帝国势力，定都伊斯法罕，建立了塞尔柱帝国。塞尔柱帝国先后征服了阿塞拜疆、阿拉伯和小亚细亚的大部分地区，地域辽阔、国力强大，东起兴都库什山脉，西至叙利亚及小亚细亚，南达阿拉伯海，北至基辅罗斯的边境。一时间风光得不得了。几十个国家和几百个汗王都前来帝国进贡。
　　“回历486年（公元1092年），马利克皇帝去世以后，，塞尔柱皇族内讧，帝国四分五裂。叙利亚、克尔曼和小亚细亚等地先后出现了一些小王朝。小亚细亚的土库曼人苏莱曼沙以西部的重镇尼西亚为首都，建立了罗姆苏丹国，铁骑直抵博斯普鲁斯海峡，兵锋直指欧洲。
　　“回历535年（公元1141年）的秋天，帝国军队在撒马尔罕北部的卡特万草原被东喀喇汗和喀喇契丹（西辽）的联军打败，丧失了对西喀喇汗的控制权。
　　“回历589年（公元1194年），花剌子模帝国联合喀喇契丹消灭了塞尔柱帝国，将土库曼人纳入了自己的管辖范围，使土库曼人成为了花剌子模帝国的臣民。塞尔柱帝国解体以后，喀亚、撒鲁尔等土库曼部落迁徙到了伊朗的北部、西部和小亚细亚半岛，建立了几个土库曼人的小王国，其中就包括我们的尕勒莽王国（现在土耳其卡拉曼省）。
　　“回历615年（公元1219年），花剌子模帝国遭到了蒙古大军疾风暴雨式的扫荡和血洗。曾经巍然矗立的帝国大厦轰然倒塌。作为帝国臣民的东部土库曼人的家园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幸好我们远在小亚细亚，暂时还没有遭到蒙古马蹄的蹂躏啊！”
　　哈桑听完了父亲讲述的历史意犹未尽。他对曾经建立过强大的塞尔柱帝国的土库曼人现状很不甘心，立下了恢复塞尔柱帝国、振兴土库曼事业的雄心壮志。
　　1256年，成吉思汗的孙子、拖雷的儿子、忽必烈的弟弟旭烈兀率领蒙古军队征服伊朗和阿拉伯，在今天伊朗的北部、土库曼斯坦和土耳其的东南部地区遇到了土库曼人建立的尕勒莽王国。
　　尕勒莽王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土库曼奥斯曼王国最强劲的对手。他们的战士在战场上高举着六角形图案的国旗，英勇作战，战无不胜，是一支勇敢的队伍。
　　哈桑一家所在的撒鲁尔部落是尕勒莽王国一个举足轻重的群体。在大唐王朝时期，他们曾经在今天新疆的伊犁一带游牧。后来，为了躲避战乱，他们辗转迁徙到了中亚，主体在今天的伊朗，在塞尔柱帝国的历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撒鲁尔部落的头人叫撒鲁尔，据说是乌古斯可汗的孙子、塔黑的长子。撒鲁尔在伊朗语中是到处挥动剑和锤矛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
　　面对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击败的强大的敌人，撒鲁尔部落里展开了选择誓死抵抗还是投降求生的争论。
　　尕勒莽和阿合莽兄弟二人主张，为了避免遭到血腥屠城和民族灭绝的灾难，应该向蒙古军队妥协投降。
　　26岁的哈桑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英俊健壮的战士。他的心中十分清楚，单靠撒鲁尔人的力量根本打不过凶猛的蒙古军队，因此对尕勒莽兄弟的主张非常赞同，坚定地站在尕勒莽兄弟一边。
　　但是，大部分的撒鲁尔人却主张血战到底，并且用尽各种办法排挤尕勒莽和阿合莽。
　　当看到尕勒莽兄弟遭受同族的仇视和侮辱的时候，哈桑非常生气，拿起长剑就要去和那些人拼命，被尕勒莽兄弟给拦了回来。
　　尕勒莽兄弟决定带领赞同自己主张的撒鲁尔人离开自己内心十分热爱的国家。于是，哈桑和父母、妻儿以及一部分撒鲁尔人收拾行囊，带上著名的书法家伊本•班瓦卜手写的《古兰经》和故乡的泥土，扶老携幼，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走去。
　　他们走到一个叫做萨尔赫兹（位于今天土库曼斯坦的马雷州）的地方遇到了蒙古军队，立即向他们表示归顺。
　　蒙古军队对尕勒莽的归附感到十分高兴。他们为了防止其他主张坚持抗战的土库曼人攻击，将尕勒莽的撒鲁尔部落派遣到东部的撒马尔罕，为大蒙古国守卫重要的城池。
　　哈桑一家人跟随尕勒莽兄弟来到了撒马尔罕。他发现撒马尔罕已经不是传说中的商业大城市了。坎坷不平的街道，低矮破旧的房屋，逆来顺受的民众，突显出这座城市毫无生气。
　　尕勒莽在撒马尔罕恪守职责，亲善百姓，依法治理，深受老百姓的欢迎，在当地享有很高的威望，因此遭到了当地最高长官的嫉恨和迫害。
　　一天，最高长官派人偷来了一只牛，将牛宰杀吃完肉以后，把土库曼人认为贵重的牛头和牛蹄等包在牛皮里，偷偷地放在尕勒莽的屋顶上面，故意制造了尕勒莽偷牛的假象。
　　牛的主人发现自己的牛被盗，立即跑到最高长官那里报案。
　　最高长官装腔作势地声称：“本人身为撒马尔罕的市长，一定要严惩盗贼，为善良无辜的百姓伸张正义。”
　　他下令在全城开展大搜查。
　　搜查的人在大街上做做样子，仅仅是为了给老百姓演戏看，然后就直奔尕勒莽的家，睁着大眼睛在地窖、房前、屋后和房顶上仔细搜查，很快查获了提前放在那里的牛头等赃物，如获至宝，急忙跑回去向最高长官汇报。
　　最高长官看到赃物喜上眉梢，马上下令以偷盗牲畜的罪名逮捕尕勒莽，择日举行公开审讯。
　　哈桑听说尕勒莽被最高长官抓走，急忙跑到官府喊叫冤枉，要求放人。
　　最高长官走到平台上，恶狠狠地瞪着哈桑，不屑一顾地呵斥道：“撒马尔罕的小狗小猫都不敢在我的府前经过。你这个可恶的撒鲁尔人活得不耐烦了吗？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关到监牢里去。”
　　在审讯尕勒莽的时候，最高长官特意召集来许多撒马尔罕的老百姓观看。
　　他用戴着红宝石戒指、细长的手指着尕勒莽，慷慨激昂地对老百姓说道：“这就是你们平日里尊敬的贵人。现在这位谦谦君子却干出偷盗的勾当！证据确凿，物赃齐全，你们大家说说看，该怎么样处置他呢？”
　　长期受到压迫的撒马尔罕老百姓早就对自己的奴性习以为常了，在最高长官的淫威下只得昧着良心回答道：“我们听长官的。您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最高长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奸笑。他大声宣布道：“本官秉持公正、真理和正义，判处盗牛贼尕勒莽的死刑。今天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执行。”
　　吉人自有天相。
　　当天傍晚的时候，大蒙古国的监督官带着布哈拉的最高长官来到了撒马尔罕，宣布将两地的最高长官对调，即刻执行。
　　一次偶然的机会挽救了尕勒莽的生命。
　　尕勒莽的弟弟阿合莽高兴坏了。他赶紧向新来的最高长官递上了申诉状子，要求彻查哥哥盗牛的冤案。
　　新的长官初来咋到，也想做一两件漂亮的事情取信于民。于是，他立即派人重审此案，很快查清楚了事实。
　　尕勒莽的沉冤得申，性命得保。哈桑也从牢狱里被解救出来了。从此，尕勒莽视哈桑为自己最亲密的心腹和朋友。
　　新的长官对尕勒莽说道：“你们在这里驻守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如换防到东方的河州去。我的妹夫就在河州驻防。那里北边是汉地，南边是吐蕃，地域辽阔，居住着一些移居的撒尔塔人，正需要大量的人口呢。”
　　尕勒莽问道：“大人，我们如何找到河州呢？”
　　新的长官说道：“你们不是带着故乡的水土吗？一直向东走，哪里的水土与你们故乡的水土相同，哪里就是你们撒鲁尔人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