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越陷越深
作品名称:真相 作者:乐哈 发布时间:2018-12-05 19:14:19 字数:3499
1
曹伟利蜷缩在夏利车的驾驶座上,半闭着眼等活。
曹伟利下岗后拉黑车多年了,逐渐有了自己的规律。他每天早晨六点二十在小区门口趴活,拉的人大都是上班的,送完人往回返,再趴一会儿,还会拉着活。八点半以后上班的人就很少了,所以他一般不往回返,卸了人就近趴活,这样省油省时间。
曹伟利趴活有些固定地点,大学附近,影院、饭店、大型商厦门口、建材城等。刚才碰到叶溪时就是刚送完一对到蓝光影院看电影的年轻人,拐了个弯把车停在大华建材城正门东侧的。
2
曹伟利小的时候虽然长得瘦弱但还算清秀,心地也纯净阳光。他很崇拜和他一般大,高大威猛爱打抱不平的鲍平建,总是跟在鲍平建屁股后面跑。鲍平建也拿他当最好的朋友,护着他,叫他跑跑颠颠的干些传递消息,招呼小伙伴什么的事。好朋友就不客套,甚至忘了照顾对方的感受,何况鲍平建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不高兴了,想显示威风了就拿瘦弱胆小的曹伟利出气,踢一脚,戳一下脑门,骂两句软蛋,不可避免。时间长了,在曹伟利幼小的心里就造成了阴影,他变得惧怕鲍平建,不敢直视鲍平建,不敢在鲍平建面前挺胸抬头大声说话。但他依赖惯了鲍平建,羡慕鲍平建的蛮横、霸道。猫有猫道,鼠有鼠法,弱小聪明的曹伟利琢磨出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传瞎话,告黑状,挑唆耿直的鲍平建和别人争斗。
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有人说命运改变性格;还有人说环境造就了性格从而影响了命运,就曹伟利而言,好像第三条更吻合他。曹伟利自卑、阴郁、蔫坏、狡诈性格的形成不能不说和鲍平建有很大的关系,这种性格决定了他为人处世的方式,造就了他命运的走向。
曹伟利上中学后就觉察出这一点,所以他怨恨鲍平建。可鲍平建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认为曹伟利是天生的小催巴儿料,还越变越猥琐,他逐渐地鄙视起曹伟利来。特别是他认识叶溪以后对曹伟利更加肆无忌惮了。曹伟利似乎成了他和叶溪的奴仆,供他挥来喝去。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曹伟利对鲍平建的怨气变成了嫉恨。他嫉妒鲍平建征服了高傲美丽的叶溪。叶溪都不肯对他多看一眼,叶溪那种不屑一顾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微,卑微的只配做她脚下的一粒尘土。所以曹伟利连叶溪一块恨。
曹伟利在鲍平建和叶溪面前越来越谦卑,跟谦卑一起疯涨的是嫉恨,嫉恨像野草一般肆意生长,充斥了每一根细胞,填满了他瘦小的躯体。
嫉恨像老鼠一点点嗑着曹伟利的心脏,难受得他很想走过去照着鲍平建“啪啪”两嘴巴子,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可他只是夜里缩在床上想,白天照样低眉顺眼,想尽办法讨鲍平建欢心。
从小长到大,十多年的功夫,曹伟利把鲍平建分析透了,他知道鲍平建的脾气秉性,知道鲍平建渴望什么。曹伟利把蒋毅介绍给鲍平建是想得到鲍平建的欢心。可鲍平建和蒋毅做了朋友后,反而把他甩了,他成了一条流浪狗。
曹伟利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躲在暗处偷窥鲍平建、叶溪、蒋毅三人在春再来酒馆举杯畅饮时他被嫉妒之火烧烤的滋味。所以他要报复,要让他们仨尝尝他曹伟利的厉害。于是他跟踪他们,寻找报复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晚上鲍平建和蒋毅都在电机厂值班,曹伟利在厂里溜达。
曹伟利在电机厂也算个人物,由于他表哥是公安局的一个科长,厂里的一些领导经常有求于他表哥,所以对他还是很照顾的。曹伟利懒散惯了无法胜任重要岗位,领导就在保卫科给他安排个闲差,他没事就各处转转,帮助保安大队划划考勤,查查岗。
那天晚上月色朦胧,9点多钟曹伟利溜达到料场,看见鲍平建往130车上装废料觉得奇怪便躲在树后观察。
鲍平建把车装满后回到值班室休息,他想等后半夜没人时把车开回家。躲在暗处的曹伟利看鲍平建走进值班室才走近车查看,一看便明白了,原来鲍平建想拉一车废钢材木料回去盖房,因为他前几天听鲍平建弟弟二平说过,鲍平建想在大屋前接出一间房结婚用,正为寻摸不到材料着急呢。于是曹伟利心生一计。
曹伟利后来独自回忆起那晚他偷偷撬开装有铜排库房的门,搬出40多条铜排藏在那车废料下面的情景时,除了感叹自己也是干大事的人外,还庆幸自己曾经背着鲍平建结交过一些偷鸡摸狗的坏小子,跟着他们学了一些溜门撬锁的技能。
那天曹伟利做完一切后,大汗淋漓,那不仅是累,主要是怕。但“既然干了就要干到底!”这也是他父亲的名言,这句名言让他在那件事情上越陷越深。
曹伟利大概十一点半回的保安大队,回去后说在厂区转了一圈,感觉料场有情况,一会儿带哥几个去看看,万一抓着个贼给他们请功。
保安大队的几个哥们都是农村来的临时工,听说有功可立,个个摩拳擦掌,齐声说听曹哥指挥!
曹伟利带着几个哥们快走到料场后门时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曹伟利叫大家停下,看清是蒋毅后便迅速想出一箭双雕的计谋。他对众人说:“看样子蒋干事也发现了问题,我们先躲起来,到时候配合蒋干事,有蒋干事领头请功更容易。
于是众人就躲了起来,当料场的门打开,车开出来,蒋毅刚一动,曹伟利一声令下众人冲了上去……
事后曹伟利首先向领导汇报,蒋干事截住车后他们冲了上去,有人在车下盘问,有人上车查找,他们在车上发现了藏匿的铜排……
曹伟利没想到事情会闹那么大,但既然开了头就要走下去,否则打蛇没打死,蛇缓过劲来会把他咬死。于是他表面上答应鲍家帮忙,暗地里却在表哥那儿使反劲。“也该鲍平建倒霉,赶上了严打。”曹伟利在心里常这么为自己开脱。
叶溪和蒋毅结婚给了曹伟力一个定心丸,也给了他又一个离间蒋毅和鲍平建的机会。曹伟力略施小计就把鲍平建跟蒋毅的仇坐实了,在他的挑唆下,他陪着二平去监狱探监时,二平才气愤地对鲍平建说:“你看,刚两个月他俩就结婚了,蒋毅就是看上了叶溪才陷害你的!”
那以后曹伟利过了一段舒心日子,直到他发现叶溪生的儿子是鲍平建的种时,才感到事情还没完,他还得往下走。于是他又投入战斗,惊扰叶溪,给蒋毅制造事端。一切的一切他都躲在暗处,让叶溪和蒋毅感到迷蒙而诡秘,从而产生恐惧直至逃离北京。
叶溪和蒋毅离开北京,曹伟利的美好时光也随着到来,女儿降生,工作舒心,爸妈把房子过户给他搬到姐姐家居住。命运向他展露出笑脸,他矮小的身躯似乎也变得高大起来,走路挺胸抬头甩着八字。
曹伟利的好日子截止在鲍平建出狱后。鲍平建刚出狱时找过曹伟利,俩人约在春再来酒馆喝酒。春再来酒馆是曹伟利特意选的,他就是要鲍平建触景生情,加深鲍平建的痛苦和仇恨。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鲍平建已经不是过去的鲍平建了,鲍平建变得深沉、冷峻,让他看不透。当他告诉鲍平建,蒋毅带着叶溪和儿子去了深圳,发了财,买了别墅汽车时,鲍平建并没有像他预测的那样暴跳如雷,而是淡淡一笑。那笑让他迷惑,随之便是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压迫着他,使他努力挺着的腰背立马弯了下去,比以前还弯。
曹伟利恐惧得不敢见鲍平建又唯恐漏掉鲍平建的半点消息,于是他像一只惊恐的狗,去嗅有关鲍平建的一切——鲍平建到汽修厂打工……鲍平建认识了一个大老板,大老板很赏识他,把一个4S店交给他打理……鲍平建发了,买了一套别墅,买下一座宾馆……
曹伟利对听到的有关鲍平建的一切都不奇怪,他在看到鲍平建笑的那一刻就知道了,鲍平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他感叹自己的命不好,命里就和鲍平建犯克,鲍平建越辉煌他就越倒霉。可不,鲍平建刚出狱,电机厂就改制,他被迫下岗。下岗后他在父母的帮助下买了辆夏利拉黑车。又过了几年电机厂被德国佬收购,她老婆韦晓嫚买断工龄回家。韦晓嫚回家后在超市找了份理货员的工作,天天累的贼死,天天叫喊生活难!
“生活难!生活难!难,你还吃这么胖?”曹伟利指着比他大两圈的韦晓嫚嚷。
当初结婚时曹伟利觉得韦晓嫚胖乎乎的挺富态,可现在他和韦晓嫚往两个相反的方向长,他越来越瘦小,韦晓嫚越来越肥硕,走在街上像耍猴的。所以他羞于和韦晓嫚同时出现在人面前。
生活给曹伟利唯一的光亮是女儿畅畅,他的脸只有在看到畅畅时才有了活气。为了畅畅他早出晚归拉黑车,他要攒钱供畅畅上大学,读研究生。
鲍平建发迹后让二平找过曹伟利,想让他到4S店去干,但他说什么也不去。他怕离鲍平建太近,一疏忽露出破绽,引起鲍平建的怀疑。
3
此刻,夏利车里的曹伟利正梳理着他和鲍平建的过往,他似乎看到了鲍平建愤怒冷峻的面孔,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禁不住哆嗦起来,“不,不能让叶溪接触到鲍平建,即使他们接触了也不能让叶溪说出我强暴她的事。凭鲍平建的智慧,他要是知道了我强暴叶溪的事,一定会查出我做过的一切!那我的小命就会……”
曹伟利掏出烟盒,抖着手抽出一根烟,点了两次才把烟点着,他深吸了一口烟,锁紧两道细眉想:“我手里有叶溪的把柄,可以恐吓她,可要是叶溪豁出去了怎么办?那我手中的把柄就成了双刃剑,就会……”
“咣、咣”,一个男人敲着车窗探头问:“喂,走吗?”
“走!”曹伟利从思绪中惊醒。
男人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座上说:“去丰台!”
“好!”曹伟利掐灭烟,开车驶入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