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3章

　　华南虎从兰城返回挪城。
　　一连几日他每天躺在家里，很少吃饭，也不愿开口讲话，于茜以为他病了。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判断，自打他们结婚以来，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异常行为，如果是病了，那他得的也是心病。
　　于茜知道宇飞就在兰城，他这次去那里，一定会和宇飞见面。她知道他一直爱着宇飞，宇飞也爱他，但他们又不能在一起，他一定是为难了。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宇飞和GARY离婚，他心里愧疚。只是她不知道他是爱宇飞多一点儿，还是爱她多一点儿。
　　看到他这样，于茜的心里也很难受。
　　她终于做出决定，她不想让他为难，不想夹在他和宇飞中间。
　　虽然她也很爱他，她愿意自己退出，成全他和宇飞。
　　她说：“阿虎，我们离婚吧？”
　　这一句又仿佛晴天霹雳击打在他心上，他茫然的看着于茜。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离婚之后你就可以和宇飞在一起了，你也不必左右为难了，我知道你一直爱着宇飞，我承认我爱你，但我爱的是从前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所以你也不必自责，我愿意退出，不想再这样纠缠不清！”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你不爱我了？”
　　“不爱了！”
　　“如果你这一句是真心话，我也就无牵挂了！”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说：“我不爱你了，我们离婚吧！”
　　“好，我答应你！”
　　这天晚上在梦里，华南虎又看到那个小女孩，她说：“我妈妈死了，没有人陪我玩，你陪我玩好吗？我们捉迷藏，我先藏，你把眼睛闭上，一会儿我藏好了，告诉你找我，你再睁开眼睛，知道吗？我要藏了，你别偷看…”
　　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小女孩不见了，他东瞅西望，四处寻找，怎么也找不到小女孩，忽然小女孩满脸鲜血，面目狰狞地出现在他面前，她说：“你害死了妈妈，你害死了妈妈，我恨你，你不能喜欢别的孩子，只能喜欢我，只能陪我一起玩…”
　　这个梦一直萦绕在他脑海，叫他痛苦不已。
　　终于有一天，他抛弃了一切，来到浮来山上的宿沙寺。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恕自己的罪，得到心灵解脱。
　　华南虎突然失踪，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四处寻找，也不见他身影。
　　衣大力从兰城赶回来，叫大家不要担心，他说他知道华南虎的下落。
　　田川说：“阿力，阿虎到底去了哪里？”
　　于茜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本来她因为他去找宇飞了，心里难受了这几天。可是一周过去了，整个公司的人都不见他踪影，田川问于茜，她说可能去兰城了，可打电话给衣大力，他说华南虎没有在兰城。又打电话给宇飞，她也说没有见华南虎。于茜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他到底去了哪里，她也想从衣大力那里得到答案。
　　衣大力说：“大家别担心，阿虎还在挪城。”
　　众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将众人的心安定下来，衣大力带着田川和于茜开车去了浮来山。
　　在宿沙寺。
　　华南虎一袭僧衣，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
　　这和衣大力所预料的一样，所以他并没有让田川和于茜上山，他知道他们一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衣大力站在一旁，直到他发觉他的存在。
　　他很平静，衣大力也很平静。
　　在宿沙寺一处石凳。
　　衣大力说：“你真的要这样吗？”
　　“不然怎样？”
　　“于茜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我已经看破红尘，前尘往事，都入过眼云烟，梦幻泡影，与我不相干了！”
　　“你躲在这里，是解脱了，我知道劝你也没有用，于茜和川哥在山下，你要不要和他们见一面？”
　　“不用了！”
　　“真能放得下吗？”
　　华南虎忧郁了。
　　好半天他才说：“阿力，我想静下心来，好好休息，我累了！”
　　“潘妮已经过世这么久了，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是我对不起她，我每日诵经超度她，虽然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但我只能这样，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回来了！”
　　“你应该更加珍惜眼前的人，不该这样的！”
　　“阿力，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吧？”
　　“我会和大家解释的！”
　　“谢谢你！”
　　“你保重吧，我走了！”
　　华南虎茫然地看着衣大力走出宿沙寺。
　　宿沙寺门口那棵参天银杏树在风中摇曳着它那光秃秃的树枝。
　　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还未来到。
　　浮来山上骤降一场大雪，雪花纷飞，持续了两天两夜，山变成白色的，宿沙寺也跟着变成白色的，四处白茫茫的一片，真是雪的天地。
　　华南虎虽然穿上僧衣，但他的心并不平静。汹涌澎湃的大浪已过，但由小浪积聚的大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袭击他充满罪孽的心。他想要将一切抛弃，可是那么艰难，他每日诵经，无休无止，不知疲倦。
　　红石湾小区10号楼。
　　艾森、蒲宁、门源、彭雨等聚集在田川家里，宇飞也从兰城赶来，习真将华南虎出家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吃惊，震撼，紧接着愧疚，空虚，失落等等所有情感一下子涌出来，她目光呆滞，软绵绵地瘫倒在沙发上。
　　这时乐虹和于蓓正在医院陪伴着于茜，她精神失落，不言不语。
　　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谁都难以接受。
　　尤其是宇飞和于茜。
　　现在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爱着她们，但是这个男人的内心深处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是因为愧疚永远也不能忘记的女人，永久的痛。他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他不配享有世间的一切，他是一个罪人，一个无情的杀人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衣大力向大家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一年，他心爱的女孩离开了他，与一个有钱的富二代订婚了，移居国外，他痛苦万分，整日酗酒，不肯接受现实。但是他毕竟还需要生活和工作，有一天在地下场他遇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刚离婚，和他一样精神失落，每日借酒浇愁，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当天晚上他们去酒店疯狂了一夜。后来那个女人经常来他看的场子玩，渐渐地，都熟悉起来。有一天她对他说，‘我怀孕了。’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说，‘去医院做掉吧？’可是那个女人却爱上了他，想要和他结婚。在一次醉酒之后她表露真心，可他却一把推开了她，离婚不久的女人再次陷入绝望，终于有一天她写下一封长信给他，然后服下大量安眠药自杀。”
　　爱是正常的，也是没有理智的，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艾森和蒲宁更是吃惊，他们知道衣大力是说华南虎，可他们却不知华南虎经历过这件事情。
　　衣大力接着说：“这个服安眠药自杀的女人叫潘妮，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是阿虎，他害怕获罪毁掉了信件。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潘妮死了，她腹中孩子也死了。阿虎久久不能平静，这件事在他心中掀起巨大波澜。有一阵子他染上毒品，起初我不知道，后来才觉得他不对头，他日渐消瘦，憔悴，直到我发现。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打得他奄奄一息。他在家静养了两个多月，每天我把他锁在家里，渐渐地，他的身体恢复过来。有一天他对我说，‘阿力，我经常梦见一个小女孩拉着我，要我陪她玩，她说她妈妈死了，没有人陪她。’”
　　宇飞也知道，华南虎曾经给她讲过，他经常梦见一个小女孩，可她并不知道华南虎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今天她才明白。
　　“我以为他是精神失常，便安慰他，可他仍然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好在他把毒品戒掉了，后来也能出去上班了。他还是会告诉我，他经常梦见那个小女孩，我知道潘妮的死对他影响很深，他经常会萌生出家的念头，可他始终放不下，面对社会，面对苦难和艰辛，面对自己的梦想，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对不公正，不合理的反抗，还要面对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做了，他是真的累了，灵魂需要安静，找个归宿。”
　　大家全神贯注地听着衣大力讲着，他们找到了华南虎出家的原因，也被发生在他身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往事所感动，对潘妮的死更是惋惜，可这世界上终究没有后悔药。
　　宇飞陷入深深自责之中，如果当初她不和他分手，不那么狠心离开他，或许——不，一定不会发生这些不幸的事情，潘妮也就不会死，还有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可怜孩子。她恨自己为什么又出现在他生活里，搅扰了他的感情，现在伤害了他，伤害了于茜，也使得大家为他担心。
　　最后衣大力说：“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他，让他在山上安静一阵子吧，或许过一阵子他就没事了，我们再把他拉回来。”
　　艾森说：“阿虎会回来吗？”
　　衣大力说：“我不敢确定，或许会的！”
　　门源说：“他一直将这件事埋藏在自己心里，也真是难为他了，这么多年他遭受多少折磨，内疚，良心谴责，如果潘妮地下有知，一定也会原谅阿虎。”
　　习真知道宇飞有愧疚，便安慰说：“宇飞，你不要难过，这不怪你的！”
　　彭雨说：“有些事好像是命里注定的，躲也躲不掉的，也许阿虎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但事情总会过去的！”
　　挪城，此刻也被大雪覆盖。
　　马路上虽然洒了融雪剂，但路边还是有很多积雪。
　　在挪城大学附属医院。
　　乐虹耐心地陪着于茜，不住的劝说她，开导她。
　　她说：“虹姐，我没事的，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你肚子里有宝宝了，不能这样的，影响孩子的健康，阿虎只是一时想不开，他不会丢下你和宝宝的，虹姐敢向你保证，过一阵子阿虎肯定会自己乖乖下来的，你还不了解他吗，他耐不住寂寞的，这个花和尚！”
　　“虹姐，我已经习惯了，即使他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会把宝宝养大成人的！”
　　“你这样想当然好了，不过，阿虎一定会回来的，虹姐不是安慰你，是对阿虎看破红尘没有信心，他不是那样的人！”
　　“虹姐，你怎么这样肯定？”
　　“直觉吧，还有这两年与你们相处的经验。”
　　过了几天，挪城的雪融化了。
　　马路上的车渐渐多了，城市里又繁忙起来。
　　火星公司也开始了一日的忙碌。
　　田川身兼数职，华南虎不在，他挑起将火星周刊发展壮大的重担。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于茜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她心里难受，但她能克制自己，她把对华南虎的爱转移到宝宝身上，她常常抚摸着肚子里宝宝自言自语，或是给宝宝说心里话，或是给宝宝讲故事。
　　于蓓下班之后就去陪她，门源、习真也经常过来陪她聊天解闷。她很感激这些好朋友，好姐妹。她不感到孤单，因为有这么多好朋友，白天大家都不在，她就和宝宝说话，给宝宝讲故事，这时候奥巴马也聚精会神地听她讲故事。它听得累了，就趴在她身边睡一会儿，睡醒了接着听她讲故事。
　　宇飞上了浮来山，可是他没有见她。
　　她想和他说说话，见一面，哪怕只有一秒钟，可他狠下心不见她。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怕自己的罪孽加重，他怕潘妮会怪他，他怕自己死去的孩子不会原谅他，那个梦里的小女孩，他和潘妮的孩子。
　　可他不知道宇飞也怀了他的孩子。
　　宇飞神情失落，和自己腹中的可怜孩子一起回了兰城。
　　浮来山又迎来一场大雪，瞬间将满山遍野覆盖，宿沙寺内的雪还未融尽，又被这场大纷纷扬扬的大雪淹没。
　　忽然华南虎丢下手里的扫把，像疯了一样冲出宿沙寺。
　　他一直跑到浮来山的最高处浮来峰，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山间传来阵阵强烈的回音，谁也不知道他在呼喊什么。
　　或许是他梦里的小女孩的名字，或许…
　　他的泪水哗哗地流淌着，像山涧的小溪一样，不停地流淌着…
　　他一遍遍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呼喊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