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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彷徨      作者:云悠悠      发布时间:2018-11-29 16:16:39      字数:5778

  记得那是阳历四月的一天,天空下着雨。南方三四月的天气像小老婆的脾气:因为地位不明确,所以淅淅沥沥——宛若受了气而呜咽的女人,因为存在,想要主宰而又苦于地位不明确所以下个稀巴烂。
  有时前一刻还是明晃晃的晴朗天空,刚一低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只一两分钟的时间地上就积起流不通的水,赶忙的巧妇急着跑去收下门口晾晒的衣服,只跑出去才回来便从头湿到脚,惹得那好事的阿婆忍不住咯咯地笑。有时一连十天半个月都是淫雨霏霏,只露半个阴天,让久居内室的人出来透个气。这时人们便说是龙王发怒了,于是家家户户在门前挂上秤杆,以求神龙护佑,镇邪避灾。南方三四月的时候经常下雨,下这样的雨。有时候一下就是十来天,有时候第二天就天晴了,连绵霏雨,阴晴月缺达半月之久。
  那天也正是下雨,我就站在那混账的宿舍窗户边往外看雨,窗户上的钢筋护栏都已经锈迹斑斑了,这里到处都是脏乱不堪,整个宿舍里脏的要命,空气中充斥着一种霉变衣被的气味。还有他们老是乱扔垃圾,你简直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垃圾,都是些自以为是风流潇洒的杂种。你只要一下班,那些杂种就会在你身边吞云吐雾卖弄风骚,顺便顺走你的某件东西,美其名借,可是他们拿走的时候根本不跟你说。你简直无法忍受。无论什么时候,你简直没有一个人可以谈得来,除非你也是一个喜欢卖弄的杂种。
  我之所以情不由己地看着窗外的场景,倒不是我有多留恋这个狗屁地方,而是我不得不又一次离开一个地方。每离开一个地方你心里总会丧失某种归属感,到头来不管你是不是怀着厌旧的心情还是其他什么的,你心里总会莫名地失落。你心里非常清楚你要滚出这个地方,可是奇怪的是,就这在片刻时间里你甚至会开始眷恋起来。就像你刚来的时候心里那么不情愿闯入一个陌生环境一样,临走的时候你同样会心情复杂。你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辞职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我是在心里面决定的。我只要一不高兴就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甚至连剩余的工资都不想要,我要是心里急着做什么事情就不会在乎这些。
  嗯,那天我就在那个混账的窗户前,总有那么八十个小时,一动不动地对着窗户往外望,看齐刷刷的雨落,发出簌簌的响声,看着流不及的水在水泥地面聚积起来。我喜欢看雨,我有时候甚至可以站着屋内一直看雨,直到雨停,看着雨中的情景发呆,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望着雨落在屋顶,落在树上,落在地面,落在一切的一切上面。只是突然之间我想起了家乡的麻雀,我从小生活在乡下,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麻雀繁殖的季节,它们喜欢把巢筑在落水管下面。
  要是在乡下,每年这个时期,你不用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很多麻雀就喜欢在落水管下筑巢,它们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它们把巢筑得牢固;可是雨水一下,覆巢之水就把那些尚不能飞的小鸟淋得够呛。在春季常常能听到遭雨水淋的小鸟在巢穴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凄厉的惨叫。小鸟叫着,老鸟也叫着,可是老鸟也只能是急切切地绕着巢穴飞来飞去而无计可施。
  我这样想着,就好像看到了此刻家乡的情景。在我们老家的这个时候,要是下雨,那些农妇没什么事可做就会聚在一起聊天,有时候也会招路过的算命的先生驻足停留,总有一些妇女下雨无事时喜欢坐在房子里面听算命先生算命。可算来算去还是那样的命,自己的命并没有什么改变,倒是算命的人在城里买了一套又一套房子。
  算命的是一个瞎子,每年的春冬季节农闲的时候都会下乡招徕生意,手里拿着一块铁片,“叮——叮——”一边走一边敲打。我怀疑他不是真的瞎子,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到处走。我父亲说他算别人的命活自己的命。我父亲不怎么爱说话,可他有时候说的话特别的一针见血。尽管这样,大家一没事的时候还是找他算命,而他呢也好像都知道农村妇女的这种需求——她们总是想知道自己家人的运势,所以总是计算着在她们没什么事的时候——在下雨天、在农闲时就下乡,拿着一个铁块“叮叮当当”地敲。这声音从老远就传来。
  而没什么事的时候乡下妇女又都喜欢聚在一起聊天,这样只要有一个人把他叫住了,其他人也都会找他算命。她们也像一群麻雀。有时“叽叽喳喳”对事实进行讨论着;有时听到悲伤的地方也平息静气甚至流泪;有时又微微着笑——那是算命先生给他算的命的人说了好话或是预祝了前程。
  我母亲对这种事情也很信奉。我不知道我母亲这时是不是还和我算着命,要是算了,会不会算出我现在没做事了。我又一次裸辞不干了。
  尽管我母亲老早就对我们说“小时候父母是孩子的天,长大后孩子是父母的天”。她说这话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兄妹都好好努力争气,希望我们长大后能有出息,将来能比得上人家,至少不落后于人。
  她可以说是那种很要强的人,我母亲。只是对于这种事我向来不是很关心,我是说我不太喜欢跟别人攀比,我大概是没受过这方面的挤迫,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体会。你向来是不会听任何人的劝诫来过自己的生活,除非你自己真正经历过。因此我虽然知道他们的意思,可我还是无法真正做到让他们满意。一来我对生活的概念不是很强,这就是说我对自己将要面对的生活没有笼统的概念;二来我对争强好胜也不是那么在意,不像他们那样对什么都要进行比较。所以我总是在一遇到什么困惑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到最后只能选择逃避,尽管有些时候我也特别想努力。
  我父母对这种事很是恼怒,我是说他们只要一听到我辞职了的消息就会恼怒,他们是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恼怒的;尤其是我母亲,她听到这种事情甚至会哭起来,他们最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无论你做什么,他们总希望你一直做下去。你要是一有什么想法,也永远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已不知道是我第多少次辞职了,我近年来辞职十分频繁。
  那天我就那样对着窗户看下雨,整整看了一个下午,想着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我经常对着天空或者天花板想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我只要一有时间有时会想到半夜睡不着觉。按理来说我应该为自己最终的决定感到开心才是,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问题是你十分清楚你目前的状况,可尽管这样对有些事情你还是把持不透,每到这个时候你心里总是莫名地空虚。
  以前我倒也有过几次离职,那都是在我度假的时候。说起来甚是荒唐,我只要一想辞职就是趁在我度假的时候,一走了之。我揣摩我这样做离开的时候可以心安理得一点。我不愿贸然离职,我总要在心里找足充分的理由,然后趁着我度假的时候一去不回。每次离开一个地方,我心里总会莫名的地难过一阵子。说实话我不愿贸然离开一个地方,就像我不愿贸然闯入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只是这次不一样,我的假期刚刚度完,我原以为我还能坚持做下去,或者挨过这一段时间到下一个假期,可我实在一天也不愿再在这里呆了。这儿的人全都是杂种,都是些溜须拍马的杂种;他们还老是聚在一起谈那些花里胡哨的话题,对那些花里胡哨的话题简直一句也不离嘴。他们觉得自己还人模狗样的有多了不起。
  我是第二天黎明时分把东西拿出来的,这不是说我要偷偷地溜出来还是什么的,我只是不想走得那么堂而皇之;尤其是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不想走得堂而皇之。我是说要是离开一个地方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离开。古人有十八里相送的情致,在这里,你简直没有一个朋友,我是说真正的朋友。不光如此,你简直很难和谁交上朋友。他们大多数都是些自以为是极其粗俗的人。他们一天到晚会做的只是下班之后在宿舍里谈性和女人;要不就是趁你不再的时候把你的东西到处藏,让你找不到;开一些十分粗俗的玩笑。反正都是些没什么知识的人所做的那些粗俗的事情。
  我反正也不想和谁假惺惺地惜惜作别。况且我也不想我走的时候路上遇到什么熟人,尤其是我还提着一个行李的时候,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孤零零的背影还是什么。我自己倒不觉得什么的,可是我不想别人那样以为。要是离开一个地方呢,你总想离开的时候悄悄的,不声不息地离开。况且我也不想在临走的路上和谁打招呼告别。倒是有那么几个值得告别的人,可他们跟那些杂种也同样玩得好,你要是在一大堆人里发现那么几个你认为有意思的人,而他们又跟那么多没意思的人相处得好,你就会觉得不是那么有意思;再说我也不想为了跟谁告别把自己胳膊腿摔断什么的。反正你要是想离开一个地方呢,你首先想到的不是告别,告别不是目的,离开才是。所以我谁也没告别就走了出来。你反正不必对谁注入太多的感情,反正他们也不一定能接收的到。
  我辞职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这主要当然是指我的父母。我不太想让他们知道我辞职的事,这类事情让他们知道就会泄他们的气。他们老是说我不争气,尤其是我母亲,她要是知道一准会歇斯底里的发作起来。她这个人对这种事情很是敏感,老实说,我觉得她对生活没有信心,尽管他们都对自己分内的事情总是那么任劳任怨,可他们对未来仍然没有信心。
  我父亲倒不说什么,可是他只是不爱说话的那种,他心里对这事也一样焦心。他们总是一遇到什么事就焦心。他们自己一生都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没有过多想法,要是子女一不让他们感觉顺心,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在社会上生活得没底气,他们会难过得寝食不安,甚至觉得生无可望,而我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所以我不想给他们添任何烦恼,再说我要是告诉他们这件事那我就是自寻烦恼。我是说我本来可能没那么多烦恼——也许有一点,只是有一点,可我要是给他们一说那整个世界会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他们会拿一大堆问题来问我,会问我自己出身的问题,问我到底想不想在这个社会安身立命的问题,以及诸如此类的一切。这会使我烦得连命都不要。
  再说,我总想独立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等一切都好了,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再告诉他们的,省着他们为我担心;况且担这种心,担也是白担。他们老是为什么事情担心,我母亲老给我说我父亲怎么一到了晚上老是说睡不着,担心这,担心那。其实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了又怎么样呢?事情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已经发生了的还是那样,不会因为你担心得睡不着就好了。担心了还是那样,不担心也还是那样,可他们还是一天到晚担心。
  嗯,有些事情你跟他们讲不通,他们跟他们自己也讲不通。我打算等我再另找一份工作,我再告诉他们。我知道我每换一个工作她们一开始都不同意,但是真正换了一个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我要是干了一段时间她们也就不会再说什么。
  我知道我这些年确实有些让他们伤心劳神,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原因你身边总是会有一帮怪人,他们不是势利就是尖酸、刻薄,各个还他妈装的像仁人君子。比如你要是在什么地方学徒,带你的师傅总是不怎么肯教你,他们会说你比他们学徒的那个时候幸运多了,他们那个时候怎样总是要受到师傅的各种打击和侮辱。不光如此他们有的在为人方面也近乎狡诈,比如你要是跟一个师傅学习修理之类的,你们上门去维修,本来没坏的东西,他要让你说坏了,告诉物主要换电路板。换电路板就要花几百块钱,而你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其实很可能只是一个传感器坏了,换一个只是几块钱的事。
  又比如说你要是在一个什么厂子里上班呢,你的东西老是会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或者主管也近乎下流,他们老是讲那些下流的话。你住的宿舍环境简直也差得难以形容,反正在那样的环境工作只会让你灰心。
  倒是也遇到过那么几个好人,可他们跟那些尖酸刻薄的杂种也玩得一块去。反正你无论在那里做事,诸如此类的事情总是数不胜数,层出不穷。无论走到哪里你身边总是会有这样的人,遇到这样的人,他就是把他的技术通过武功传授似的方式全部传授给我,我他妈也不会要;他就是把他的核心技术全部装在一个盒子里——如果可能的话,送给我,让我学了一下就懂,我也十分怀疑我会不会去学。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你们互相谁也不相信谁,谁都认为对方是不入流的杂种。到最后你只得离开。
  每当一辞职了我就会觉得失落,可是辞职之后我倒安心起来。尽管我有时也可能烦恼的要命,可当我不那么烦的时候,我就打开微信,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说说:敬往事一杯孟婆汤,从此不辜负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次相遇……
  我发了这条说说之后,就又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开始盯着街上的行人看。问题是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再说我不想提着一个密码箱没有目的地到处行走。可我也不想在那里烂屁股坐一上午。我于是只得提着我的行李箱在街道上漫无目的走起来。
  我有些失落,我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整个地面都是湿的,我浑身也简直湿透了,因为夜里下了一场雨,我夜里出来的时候又走的是侧门,侧门被堵严实了,可我还是知道那扇铁门下面少了一个钢筋,我可以从那里面钻出来。铁门是一个木柜子堵着的,上面堆的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烂鞋子、破手套,还有被扔掉的女人内衣,甚至还有大姨妈巾。
  嘿,我移开堵在门上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心情真是糟糕透了,我真希望自己当时已经死掉。我花了半个多小时把上面的东西清理掉,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断了一根钢筋的缺口处钻了出来。天空一片阴暗,我感觉有点冷,可我还是继续走着,我不想停下来,尤其是在混账的夜里,我不想停下来。说起来在夜里,只要自己是在匆匆地行走就要比停下来强多了,不停地走会让你感觉踏实些。
  我所处的这个地方是一整片的工业区,很偏僻,附近也只有厂子,各种厂子,你甭想半夜可以打到车什么的。这个时候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两排路灯亮着,照着大地,照着少数几辆疾驰而过的汽车,照着我——匆匆又缓慢的步伐。
  我走了约莫有几个小时,天已经亮了起来,只是街上的人还很少。到了一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我停下来,坐到一家药店门口,那药店门口正好有一排公共座椅。我把箱子放好,就在那里坐下来。街上的人还很稀少,街面上的店面基本都还没有开门,路面上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扫地,我就看了一会儿,看着她们一个一个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扫,一片一片的地方在她们的清扫之下变得干干净净。她们把这一块地方扫干净之后就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由于没什么做,就顺手把放在密码箱侧面的折叠伞拿出来叠好。这是一把浅蓝色的折叠伞,是我前几天在一家超市买的,我上一把伞被人借走之后弄丢了,后来我就买了这把。买了这把伞之后我自己还没用,就又被宿舍里一个家伙借去也没叠好就还给了我。宿舍里有的人几乎常年都是借别人的东西使,他们自己从来不买东西,他们宁肯把大笔的钱花在吃喝玩乐上面也不愿买一些实用的东西。搞的最后你自己要用的时候还要找他们要。
  这是一把印有蓝色的印花的伞,我喜欢蓝色,也喜欢折叠伞。我不喜欢大伞,大伞拿着像一个多余的物件,折叠伞就不一样。折叠伞你不用的时候可以把它放进口袋或行李箱里。我整理好雨伞之后又放回行李箱。我当时没什么事可做,彻底解放了,我觉得自由自在的有些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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