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帝国覆灭

　　丧失了勇气，就丧失了一切。
　　——日耳曼族谚语
　　
　　蒙古部队摧毁木鹿城以后又开始西进，继续追寻阿拉丁•摩诃末的踪影。他们急速行走在木鹿城外绿洲的大路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阿里突然发现一群蒙古士兵在路旁追赶着一个花剌子模衣着打扮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奋力挣扎。但是，他身单力薄，抵抗不过十几个蒙古士兵。
　　蒙古士兵抓住那个年轻人，用绳子把他五花大绑，准备带走。
　　阿里的心头突发一个奇想：我一定要帮助这个花剌子模人。他急忙转过头去，向巴德尔说道：“巴德尔长官，那个人是我的堂哥。他做的抓饭比我做的还好吃。”
　　巴德尔狐疑地看着阿里问道：“你的堂哥？他怎么会在这么遥远的地方？”
　　阿里急中生智地回答道：“当年，我的姑姑远嫁到这里了。巴德尔长官，求求你，把他留在我们这里吧！”
　　巴德尔或许是真心需要人手，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立即上前去对那几个蒙古士兵说了几句话。
　　蒙古士兵给那个年轻人解开了绳索。
　　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有25、6岁，白色的袷袢上沾满了灰土和草末，皮肤白里透红，黑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不安和慌乱，嘴唇上面留着剪短的胡子。
　　阿里用花剌子模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木鹿本地人吗？”
　　那个年轻人回答道：“我叫阿巴斯，是本地人。你是？”
　　阿里快速地回答道：“我是阿里，撒马尔罕人。我告诉这位巴德尔长官你是我的堂哥，会做很多好吃的饭，求他把你留在这里。你感谢一下他吧。”
　　阿巴斯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低头向巴德尔致意。
　　巴德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挥手示意阿巴斯跟随队伍前行。
　　阿里伸过去手去把阿巴斯拉上了马车，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阿巴斯低声地告诉阿里：“我本来在木鹿城里做生意。听说蒙古军队要杀进城，就提前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逃到了乡下的亲戚家。刚才出门要去礼拜寺，不料遇上了这些蒙古士兵。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阿里摇了摇头，木然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天的尽头吧。”
　　阿巴斯一听着急了：“我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呢。没有我，他们可怎么生活啊？”
　　正在这个时候，阿巴斯看到路边站着一个向蒙古军队低头行礼村民，便大声喊道：“阿卜杜勒，你回去告诉阿姑，我被蒙古人抓上当兵去了。”
　　巴德尔骑着战马跑到马车前面，用手中的鞭子指着阿巴斯命令道：“阿里，禁止他说话。听到了没有？”
　　阿里和阿巴斯不敢再言语了。
　　蒙古军队先后攻克了今天伊朗的哈马丹、赞詹木、马腊格、舍马合、木剌夷，今天阿富汗的加兹尼和格鲁吉亚，同样是残酷地实行大屠杀和焚毁城市。
　　蒙古军队采取不同的方式处置俘虏：对坚决反抗的一律屠杀殆尽，对投降的整编入册充当副军探马赤军，进攻的时候强迫他们率先冲城，如果有谁退缩或者不前进的就立刻杀掉。
　　蒙古军队攻陷城市以后大肆屠杀居民，然后假装撤退。等到外逃的人们返回城市以后，后续部队又旋风似地杀了回来，砍掉那些逃生人们的脑袋。
　　在这场张扬着惊世骇俗的暴力与血腥的战争中，成吉思汗率领的蒙古军队夷平了花剌子模帝国广袤土地上的一座座美丽的城市，杀害了难以计数的士兵和无辜的老百姓。
　　因为蒙古人过去多多少少和突厥人有着一定的血源联系，致使他们对突厥人的屠杀稍为宽松一点，但是，针对伊朗人种和阿拉伯人种则毫不留情，疯狂屠杀。
　　残存无几而又惊恐万分的花剌子模人在帝国的废墟上苦苦挣扎求生，成为了花剌子模帝国仅存的一群可怜的遗民。
　　劫后余生的花剌子模土著人大量和突厥人、蒙古人混血，导致这里的人种发生了新的变化。突厥人种开始在统治方面占到了绝对的优势。从此以后，纯正的伊朗人种和阿拉伯人种在中亚已经不再多见了。
　　花剌子模虽然亡国，但是并没有亡种。
　　阿里的二哥穆萨看到阿拉丁•摩诃末国王曾经拥有的豪气荡然无存，只顾仓皇地向西逃亡，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心中难掩失望和悲伤。
　　他们在这里藏几日，又到那里躲一阵，最终逃到了里海上的阿必思浑岛。不久，阿拉丁•摩诃末病死在那里。
　　阿拉丁•摩诃末在临死前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废去斡思剌黑的太子之位，指定扎兰丁为国王。
　　扎兰丁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以新国王的身份为旗帜，号召全国的军民为帝国生存而战，为救亡人民而战。
　　穆萨立即站了出来，向扎兰丁表示坚决拥戴新的国王，愿意为帝国赴汤蹈火、英勇捐躯。
　　扎兰丁国王将穆萨收为自己的亲信，辅佐自己。
　　1221年初，扎兰丁国王遵循父亲阿拉丁•摩诃末的旨意离开了里海，返回旧都乌尔根奇即位。但是，他遭到了部分旧朝大臣的排挤。
　　突厥人将领苏交莫惧怕扎兰丁国王剥夺他的军权，竟然密谋发动事变，杀害扎兰丁国王。
　　扎兰丁国王得到密探的报信，立即率领穆萨等十几个亲信连夜逃出了乌尔根齐，在蒙古军队围攻乌尔根奇之前逃往了南方的巴里黑（今阿富汗的巴尔赫）和塔里干（今阿富汗的塔利甘）一带，最后跑到了今天阿富汗的加兹尼。
　　成吉思汗父子扫荡今天伊朗东北部的呼罗珊的时候，扎兰丁国王已经在加兹尼在那里招兵买马，集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10万军队，势力大增，准备反攻复国。
　　扎兰丁国王率领军队开往巴鲁湾（今阿富汗的喀布尔北），一举歼灭了贴各处统率的千人蒙古先锋队。
　　成吉思汗得知蒙古军队损兵千人的消息以后惊骇万分，立即派遣失吉忽都忽率领3万骑兵前往巴鲁湾捉拿扎兰丁国王。
　　双方在巴鲁湾战场列阵对垒，展开决战。一时间，战鼓齐鸣，吼声震天。
　　失吉忽都忽发现蒙古军队的人数看上去不多，于是命令每个骑兵的马背上连夜绑上一个毡子做的假人，借此迷惑、恐吓花剌子模人。
　　第二天早晨，扎兰丁国王的军士突然发现敌人的数量一夜之间增加了许多，误以为蒙古的援军已经到达，便向扎兰丁国王提议撤军逃跑。
　　扎兰丁国王坚决制止了可能发生的溃乱，大声命令道：“不许撤退！我们的人马比他们的多得多。马木提从左边，穆萨从右边，立即带领士兵从两面包抄过去！”
　　于是，花剌子模的军队鼓声大作，战士们勇猛前进，将蒙古军队团团包围在战场的中央。
　　失吉忽都忽眼看自己的大军被花剌子模的军队包围了，只好气恼地下令撤军。但是，山谷里道路上凹凸不平，散布着许多坑洞，加上蒙古军队在峡谷之中列阵，兵力根本无法迅速地展开。在花剌子模军队密集的箭雨中，蒙古官兵纷纷中箭落马，死伤十分惨重。
　　巴鲁湾之战是成吉思汗西征以来遭受的最大一次失败，3万蒙古骑兵只剩下了数百人。
　　呼罗珊各地的军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许多城市起而响应，反抗蒙古军队的武力压迫。
　　这一天，阿里把刚做好的饭菜端进成吉思汗的营帐里，听到一位将军正在向成吉思汗汇报道：“尊敬的大汗，失吉忽都忽的军队在巴鲁湾遭到了撒尔塔人的严重打击，几乎全军覆灭了。”
　　成吉思汗气得急红了眼睛，抓起茶盅摔在了阿里的脚边，把他吓得跳了起来，手中的饭菜也撒了出去。
　　成吉思汗为了报巴鲁湾失败的深仇大恨，决定亲自率领蒙古军队前往巴鲁湾集结，全面围剿扎兰丁国王的军队。
　　大敌当前，形势严峻。扎兰丁国王的两个大将却开始抢夺指挥权，互相不服气对方，导致花剌子模军队的分裂，军事力量受到了削弱。
　　扎兰丁国王的心中非常明白“一盘散沙不如一块石子锐利”的道理，在这种情况下不敢正面迎战蒙古大军，闷闷不乐地带自己的人马撤退到了位于今天巴基斯坦的印度河畔。
　　穆萨在蒙古大军的追剿中和主力部队失散了。他一个人流落到今天伊朗的伊斯发罕城，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一家地毯作坊里打零工度日。
　　阿里和阿巴斯跟随成吉思汗的大军在扎兰丁国王的后边紧追不舍，最后终于在印度河畔追上了他和花剌子模的残余军队。
　　成吉思汗看到扎兰丁国王处在穷途末路，立刻挥手让将士们停止射箭，打算观赏一下陷入困境的猎物如何做垂死的挣扎。
　　阿里和阿巴斯心急如焚，急忙跑到了前面，想一睹帝国新国王的容貌。
　　扎兰丁国王面对重重包围的蒙古军队，镇定自若，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纵马跃过蒙古士兵组成的人墙，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飞射出去，轰然跳入了波涛汹涌的印度河。
　　这个惊心动魄的一幕让成吉思汗和将领们看得瞠目结舌。
　　阿里看到眼前发生的壮举，心中感到无比的敬仰和伤感：我们的国王是这样勇敢威猛，的确给花剌子模帝国涂上了威严神圣的光彩。然而，一个尊贵的帝国国王竟然在末途被逼迫跳入大河，又是何等的凄惨和悲壮啊。
　　当河岸上的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扎兰丁国王已经浮出了水面。他依然骑在马背上，手里高举着一面帝国的旗帜，奋力地向河的对岸泅渡过去。
　　蒙古将士立即齐刷刷地举弓搭箭，准备射击印度河里的扎兰丁国王。
　　成吉思汗果断地摆手制止了他们。他看着围拢上来的四个儿子，慨然叹道：“犬父竟能生虎子，真使人难以置信！有这样英雄的儿子，难道不是做父亲的骄傲吗？扎兰丁是你们的榜样，要学习他的决断和勇气。放他一条生路吧。上天造就这样一个英雄也不容易。朕看这个人定会干一番大事业的。他也许是我们以后的一个大麻烦，到那个时候再收拾他吧。”
　　阿里和阿巴斯默默地伫立在印度河畔，望着渐渐远去的扎兰丁国王，心中暗暗地祈祷上苍保佑勇敢的国王平安健康，保佑自己的祖国早日脱离战乱，重现昔日的辉煌和荣耀。
　　成吉思汗带领蒙古军队歼灭了遗留下来的花剌子模军队，无情地杀光了国王家族中的所有男性，彻底切断了帝国的皇家血脉。蒙古大军又接连扫荡了花剌子模帝国各地的残存势力，确保20年内不再出现任何可能反对自己的势力。
　　大蒙古国的第一次西征带给了花剌子模帝国噩梦般的毁灭。蒙古士兵因为血腥屠戮开始在全世界恶名昭彰。这一切都与成吉思汗艰难的成长历程和残暴的人格品质有着密切的关系。
　　经过蒙古军队的大肆屠杀、野蛮洗劫和残酷的蹂躏，花剌子模帝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从灾难中完全恢复过来。即使是在蒙古军队撤退以后的许多年，即使在15世纪蒙古后裔帖木儿帝国盛大的文艺复兴运动中，都没有使花剌子模地区恢复昔日的国威和繁荣。
　　曾经独霸中亚和西亚的花剌子模帝国灭亡了。时间老人疲倦地合上浸透了花剌子模人民鲜血的那一部历史巨著。
　　成吉思汗灭亡花剌子模，彻底完成了大蒙古国从区域强国到世界强国的华丽转身，一跃成为全世界的第一强国，无论从领土面积、统治人口以及涵盖民族、文化的种类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老大。这也为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后续接连消灭金国、灭亡南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大蒙古国征服花剌子模开阔了自己的眼界。
　　花剌子模帝国是个农商发达、人口稠密、城市林立、文化水平较高、军队庞大、武器精良、称雄中亚的国家。蒙古军队在这里学到了许多东西方先进的技术，扩大了蒙古民族的知识面，使目不识丁的草原主人成吉思汗和广大将士接触到了地理环境、社会经济、文化生活、语言文学、风俗习惯、宗教信仰以及外国的军事知识，使头脑敏捷、悟性髙、反映快、会推理、能联想的成吉思汗接触到了许多从前领会不到的新事物，大大提高了他的聪明才智和统帅艺术。
　　成吉思汗在西征时期发布了广泛搜集花剌子模各类人才的政令。因此，每当军队攻克一个城市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蒙古将领专门负责挑选熟练的技术人才送回国内。
　　成吉思汗生前将掠夺的大片欧亚土地分封给了四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花剌子模帝国的故土被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钦察汗国和伊尔汗国四大汗国瓜分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