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认祖归宗

　　城关区南湖新村十二号楼下，张蕴含母女呆坐在石凳上，等待乔天宇的到来。
　　“妈，他们家坚持不让我进去，是不是他们已经把孩子送人了？要不就是孩子早就不在了。”
　　“别难过，雨儿，孩子一定好好的，天宇马上就过来，他一定有办法的。”张蕴含把女儿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慰着。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楼前的停车场上，张蕴含母女立刻迎上去。
　　“天宇！”
　　“乔天宇！”
　　乔天宇问明情况，叫她们不要着急，便独自上楼找到童家。正要按门铃，门开了，一个秀气的女子走了出来。
　　“乔医生？您怎么到这来了？”
　　“哦，您好，请问您是……”
　　“噢，我叫徐蔚，是舞蹈老师。您不认识我，我可认识您。我姑姑住在教师公寓，我在张老师家见过您的照片。”
　　哦，乔天宇想起来了，原来这个女孩就是徐阿姨的小侄女，可是乔天宇连面都不肯见，又怎么会认识呢。这会面对女孩的热情，乔天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您好，徐老师，没想到在这碰到您。”乔天宇主动伸出手去，徐蔚笑着，大大方方地握住乔天宇的手。
　　徐蔚问乔天宇怎么到这来了，乔天宇便简要地将艾利斯和童海的故事告诉了她。
　　听完乔天宇的诉说，徐蔚又惊奇又感慨地说了句：“天哪，原来哥哥还有这么多故事。”
　　“哥哥？”乔天宇迷糊了。
　　“噢，乔医生，忘了介绍了，您说的童海是我丈夫童天的哥哥，童天只说他哥哥死于车祸，没听说还有个遗腹子。没想到哥哥的爱人竟然是张老师的女儿！刚才艾利斯一上来我公婆就认出来了，所以才没让她进门。我不知道张老师也来了！真对不起！”
　　“没事，您能跟我说下二老的境况吗？”
　　徐蔚叹了口气：“他们身体还好。童天说他大哥非常有才气，因此大哥的死对他父母打击非常大，所以也请你们理解一下他们的心情。他们一直不肯和我们同住，至今哥哥的房间还保持着原先的样子。每一次来看他们，我都能感觉出他们对儿子无尽的思念。几年过去了，他们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艾利斯的到来又揭起了他们心里的伤疤，他们能不伤心嘛！”
　　“我理解两位老人的心情。但是死者已矣，孩子是无辜的，况且艾利斯的胸腔里跳动的是童海的心。我相信童海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她的母亲在一起，您说是吧？”
　　“您说的对，乔医生，大哥如果不爱艾利斯，也不可能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心脏捐给她。可是他们家确实没有孩子，这样吧，乔医生，让张老师她们在下面等着，您和我进去做我公公婆婆的思想工作。我公公比较古怪，就交给您了，我和婆婆谈，好吗？”
　　“好，太谢谢您了。可是，会不会妨碍您的安排？我看你正准备出门。”
　　“没关系的乔医生，我是准备回家，家里也没什么事。我们进去吧！”
　　
　　乔天宇一踏进童家的门，就感觉到了一对失去爱子的老人的孤独与凄凉。童父干瘦的身躯躺在客厅的摇椅中，花白的头发随着摇椅的摇动而有节奏地颤动着，童母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专心织着一件小孩子的毛衣，想是为徐蔚准备的。两人都不说话，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乔天宇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是不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也这么孤寂呢！
　　“爸，妈，我给你们带了位客人。”徐蔚将乔天宇介绍给童家二老，乔天宇立即向二位老人问好。
　　童父不吭声，依然闭着眼睛，有节奏地晃动着他的摇椅。童母倒还热情，忙站起来招呼乔天宇坐下。
　　徐蔚对乔天宇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婆婆到房间里去了。
　　乔天宇见童父还闭着眼睛不打算理他，干脆搬了张小凳子坐到他身边，给他讲张蕴含孤苦的一生，讲朱紫馨悲苦的童年和她收养囡囡的故事，最后说：“我能理解您的痛苦，但是将心比心，艾利斯如果不能和孩子在一起，她就会和你们一样痛苦，您儿子的心也会陪着艾利斯一起痛，难道你们不希望他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吗？我了解艾利斯，如果你们接受她，她一定会象女儿一样爱你们的，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呢？”
　　童父终于睁开眼睛，抬起干枯的手，抚了抚乔天宇的头发，怅怅地叹了口气，说：“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可惜你来晚了。”
　　“为什么这么说？伯父？难道孩子……”
　　童父摇摇头，天宇还在猜测，这时徐蔚扶着婆婆走出来，老太太抹着泪解开了天宇心中的疑虑：原来，童海死后，童父一度几乎崩溃，每当孩子哭闹的时候，他就非常生气，总觉得这个孩子是用儿子的命换来的。所以他憎恨这个孩子，就在孩子满月后不久，他背着老伴偷偷抱着孩子来到临江市，原打算扔在福利院门口，可是福利院对面是一家派出所，他怕被监控录像拍到后被人指责，便在夜里悄悄将孩子放在了一家公司门前的石阶下。
　　“孩子身上有没有放什么信物？”乔天宇问。
　　“没有。”童母伤心不已，“他爸爸这几年后悔得很，我陪他去临江市找过几次，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当时又是夜里，孩子身上又没信物，根本没有办法找到。”
　　乔天宇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朱紫馨就是临江人，囡囡就是在公司的门口拣到的，而且囡囡长的和夏雪姐妹又是如此相象。
　　“伯父，伯母，你们听我说，我收治的那个小病人囡囡，她不是她妈妈生的，是捡来的，就在临江一家公司的门口，而且她长的跟艾利斯特别像。所以，伯父，伯母，我想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你们的孙女呢？”
　　“是真的吗？”童父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乔天宇的手。
　　童母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徐蔚，徐蔚笑着搂紧了婆婆的双肩：“爸，妈，这是个好消息！如果找到大哥的孩子，大哥一定很高兴，你们也好放下多年的心结了！”
　　“徐老师说的对，伯父，我有一个建议，我们现在一起去医院，做一下亲子鉴定怎么样？不管结果如何，总归是个希望！”
　　“好！”
　　“好！”
　　“那我们一起下楼吧，艾利斯跟她妈妈还在楼下等着呢！”
　　“去吧，爸妈，张阿姨是个很好的人，跟我姑姑是邻居，也是老同事。不管结果怎么样，你们都算是亲戚了，以后可以经常走动，你们也不至于太孤寂。”徐蔚一番话让童家二老的心里格外温暖。
　　徐蔚扶着童母，乔天宇扶着童父，四人一起下楼，乔天宇边走边给朱紫馨打电话，叫她赶紧将囡囡接到医院。
　　楼下，张蕴含母女看到乔天宇等四人出来，赶紧迎上去……
　　
　　朱紫馨刚赶到医院，乔天宇也到了，看到乔天宇带着张蕴含母女和一对陌生的老人，朱紫馨当即有了一种预感，觉得这些人都和囡囡有关。
　　“天宇，怎么回事？”
　　“紫馨。”乔天宇拍拍朱紫馨的肩，“你不要激动，跟你说，我的怀疑可能是真的！”
　　“什么怀疑？跟囡囡有关？”
　　“对，你看囡囡跟艾利斯长的这么像，童伯父说他当年就是将囡囡丢到临江了！所以我怀疑囡囡是艾利斯的孩子，童家的孙女！”
　　“哦，他们是想要回囡囡吗？”
　　“紫馨，别激动。”乔天宇握住朱紫馨的手，“你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有多可怜，如果囡囡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囡囡就有两个妈妈，不是很好吗？”
　　“囡囡不会离开我吗？”
　　“紫馨，囡囡是个孩子，以后长大了，她还是得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不敢保证囡囡会不会离开你，但是我保证，我不会离开你！”
　　“又瞎说。”朱紫馨淡淡一笑，心里一阵酸楚，但她还是将囡囡的小手交到乔天宇手里，“去吧。”
　　乔天宇便抱过囡囡，带着艾利斯直奔化验室。
　　张蕴含挽着朱紫馨在大厅里坐下，将她们去童家找孩子以及童父扔孩子的经过告诉了她。
　　朱紫馨心里一惊，便问童父那天到底是几月几日。
　　童父肯定地说：“九月十七日。”
　　朱紫馨说：“童伯伯，您不要再自责了，我能肯定囡囡就是您的孙女，那年我们就是在公司门前捡到了她，因为到家时时间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所以我们就把囡囡的生日定于九月十八日。”
　　“紫馨，你说的是真的？”张蕴含显然不敢相信。
　　朱紫馨笑着冲她点点头。
　　张蕴含说怪不得她们长的这么像，怪不得她们这么投缘，怪不得……三位老人又惊又喜，竟然没有发现朱紫馨已悄悄离去。
　　血液检测的结果正如朱紫馨预料的一样，两家人悲欣交集！
　　闻讯赶来的童天执意要在酒店设宴，一来庆祝家人团聚，二来感谢乔天宇的帮忙。乔天宇笑着说：“你们最该感谢的是朱紫馨，没有她的付出就没有囡囡的今天。”
　　大家这才发现朱紫馨不见了。
　　
　　滨江花苑的新居里，朱紫馨将囡囡四季穿的衣服整理好，整整齐齐放在床上。又将她的各种玩具收拾起来，放到一个纸箱里面。做完这一切，朱紫馨坐在地毯上，望着囡囡的小床发呆。
　　乔天宇轻轻走进儿童房，看到房间的一切，他就明白了朱紫馨的心情。乔天宇半跪在地毯上，将朱紫馨拥进怀里。坚强了半天的朱紫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乔天宇失声痛哭。
　　“别难过了紫馨，没有人会抢走囡囡的，囡囡现在有了两个妈妈，还有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和外婆，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是为囡囡高兴，为她拥有这么多亲人高兴。这几年，我和囡囡相依为命，没有她，我的生活早就了无生趣。”
　　“你对囡囡的付出大家都知道，也很感激。紫馨，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应该得到幸福。命运对你太不公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感谢我，只要囡囡生活的好，我别无奢求。囡囡是艾利斯的，我会把她还给艾利斯，毕竟母女天性，艾利斯一定会做得比我好。”
　　“你也是个好母亲，紫馨！你愿意把囡囡还给艾利斯是对的，但是你和囡囡之间的亲情是永远不会断的。”
　　“没关系的天宇，你回去吧，不要担心我。”朱紫馨站起来，将囡囡的衣服装进一只旅行箱。“我本来就是孤儿，现在只是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而已。天意吧，也许我此生注定就是孤独的。”
　　乔天宇心痛了，他再次将朱紫馨揽进怀里……
　　“看着我紫馨，记住，你永远不会孤独，因为你还有我。尽管造化弄人，我们不能在一起，但这样并不妨碍我爱你。知道吗，紫馨，我爱你，一生一世。”
　　“天宇……”朱紫馨紧紧地抱着乔天宇，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