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任香丽评价优质课 杜云清阐释高跟鞋

　　张芬清和徐国涛聊过天，觉得脊背有些不舒服，就关了掉电脑，扭过身见任香丽正在一边看优质课视频，自得其乐，一边看一边喃喃：“Wonderful!杜老师这样上课，绝了。”
　　张芬清随便瞭了一眼视频，随口唱道：“‘撒给大地多少绿荫，那是爱的音符’，不就上个课吗，有啥艺术魅力值得你津津乐道，大放厥词?”
　　“听你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就知道你是在对真善美进行亵渎，在对高雅殿堂进行污染，如果评选最红女走音歌唱家，你是最佳人选。”任香丽轻声笑起来，一边对张芬清唱歌跑调进行讽刺，一边高赞所看的视频，“张，快看，杜老师上课衣着整齐、庄重大方又不失高雅气质，她的表情、手势、走姿是那样富有弹性，给人以热情奔放的亲和力，真有艺术家的范儿。”
　　张芬清：“打住，打住，我虽然不懂教学艺术，但我无意间看到这样一个镜头，有个小女孩举手提问，杜老师怔了一下说，你提的问题很有代表性，大家下去思考一下，下一节课我们公布答案。显然她对学生提的问题也吃不准，就来个缓兵之计，难道这不是遗憾吗？”
　　任香丽：“别太完美主义了，很多课堂看似很有立体感和实效感，其实那是一节又一节不厌其烦的试讲磨出来的，老师已经把各种预设都埋伏到了课堂程序中，有作秀之嫌，失去了真实感。”
　　张芬清：“得了吧？随口一句话就让你大发感慨，连娟儿都说她母亲不识时务、不懂时尚，不懂得生活，你却反其道而行之，把杜老师说成是你崇拜的偶像。”
　　任香丽：“杜老师还批评娟儿好高骛远，过于天真呢。这是母子间的代沟，代沟，你懂吗？”
　　张芬清：“就你懂，伪君子，你不代沟，离家那么近，你咋要以校为家呢？”
　　任香丽：“还不是担心你这位现实主义的超级大美女没人疼没人爱，我甘愿来给你平淡的生活添点氯化钠。”
　　张芬清抢过任香丽的鼠标按了暂停键：“丹江格格，我们不再探讨情景主义了，需要你来点现实版的氯化钠。小女子的背有些发困，你给小女子搞次实际的为人师表如何？”
　　这种“为人师表”是介于张芬清、任香丽和杜娟之间的互动，那就是相互捶背，任香丽咯咯笑起来：“哪儿见过格格服务丫鬟的？你别移花接木好不好？”
　　张芬清：“世道不同了，和谐民主、自由平等是当今社会的主旋律，这叫合理利用剩余劳动力资源，互利双赢。”
　　任香丽：“你呀，牵强附会还要附庸风雅，这挨得上边吗？”
　　张芬清：“怎么挨不上边，你帮我不白帮，晚一天我给你介绍一个白马王子怎么样？特帅、特酷、特神、特阳光。”
　　任香丽一边给张芬清捶背，一边取笑道：“外加一个特务我可就惨了。你自己还守阁待嫁，还要为别人牵线搭桥，忙得过来吗？”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张芬清滑稽地唱到这里，突然问：“娟儿呢？这几天咋不见娟儿的影子了呢？该不是去相亲了吧？”
　　任香丽：“难说，反正这丫头鬼的很，有心事。我和她聊天时她只说她在外地，并没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年轻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管有滋味没有，上档次不上档次，信口开河，随心所欲，很多话她们不和父母交流，却在同伴之间无边无沿地说开了。在往常，张芬清一到学校，就和任香丽、杜娟搅到了一起，说些怎样美容养颜的话题，聊些她们的追求和向往，但近几天杜娟像是消失了，任香丽的住室里清净了不少。现在张芬清提到了杜娟，关于她的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
　　张芬清：“这丫头，我也觉得她披着神秘的外纱，看不清她真实的一面。”
　　任香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小学的时候，我和她常在一起玩就没把她看明白，你才和她接触三天两早晨就想研究透彻她的内心世界，太夸张了吧？”
　　张芬清：“你们同过学？她也是上村人？”
　　任香丽：“也算是吧？在上村有房产没户口，当然也就没有土地。”
　　张芬清：“怎么回事儿？”
　　任香丽：“她家是书香门第，爸妈和她姥爷都是教师。喔，对了，她爸爸就是学校那个管微机的高个子，那天来给咱们安电脑的宋老师。”
　　张芬清惊讶起来：“宋老师？那杜娟咋姓杜呢？”
　　任香丽：“她妈妈叫杜云清，她随她妈妈一个姓。”
　　张芬清：“杜老师？你说的是刚才你看视频上那个上优质课的资深美女？”
　　任香丽：“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味儿了，也许你说对了一半，说资深我不反对，我上小学的时候，她还是我的班主任呢，但说是美女，却有些牵强。”
　　张芬清打破砂锅问到底：“打破常规，不可思议。按常规推理，她应该姓宋，我敢肯定她爸、她妈是重新组阁的家庭。”
　　任香丽：“别盲目自信了，那要不是呢？”
　　张芬清：“如果我猜错了，我无偿为你服务一星期。”
　　任香丽：“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我只知道她爸爸是下村人，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像这类事情，谁好意思去明察秋毫呢，所以，你的承诺是空头支票。”
　　张芬清：“世道变了，传统说法也变了，当事者迷旁观者清的逻辑out了。”
　　任香丽：“那咱就大胆地偷换一下概念吧，就叫当事者清旁观者迷，挑战经典。”
　　张芬清：“这个杜娟也是回库区支教的？我似乎觉得她对她的选择不太满意。”
　　任香丽：“我也看出来了，而且，我觉得她和杜老师相处得不算太friendly。张，该换换口味了，我给你捶了125下，翻倍。”
　　张芬清：“你在放高利贷呀，好，我给你翻倍，绝对成全你的二百五。‘我恨你恨你恨你恨到心如血滴，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张芬清还没给任香丽捶两下，外面有人敲门，任香丽上前去开了门，杜云清正站在门外。
　　杜老师走了进来，很随便地在桌边坐下，看着眼前两位很阳光的女孩问：“你们和娟儿在一起玩，她说没说过她去了哪里？”
　　任香丽：“我以为您知道呢，您没给她打电话问问？”
　　杜云清：“她爸给她打了，她只说她在外地陪同学玩儿，并没告诉我们她在哪里，这丫头越来越野了。”
　　任香丽：“大概半个钟头前我还和她QQ聊过天，视频上她一个人在一个看来比较豪华的房间里，她告诉我，她现在很好，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说不准，让咱们别担心。杜老师，要不要我现在再和她联系一下？”
　　杜云清：“不必了，你问与不问是一个结果。”
　　张芬清也安慰道：“我们都这么大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大大提高了，您就不必为她担心了。”
　　杜云清：“担心我倒不怕，就担心她没头没脑瞎撞，到头来撞得一身伤疤不说，弄个一事无成就把自己葬送了。唉，她要是有你们一半成熟，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看看你们，有理智的选择，有奋斗的方向，脚踏实地干事业，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哪像她自负、任性、天真、盲目，心高气傲，净做些天上掉馅饼的春梦。”
　　“杜老师，你太高估了我们，其实，其实，娟儿……”任香丽欲言又止。
　　杜云清当然看出了任香丽的窘态，意识到任香丽有些话当着她这位老师的面难以出唇，就轻松地笑笑说：“香丽，这里又没有外人，有啥你只管说。”
　　任香丽：“杜老师，娟儿说过，她最反感的就是你们总喜欢把她与别人做比较，她说她有她的生活方式，不想被你们约束，不想做你们的附属品……”
　　杜云清无奈地摇摇头：“当儿女的怎理解当父母的良苦用心啊！”
　　任香丽：“真的，杜老师，你别太对娟儿牵肠挂肚了。其实，我觉得，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随着移民大搬迁不断地变动，现在班级少了，领导只是要求我们多听听课，多向老教师学学，又没给分配具体任务，我们刚回来，不熟悉环境和业务，娟儿觉得清闲，就出门去散散心。杜老师，您放心，她会把握好人生方向盘的。”
　　杜云清：“您们以为你们回来一走进校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现实和你们的想法反差很大。当一名合格的教师首先要参加教师资格证考试，然后要参加招教考试，这两关过了你才能上编。按照惯例，招教考试每年只有一次机会，而且是狼多肉少。不沉下心来把教育教学理论好好钻研钻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很难在教坛上站稳脚跟的。香丽务实，可娟儿满不在乎，真担心死我和她爸了。”
　　任香丽：“你们当年也参加过招教考试？”
　　杜云清：“我当过民办，走过十年弯路，后来参加了民师招教考试才转正的，娟儿她爸是正规师范毕业的，一分下来就有编制。”
　　张芬清急忙追问：“杜老师，不好意思，问你个题外话，你和宋老师是自由恋爱的？”
　　杜云清顿感脸上一阵发热，然后笑笑说：“算是自由恋爱，但也含有包办成分，究竟属于哪种情况，连我也说不清道不明，反正稀里糊涂和老宋过了二十来年，我们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娟儿身上，也真希望她能沿着我们的路走下去，不枉她姥爷在世上疼她一场。”
　　看来杜云清也在有意转移话题，但从她的话意里似乎能够推断出她和宋老师是原配，任香丽抬眼看了张芬清一眼，有些得意，意思显而易见：“这一周的无偿服务可是你说的，可别当老赖啊！”同时，她又担心杜云清喋喋不休说下去，因为一方面她的告诫她们都懂，她也和杜娟的感受一样，不想再接受师长们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另一方面，她也不愿让杜老师再为杜娟的事儿纠结下去，于是她上下看杜云清，想找到岔开话题的切入点，突然，她两眼放光，看到了杜云清脚上的鞋子，就没话找话问：“杜老师，你教我们的时候常穿高跟鞋，现在还穿，是出于个人爱好还是有意穿给宋老师看的？”
　　其实，这不是问题的问题，但杜云清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其实我觉得女性穿高跟鞋代表一种个性，高跟鞋是气质的象征，它能代表一种乐观向上、朝气自信的形象，女性穿上高跟鞋，不光是为了漂亮，更是体现一种精神，一种境界！”
　　“一种精神？一种境界？”张芬清和任香丽异口同声。
　　杜云清：“对！你们看，它的跟那么细，却能支撑百十来斤的力量，使我们女性能顶天立地，不屈不挠，难道这不是一种精神？另外，高跟鞋踩出来的声音很特别，很有节奏感，让人陶醉，让人欣赏，难道这不是一种境界？”
　　张芬清：“那你穿高跟鞋不累吗？”
　　杜云清：“开始的时候觉得不舒服，但感觉是好奇、刺激，习惯成自然，现在我不穿高跟鞋反倒感到不自在了。当然，世界观不同，对穿高跟鞋的看法也不尽然相同，你们说是不是？”
　　张芬清：“杜老师，那你是想让娟儿也和你一样穿高跟鞋走路吗？”
　　杜云清一语双关：“我不能把自己的好恶凌驾于他人的感受之上，总而言之一句话，路是自己走的，还是脚踏实地、立足现实为好。”
　　杜云清走后，任香丽对着张芬清做了一个鬼脸说：“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啊？”
　　张芬清：“你别高兴得太早，杜老师含糊其辞，并没有公开承认宋老师就是她的第一任老公，我敢断定，她和宋老师之间肯定有戏，而且，我还敢断定，杜老师和娟儿之间出现了情感裂缝。”
　　任香丽：“废话！明摆着的事儿你去推断，这不是逻辑，这和断定你姓张，是女性如出一辙。”
　　张芬清：“其实，杜老师的担心并不多余，你们参加支教的马上要参加招教考试了，作为母亲的她能不为闺女担心吗？”
　　任香丽：“皇上不急太监急。但据我看，杜老师并没有真正了解娟儿，娟儿记性好，悟性高，懂社交，富有想象力，招教考试她要考不上，我更没戏。”
　　张芬清：“你们的考试分笔试和面试？”
　　任香丽：“先笔试后面试，笔试占百分之四十，笔试过关才有机会参加面试，面试占百分之六十呢。张，明天咱也放松放松，陪本小姐也去买双高跟凉鞋，找找感觉，如何？”
　　张芬清：“真的？你要是跟着感觉走，时尚、前卫加浪漫，我就把小王介绍给你。”
　　任香丽：“去你的吧，没个正经样。你和小王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不能夺人所爱。”
　　张芬清：“小王你是见过的，思路开阔，善于创新，帅气聪明，身上不缺活性酶，富含幽默细胞和动感因子，但我对他却没感觉，你文静秀气，有追求有理想，是最合适的一对儿。”
　　“去你的吧，没个正经样。”任香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扑腾扑腾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