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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胡冠忠屈死梨花亭 邹仲然官拜苗山侯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8-12-10 19:19:34      字数:4936

  词曰:
  邹城惜雨誓不南,
  两罢紫袍换了天。
  风雷动,沧桑变。
  亚东老矣,曾见当年杨浩然。
  大悲女儿今犹在,
  玉宇下,已是墨涵。
  紫薇依旧,
  红叶霜染。
  纵美若梦幻,
  自觉可怜。
  胡冠忠(字仲淳)一路往北而来,为躲避各路追击的兵马,窜进山林之中,牵着马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少天,眼见日又西沉,仍不敢歇息,饥寒交迫之下,真是绝望之至,如今人困马乏,径往山谷里去,又迷了路,前有深山为障,后面追兵将至,无奈含泪长叹一声,喝道:“我今死于此地耶?”这喝声真如惊雷一般,直震得地动山摇,引得追兵闻声而至,胡冠忠已无路可退,拔剑怒视数百人马,额头上冷汗虚发,忽闻声道:“休伤仲淳,夏津张纯德在此!”北望去,玄、张字旗迎风展开,喊杀声震天动地,张振远(字子瑾)率一千人马从山谷杀出,顷刻间围住了追击而来的陈部左将军黄振亮(字永明)所有人马,振亮环顾四下细看,只闻振远喝道:“逆贼,可识得夏津张纯德否?”黄振亮连连收缰勒马、步步后退,心说道:“果真是从天而降不成?何神助此人也?”于是见振远声势浩大,也不敢恋战,赶紧杀出一条血路逃命而去。
  胡冠忠见围困兵马已退,心中悲喜交加,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来,张振远近前含泪一叹,有小校近前拜道:“将军,可要救他返回山东?”振远摆手叹道:“陈贼已退,料不复返,由他去罢!”话完含泪望天,心说道:“我今迫不得已来救了他,从此又要昼夜操劳了!”随身回身令道:“收兵!”大军退回。
  消息传到杨敏(字星魂)大帐,众将皆来劝道:“赣北内乱,形势仍不明朗,南方诸张都在观望,未曾干预之时,皆天赐我进取之良机也,大王应当机立断,乘势而进,中线一路,可无忧矣!”杨敏凝眉一怔,问左右道:“子康那里,可有消息?”众人都不多言,只道不知,杨敏一叹,暗暗言道:“尔等都想取这头功,此却是离间我兄弟之心也!今日纵然大获全胜,他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尔等今日之言行,必将陷我于不义也!”因此踌躇之时,忽闻帐外宣道:“有旨意!”杨敏心中一顿,不由大悦,忙领众将出帐拜接。
  出了帐来,孔天君已携金卷到了阶前,杨敏忙领众将下阶跪迎,闻孔天君展卷宣道:“钦命大将军王,杨敏接诏!南昌之变,事关东线、中线两路战场大局,三张虽霸福建、江西、湖南,扼我咽喉,阻我进取,难掩饰其气数已尽,长沙城破之日,便是诸张覆亡之时也!今宜用计促使其内讧,不可以兵马相逼,旨到之日,兵马暂歇,静观其变可也!”旨意一出,众将才都没了意见,也给杨敏解了此围,这时孔天君忙来扶起杨敏,才道:“大王快起!圣上还有些话,命老臣转达大王,还请借一步说话!”杨敏忙领孔天君到了内帐,遣散从人,方听孔天君道:“为防东线、中线大局生变,圣上决意维持两位贤王现有的战区布局,赣北的事,暂且都不要理会,圣上已派出两路奇兵涉入周旋,南昌之事,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大王取长沙,打破维持数年的僵局,才是重中之重,这是圣上的原话,另,圣上再三吩咐老臣致意大王,大王重任在肩,还需保重!”杨敏含泪点了点头,皆已意会。
  再说数日内陈冠男(字仲笑)接连遭到邹峰(字仲然)率兵挑衅,大起三军决战,不料连连遇伏被剿,加之武宁大营的降将卢超(字云水)、亓泽帅(字云烟)举兵起义,从南昌城内杀出,陈冠男一败再败,只得退回乘风谷暂避,欲守住谷口当道下寨之时,黄振亮思索再三,言道:“此便是张纯德搭救胡仲淳之地也,那纯德神出鬼没,唯恐他就在附近,断不可轻易下寨!”冠男心有余悸,恍惚不安,怒道:“玄贼欺人太甚!”话音未落,又一阵喊杀声从四面而来,陈冠男大惊,张振远再次从山林间杀出,心力憔悴的陈冠男再无心而战,率众杀出重围,往北逃去,出乘风谷不过十里,遭遇张振远埋伏的三千弓弩手阻击,几乎全军覆没,陈冠男等诸将皆死于乱军之中。
  赢玄建元二十八年,玄元六十六年秋,八月,南昌平定,赣北形势骤变,玄锡维有旨意命胡冠忠座领南昌,世袭宪国公,准备令他为前部先锋,以江西为根本,向西南、东南大破诸张后方的阵脚,推进平南事业的新篇章,九月,玄锡维在赢汶河畔设坛告慰天地三界,以赣北为突破口的决战白莲教之势渐渐形成,只是,此时的玄锡维却连日被噩梦干扰,总觉犹豫难决。
  恰此时邹峰回京述职,清晨在醉景阁吃了早茶,才听玄锡维凝眉叹道:“这几日,朕老是梦见胡仲淳倒戈再犯,仲然连连修书谏朕降诏封其为宪国公,是否有所不妥?”邹峰摇头笑道:“当日留下他,是为陛下赚得南部诸侯之心、天下苍生之心,迫不得已耳,胡家灭门皆因一计,峰自知留下他总是心腹大患,今哥哥既提起,我有一计除之!未审君意若何!”锡维微微笑道:“仲然有何高见,且快讲来,与朕分忧!”邹峰道:“闻白莲教主张君善驾幸南昌之时,曾在梨花亭为胡氏撰祠,胡仲淳却大不以为然,后欲修建庙宇,胡仲淳又出言曰,天下看似平静,处处伏危,主上不思赐将士以保卫疆土,何以修空宇而为虚名乎?”说着一笑叹道:“今得探报,如今庙宇尚未修缮,张氏所赐亦已腐朽,又背弃诸张,受了天朝敕封,一个大不敬之罪、一个悖逆之罪,得罪透了南方诸张,我们坐观成败,张氏能放过他?”闻听邹峰此言,韩啸(字子墨)不由凝眉一怔,暗叹道:“此人不除,将来必乱天下也!”玄锡维不轻易间观其脸色,已知其中深意,不禁舒了口气。
  果不出邹峰所料,消息传到南宁,张君善(字孝玄)闻讯大怒,书诏张若昀(字朝阳)立即提兵前往问罪,玄元六十六年冬,十一月,张若昀绕道湘东合围南昌而来,胡冠忠仪仗背后赢玄朝各路大军的势力,甚是得意忘形,竟领倾城兵马亲往丰城迎战,却不知张振远已接密旨悄悄进驻南昌外围,时刻准备夺占城池,左右劝道:“南昌城高池深,又有重兵把守,圣上只给教主一千兵马,何以夺之?”振远含泪叹道:“胡仲淳虽勇,岂是张朝阳敌手?我料他此去必不复返也!他只一死,我们不需张弓支箭,便可名正言顺进驻南昌,取之容易,只怕这里面,还有深不可测的水,尚未可知也!”
  胡冠忠抵达丰城之后,张若昀虽得了消息,也不明其间形势,手里只有四万多人,因此偃旗息鼓不敢暴露行迹,冠忠接连派出几拨人马打探,俱未得到任何消息,还自负道:“我举倾城人马前来迎战,张贼已吓破了胆,当起了缩头乌龟,如之奈何?”因惹得当下众将都一阵笑,唯朱文明(字瑞新)凝眉叹道:“张贼奸诈,不可小觑,兵马打探不到,才更危机,少帅决不可如此大意!”冠忠笑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也小家子气了,争了这么些年,如今经历了这些生死,我才想开了,何必管他那些,我堂堂丈夫,几个月来却犹如丧家之犬,又待怎讲?”因看了看日落西山,又道:“那座山下,可是梨花亭?”左右答是,冠忠方道:“早年间张贼曾在此处为我胡氏撰祠,祠虽未修,恩义尚在,众将坚守关隘,今夜我欲亲自前往一拜,一则祁我祖先保佑功成,再则绝了张贼之意,也免得日后世人骂我背信弃义!”文明再三劝阻,怎奈冠忠不听,当夜便被刺客放了冷箭,死于梨花亭下,丰城兵马没了主将,仓惶撤回南昌,归了张振远麾下才罢。
  张若昀乘势一路追来,虽未见胡冠忠本人,只知兵马尽已撤回南昌,心中还疑问说道:“胡贼声势浩大而出,此时未战一阵却都退回南昌,莫非有诈……还是内生变故?”犹豫不决之际,只好罢兵暂且退了回去,后来听说胡冠忠被刺,张振远只一千人马进驻南昌,不禁勃然大怒,再提大军返回南昌城下,此时邹峰率部已抵南昌,城下一场对决,张若昀中箭坠马,大败而回,年关,龙南将军杨继(字如云)突然率部起义,箭伤未愈的张若昀不听左右劝阻,亲自带兵平叛,疮口崩裂,血流不止,命在旦夕,消息传到长沙,张超(字淇格)锁紧了眉头。
  张艺兴(字孝心)闻讯,连夜去见张超,张超自知他的来意,因只坐在花厅喝了杯茶,却并不多发一言,艺兴急奏道:“二爷那里军情如火,大爷何不发兵相救?”张超轻轻一叹,反问道:“据机密人言,朝阳所中毒箭,已无回天之术,二弟真不在了,江西还守得住?”艺兴一惊,急道:“江西若失,统一战线便被一分为二,二爷被隔东南沿海,我们困在这山城里,诸玄来犯,何以挡之?那时复国大业,岂不化为泡影?”张超起身走到廊下,遥望南方不由一叹,问道:“事已至此,孝心还有何计,能挽危局?”
  张艺兴思索再三,忽然跪在当下,问道:“世子信任我否?”张超一怔,急忙来扶,却见艺兴跪着不起,只又问道:“世子是否疑我?”张超含泪摇头叹道:“孝心之言,真羞煞我也!君为宗亲,我只是个方外之人,君为长沙王,我只是个法门世子,如今同为信仰而战,你我之间,怎能互相猜忌?孝心有何高见,还请明言,若能挽回大势,咱们还得一道商量才好,何必如此?”艺兴这才奏道:“某虽不才,愿舍命领本部人马去救二爷,二爷若在,我助江西,功在大爷,若不在,我代大爷守江西!未审君意若何?”张超一惊,连忙点头允道:“孝心意决,我自竭力相助!”
  当夜,得知张若昀病重的消息,玄锡维还有所思时,忽有仙官进来拜道:“启陛下,刘少帅来了!”锡维惊道:“子清……?”抬头看时,刘升(字子清)大病初愈,满脸沧桑进了门来,锡维叹道:“你身上不大好,怎不多休养时日?”于是点头示意那仙官扶他坐下了,才闻刘升意气道:“恐再休养时日,天下便不保也!”锡维凝眉一惊,忙让左右退下了,才闻刘升又道:“有一句话,也许不该我说,南方的事儿看似定了,今虽复用振远小叔叔,韩子墨、孙叔叔也还病着,带重兵的都在外头,家里谁能压制住邹仲然气焰?”锡维闻言大惊,急忙追问道:“仲然……?”
  刘升松了口长气,方道:“恕儿多问一句,陈冠男、胡冠忠交火的事儿,可是出于邹仲然之计?”这一句直问得玄锡维顿时哑口无言,刘升急道:“久闻此人深谋,不是久居人下之人,这几年皇父一直按着南方的局势不动,无非因国内无人守家之故,今用此计使得南方局势破冰,虽有大利于国家一统,却也给了他一线之机,细想,自从江西变故,鞍前马后最活跃者,岂非邹仲然一人?今江西大事,皆从其意,逆贼们都被他除掉了,杨、郑两位叔父却不能抽身制之,倘有一日他有了贪念,天下震动,国将安存?”锡维听得目瞪口呆,再回想这几日所思之事,感慨不已,刘升叹道:“我闻他借此机会广布党羽,处处挑起事端,虽看似少年英雄伟略雄才,多半有其私心,皇父……不得不防!”玄锡维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捋须叹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刘升低声答道:“来时我已去看过子墨,只恐病能痊愈,却不能纵马驰骋了,再不拿住邹仲然,祸不远矣!”
  目送刘升去了,玄锡维急忙遣人去唤孙芳茂(字仲威)、韩啸来内廷问话,韩啸勉强倒是能自己来,孙芳茂却只能让人抬着来了,锡维见了由是心疼,急忙腾出榻来让他坐下,方摆手屏退左右,叹道:“大冷的天儿这时候从被窝里揪出来,朕也于心不忍,可家里没几个带兵的兄弟在,朕也有日子睡不下了!”韩啸听出了其意,却不敢多言,芳茂问道:“哥哥有何旨意,尽管吩咐,弟等纵然拼却一死,又何足惜?误了国家的事,就真是百死莫赎了!”锡维摆手阻道:“过了过了,不至于此!”说着舒了口气,才道:“朕的意思,子墨休养的也差不多了,还出来管着九门罢!”韩啸起身一拜,忙领旨应下了,锡维又看了看孙芳茂,随道:“仲威带过兵,城南大营的人都是你带出来的,仲然虽然带着去了江西,可有你在,总能稳定些,朕想这几日就让太医院的人随扈着你去一趟,仲然毕竟年轻,怕好些事儿应付不来,你把他替回来罢,这病……去江西调养,朕会让人协助你,守住那道口子,不要主动出击,耗死张朝阳,你就是大功一件!”
  寒冬过半,新春将近,玄元六十六年年关,腊月初四日,就在玄锡维为政治格局稳定苦心部署经营之时,忽闻胥树强(字子露)病逝,玄锡维恸吼一声,差点栽倒在当下,怆然泪涌,痛心之下,不由叹道:“朕之股肱愈乏,却更丧我兄弟,天何薄我?”说着捋须一怔,颁诏令道:“传朕旨意,左卫尉、戍东将军胥树强,镇守古城路口,凡十数年,勤勉恭肃,节制城北各部,维护帝都稳定,功勋卓著,今撒手尘寰,朕痛失栋梁,追谥为钦命辅国将军,发丧安葬,并抚恤族人,世袭爵禄!”同时,晋封邹峰为苗山侯,继胥树强镇守东御关,借此解除了此时邹峰在掌的重兵,邹峰手捧诏书,含泪傻傻念道:“子露身故,非大将者不能守备东关,怎奈遍观诸卿,竟无一人能与贤弟相媲美者,由是自悲,天可怜鉴,弟久历练,勇谋兼备……!”念着念着,已然低声饮泣起来,次日清晨,便与孙芳茂交割了兵符印信,含泪返回山东。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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