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袖善舞

　　丘陵片片，起起伏伏山水画；层峦叠翠，漫山碧树连成片；云卷云舒，火烧寮云似火海；红霞满天，绛红一片似墨染；小雨葳蕤，细细绵绵如云雾；微雾朦朦，恰似羞女脸上纱。
　　眼前便是江南了！
　　茯月翻身下了青骢马，环顾了一眼四周之景色，好一片杏雨微朦！琼鼻深吸了一口湿润的气息，便缓缓朝向莲花宫走去……
　　“满塘素红碧，风起玉珠落”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
　　“暖日和风香不尽，伸枝展叶碧无穷”
　　……
　　那是一女子，她身披着蝶纹花样之铜绿色的对襟，一身粉红色的软烟罗制的百褶裙，长长的飘带飘瑶在身两侧。头顶绾着一朵百合髻，一根稍显清淡的翠玉蝶形步摇斜插于百合髻之后，那步摇正随微风缓缓摇动。
　　她生的一幅可爱的好相貌，一张端端正正的瓜子脸，从脖颈到脸上的所有肌肤皆若凝脂，一对修长的柳叶眉，一双闪亮亮的圆鹿眼，娇俏的鼻子如琼玉般小巧，一张嘟嘟的小圆唇，霎是可爱。
　　她站在莲花宫外的一片莲池之前，朱唇微翘，望了眼广阔的莲池，霎时，提功运气，足尖点地，飘瑶而上于荷叶。
　　她足点轻点荷叶，一株接着一株。
　　“啪哒！”
　　足点一点荷叶，四周水花四起，珠珠如珠玉，落入水时如落玉盘，发出清脆地响声。
　　霎时，她轻飘飘地落在一朵红菡萏之上，衣衿卷起一片片水花。
　　一只足尖点立，另一只足尖腾空旋起，她缓缓转了一个圈，飘带在微风扶过的地方飘瑶，百褶裙在她旋转的内力之下旋起成花，她宛然若天女坠落凡间。
　　她再次提功运气。
　　足间飞快点着荷叶。
　　她足点轻点荷叶。
　　一株接着一株。
　　到了，眼前便是莲花宫！
　　她缓缓敛气，将多余的内力统统收归于腹中，足点轻柔落地。
　　她缓缓向莲花宫门内走去。
　　“宫主！”两侧侍卫见状，缓缓单膝跪地，同时朝她抱了一拳。
　　“可是贵客来了？”她平息了气息，低头看向一侍卫，缓缓地问道。
　　“贵客正在正宫里喝茶呢。”那名被看的侍卫敛了敛眼帘，恭谨地回复道。
　　“知道了。都起来罢。”她用清亮的嗓音抛下了一句话，缓缓向宫内踱去。
　　她缓缓踱进了殿内，见一身着火红色及脚裸百褶裙，背后一青松剑的女子正跷着二郎腿坐在茶案上饮茶。
　　她掩唇微微一笑，开口寻问道：“实话说，我们江南三大圣门与中原三大圣门几乎没什么瓜葛。仅在二十年前“江湖大乱”之时，青芸门主与吾门前门主联合作了一回战，之后便少有往来。所以您这中原暗月门新仼门主突然想起造访我莲花宫，所谓何事？”
　　“红袖宫主，吾此番前来是有私人要事要探察，前些个日子给宫主来了信，说是我要暂住于此，待吾之事察明之后，便可离开江南，那时本人会有重酬。宫主您难不成没收到信件么？这可不算是突然造访罢。”茯月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抹笑，打趣地道。
　　“行了行了，你这“贵客”任性的打紧，我这小小莲花宫宫主可不敢轻易不收您那信件。”红袖撇了撇嘴，蹙了蹙眉，眼底透露出一丝生疏。
　　“得了吧你，装模作出一幅生份之样，专门打趣我这老相识。是不是我这老相识好欺负？”茯月顿时恼火，急急地饮了口茶。
　　“怎敢怎敢！‘贵客’就是‘贵客’，不敢得罪，不敢得罪！”红袖一脸谄媚地笑，朝茯月吐了吐舌头，提功运气就要溜走。
　　“死红袖，说什么呢你，给我滚回来！”茯月“哐当”一声将茶杯搁回茶案，“噌”地提功运气，追上了想要开溜的红袖。
　　一红一粉二人前后追击，吵吵闹闹，像孩子似地打得不可开交。
　　什么树枝，树叶，小石头满天乱坠，满空飞舞；什么剑花，飘带来回击打。
　　更甚者，锅碗瓢盆漫天飞，叮零哐啷碎一地！
　　路过的弟子和侍卫顿时傻了眼，主子这是在干嘛，宫主样儿去哪儿了！
　　“宫……宫主！”一弟子端着糕点站在一旁，神色呆滞地望了二人一眼。
　　“咳咳！”红袖清了清嗓子，停止了打斗，恢复了严肃的模样。
　　“何事？”红袖站立，缓缓地问。
　　“宫主，这是您让我给暗月门主准备的糕点。还有，您命我打扫莲花宫侧宫，莲花宫侧宫里屋已经打扫好了，即刻就能入住。”侍卫垂了眼眸，缓缓地道。
　　“知道了。有劳于你。下去休息罢。”红袖向那侍卫吩咐道。
　　“阿月！里屋打扫好了，要不去参观一下，看看满意否？”红袖拉起了茯月的绣手，摇了摇茯月的手，笑嘻嘻地道。
　　“哎呀，不用看了，但凡是阿袖准备的房间肯定是最干净整洁的。而且，反正晚上还是要住的呢。”茯月跟波浪鼓似地摇了揺头。
　　“走罢，走罢！人家精心打点好的房屋你都不看一眼就直接住，好生不给面子！”红袖撇了撇嘴，像小女儿撒娇似地娇嗔，还向茯月快速地眨了眨眼，好一幅小女儿娇态，让人好不怜惜。
　　茯月捂住了胸口，作呕吐状。“你也忒恶心了罢，居然与我撒娇。”
　　实在是抵不过红袖此番娇嗔的模样，只得轻叹了口气：“好罢，去！”
　　红袖一脸欣喜地拉着茯月往扫莲花宫侧宫里屋方向跑去。
　　眼前便是莲花宫侧宫里屋。
　　“快看，快看！我专门命人给你布置了一套茶具，跟你幼时喜欢的那套一模一样！”红袖兴高采烈地指着那雕竹茶具道。
　　红袖与茯月自幼时就相识，可以算是“发小”级别的关系了。十五年前自幼时青芸便带着小小的茯月来过江南办事，那时青芸便结识了上仼莲花宫宫主红玫，因办事便时常带着茯月去莲花宫窜门，那时小小红袖时常从里屋跑出来玩耍，正巧看见小小茯月，二人于是便相见恨晚，每天打打闹闹，玩的不可开交。二人日渐相熟，成为了一对小知已，因此互相了解彼此的爱好与喜欢的物品。当青芸办完事要带茯月回中原时，二小孩哭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时隔多年，如今二人都已及笈，因茯月此番前来终于得见。于是二人便激动如此。
　　“这些你居然都还记得！”茯月松开红袖之纤纤玉手，急忙跑到桌前，端起那套茶具便开始摆弄。
　　“太有意思了这个！”茯月一阵欣喜，失了原有的凌厉的侠女模样。
　　“怎么样，够不够义气！”红袖走上前去，伸手狠狠拍了拍茯月肩膀，扯出一抹与之前温婉模样大不相同的爽郎之笑。
　　“你也忒狠了罢！对你发小能不能下手轻着点儿！”茯月瞥了红袖一眼，佯装气鼓鼓的样子指了指红袖，这还没满足，加了一声可爱地轻哼。
　　“说实话，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在江南，那我今儿晚起就要一直住客栈了，得多不安全，每天要提心吊胆保护自已的安全！”茯月感激地看了红袖一眼，转身握了红袖的手。
　　“客气个啥劲，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如此生分做甚！”红袖笑嘻嘻地说，再次拍了拍茯月肩膀。
　　“对了，你此番前来江南究竟所谓何事？需不需要我这费物宫主帮你做点甚么？”红袖挑了挑眉，一脸期盼地望向茯月。
　　“我此番前来江南确有要事要察。”茯月顿了顿，眸中忽然覆上一层灰色，“是为了调查我娘当年的案子来的，总不能一辈子不明不白的活着，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根据我娘留下的线索，我便来了江南。”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作为你的发小，不论发生什么，我也会一直帮助你！”红袖叹了口气，圆圆的鹿眼多出一抹忧色，便缓缓拉上了茯月的手，安慰性质的拍了拍茯月的手。
　　“对了，你娘给你留下了什么线索？能给我看看吗？我熟悉江南，或许能给你些答案。”红袖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圆圆的鹿眼忽然一亮。
　　“我娘留的线索是一首诗。”茯月缓缓从袖口中取出了那张泛黄的纸条，伸出手去递给了身旁的红袖。
　　红袖接过纸条，诧异地缓缓展开，只见纸上赫然是一首诗：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一从恩谴度潇湘，塞北江南万里长。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春风开花不易得，一醉何必封公侯。
　　红袖忽地眼前一亮，扯了扯茯月的袖口，缓缓地嗫嚅了句：“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红袖顿了顿，笑嘻嘻地道：“山寺，郡亭，这些统统都是江南的好去处！你娘是要让你去这些地方察的吗？”
　　茯月一阵欣喜，急急点了点头：“对，应该就是这两处！只不过我不知道这两处究竟在何方向！”
　　“这不正好有我呢吗！我是江南人，自幼就熟悉江南。让我给你带路罢！”红袖拍了拍茯月的肩膀，圆圆的鹿眼透露出一丝骄傲。
　　“你若是急，我们明儿个就起程去九云山寺！”红袖圆圆的鹿眼再次张大了些，顺带将手里的纸条折叠成方块状，拉来茯月的绣手，将纸条塞回茯月手中。
　　“那太好了！真是多谢你了！”茯月望向红袖，闪亮的杏眼透露出一丝感激，她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和红袖的青葱。
　　
　　十二日后，清晨。
　　茯月和红袖二人抵达到山寺门口。
　　一红一粉闪亮亮地站在山寺门口。
　　二人衣着之色也正巧和山寺之黄色出奇的联为一体，竟是如此之配对，就好似已是此山寺之主人般的色泽融洽。
　　“阿月，就是这里了！”红袖指了指前方一座寺庙——
　　那是一座黄瓦的砌墙，青砖垒的瓦顶的七层塔式寺庙，仰望好似可触天空，近看好似漏斗倒立。巍峨数尺，凛风矗立，四周便是一众黄瓦边排而围成的院墙。
　　此寺庙有颇一番皇家寺庙之风味。
　　茯月见此寺庙之景象，便蹙了蹙眉，缓缓地对红袖道：“这究竟是何寺？为何竟与皇家寺庙有几分相像？”
　　红袖闻言，摇了摇头，继而用绣手掩唇笑道：“我怎会知？不过我猜测，阿月你是来探察身世的，这或许会与你的身世密切相关罢！”
　　“或许是罢，我们得进去，一探才可知。”茯月点了点头，扯了红袖衣角就往里面走。
　　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踱步到山寺大门口。
　　眼前便是一座红色的大门扉。
　　茯月先上前来，伸出玉手握成拳状，缓缓向前伸去，轻轻敲了敲紧闭着的门扉。
　　竟是安安静静，无人回应。
　　茯月叹了口气，难不成是我敲的不够用力，那人没有听见？还是我唐突，没有唤得“请您开门。”诸如此类礼貌用语？
　　茯月轻叹了口气，抖了抖刚才敲酸了的玉手，便又再次伸出玉手紧握成拳状，再次重重敲了敲紧闭着的门扉。
　　“咳咳咳。”
　　茯月清了清干哑的嗓子，便边敲边大声道：
　　“可是有人吗？”
　　“请您开门！”
　　“请问有人吗？”
　　“您在吗？”
　　……
　　竟再次无人回应。
　　二人只听，山寺寒鸦凄楚啼鸣，却从未闻，只言片语从寺中传来。
　　红袖轻叹了口气，伸手扶上了茯月肩膀：“别着急，今儿个可能住持不在寺中，我们可以改日再造访。”
　　“只得如此。”茯月眼底覆上一抹暗色，无奈地耸耸肩，伸手抓上红袖之手便往寺外前去。
　　茯月眼底的暗色被红袖尽收眼底，为转移茯月忧伤的心情，红袖用打算聊天的方式转移茯月的注意力。
　　“阿月，你觉着我今天的妆如何？”红袖扯了扯茯月的衣袖，用青葱指了指自已的脸，圆圆的鹿眼眨啊眨，一脸期盼地望向茯月。
　　茯月被红袖的话拉回了思绪，便扭过头来细细看了看红袖精致的脸：
　　一张瓜子小脸上打了一层薄薄的粉，一双柳叶眉中心一点桃花旎，精巧也可爱。
　　茯月满意地点了头，眼底流出肯定的目光，便缓缓回应道：“此乃桃花妆罢！眉心一点桃花旎，配上我家阿袖精致的五官，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我家阿袖霎是好看！”
　　红袖嘻嘻一笑，摸摸自已的脸颊：“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很开心嘛，毕竟有人夸我，尤其是阿月！油嘴滑舌的阿月！”
　　红袖可爱的朝茯月吐了吐舌。
　　茯月“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点了点红袖的额头：“好你个红袖，又开始套路我了，你家阿月好欺负不成？”
　　红袖再次可爱的朝茯月吐了吐舌，还加了一幅鬼脸。
　　茯月再次被弄得“气鼓鼓”的。
　　红袖见茯月“生气”状，朝茯月再次做了个鬼脸，拔腿就开蹘！
　　“死红袖，你给我滚回来！”茯月“噌”地提功运气，追上了想要开溜的红袖。
　　一红一粉二人前后追击，吵吵闹闹，像孩子般地嬉戏打闹起来。
　　路过的人顿时傻了眼，这二位女子在干嘛？
　　二人打得有些疲惫。
　　茯月重重叹了口气，便率先摆了摆手：“不闹了，不闹了！好生累人，比打斗还累！这局算你赢了，我认输！”
　　红袖又是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太好了，我又赢了！”
　　二人皆精疲力尽，找了片阴暗小树林，背对背坐在了一块长满青苔的半身高的大石头上。
　　“红袖，再次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又怎知山寺方位？”茯月缓缓道。
　　“你还陪我连夜来这荒郊野岭外，真的很义气！”茯月眼底透露出一丝感激，真诚地道。
　　“万万别客气！泛泛交多，知已难逢！我与你自幼便是发小，如今也应算是伯乐了罢！”红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缓缓地道。
　　不知不觉，二人渐入佳境，聊到将夜。
　　夜色微凉，月上弦梢。
　　空气中格外安静，却隐含着一层淡淡的杀气。
　　“沙沙沙——”
　　忽地，树林里发出一串急促地响声，似是有多人前来。
　　“沙沙沙——”
　　一路看不清脸的人马正在朝二人靠近。
　　茯月多年迅练出得灵敏的耳朵微微一动，忽地身体紧绷，便从石头上跳下，也拉下了红袖。
　　“沙沙沙——”
　　“不好，有杀气！”茯月眼底透露出一丝冷色，朝树林发出声响的方向摆好应战的姿势，用凌厉的嗓音轻声道。
　　“沙沙沙——”
　　响声逐渐变大。
　　红袖顿时冷静了下来，圆圆的鹿眼竟也透露出一丝杀气，同样也站立，准备好应战的姿势：“什么人！”
　　“嘶啦——”
　　“哗哗——”
　　“沙沙——”
　　……
　　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提一剑忽地从树叶间呈包围之势跳了出来！
　　红袖定睛一看黑衣人的胸口，每个人胸口皆赫然印着一个三角模样的印章！
　　“不好，是九凉门的人！”红袖蹙了蹙眉，眼底杀气更甚。
　　“是冲我来的，阿月你快跑！”红袖扯了扯茯月衣袖，急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