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似是故人

　　走入彩虹山庄，才觉豁然开朗，绝风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江湖大庄。彩虹山庄依山傍水，那远处的青山云雾环绕，瀑布飞霞，白鹤鸣空，山庄建造极其宏伟庞大，堪比一座巨大的宫殿，山庄四周又分布着不同的楼宇别院。庄内此刻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月修影带领众人来到后院，只见后院有一处建在湖畔的优美庭院，那湖水湛清碧绿，湖畔还漂浮着朵朵红莲。几只仙鹤旁若无人的停在湖畔休息，一树垂柳做帘，轻风送来桃花飞舞。
　　绝风不由叹道：“好一处人间仙界，彩虹山庄果然是气派啊！”
　　月修影用手指着远处瀑布上挂着的彩虹，道：“因为瀑布上长年挂着彩虹，故而取名为彩虹山庄！”
　　沈落落也赞叹地点头道：“这儿这么漂亮，难怪叫彩虹山庄！”
　　月修影微微一笑，然后在前引路道：“诸位——请！我妹妹就住在这霓霞阁内！”
　　进得霓霞阁，一路都有护卫和侍女守候，那月修影命护卫前去通报霍长堂知晓，然后带众人进了屋。屋内珠帘轻垂，炉烟萦绕，只见月绫汐一身湖蓝裙裳，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宛若睡梦美人一般。
　　绝风看着床上的月绫汐，心中叹道：“啊！一别已是十年，绫汐姑娘，你可还认得我？”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故人重逢，忧的是怕被她认了出来，自己又要如何交代那九幽剑的去处？当年时不归让他去天山拜剑魔为师，本是想带着九幽剑一同消失在江湖，让江湖中人不再为争夺九幽剑而平添杀戮，怎奈剑不在江湖，江湖依旧因它而癫狂，这月绫汐依旧逃不过宿命，还是被魔教的人抓走了，而彩虹山庄也未曾有过一刻平息。
　　这世上的波浪，又岂是你想平就平得了的呢？
　　想到这儿，他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宇清涯已上前去替月绫汐把脉，此刻室内十分安静，他的一声叹气声显得越发清晰。
　　那月修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只道他是为了昏睡在床的妹妹而担忧。
　　岂料沈落落却转头，轻声问绝风：“你干嘛无缘无故叹气？你是不是看到那床上的绫汐姐姐生得好看，肚里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绝风急忙摇手解释道：“当然没有！”
　　沈落落一把掐住他的胳膊道：“我才不信！这是人家小姐闺房，你一个男人跟进来做什么？”
　　绝风道：“我……我和绫汐姑娘认识，所以前来探望！”
　　“探望个屁，你给我滚出去！”
　　一旁萧红郎对打闹的二人道：“宇师父正在把脉，室内需要保持安静，我们不宜在此多做停留，就先到门外等候吧！”
　　绝风点了点头，连忙跟着萧红郎出了房间。那月修影同沈落落道：“落落，你也出去吧！好让宇师父能安心断症！”
　　沈落落点了点头，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绝风看沈落落跟了出来，便双手抱怀，斜靠在石雕栏杆上，得意地笑问：“怎么？你未来夫婿把你给轰出来了么？”
　　“哼！都怪你！”
　　“原来月修影是你的未婚夫，哼……我看这小子也没什么好的，瞧他关心他妹妹多过关心你！”
　　“不许你说我修影哥哥的坏话！”
　　绝风见沈落落生气，便越发来劲，故意叹了开口气道：“可惜啦！”
　　沈落落见他卖起关子来，便忍不住歪头看向他问：“可惜什么？”
　　绝风转头看着她坏笑道：“可惜我觉得你和月修影没什么夫妻相！”
　　沈落落粉拳一挥，便用力捶打在他身上，怒道：“绝风——你这个讨厌鬼！讨厌鬼！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一旁萧红郎早已看不下去，偷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绝风毫不理会沈落落捶在身上那不痛不痒的小粉拳，只觉是只小猫在给自己挠痒一般。转头看向萧红郎道：“萧公子，你也太坏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朋友月修影就是这丫头的未婚夫！”
　　萧红郎故意用手摸了摸下巴，呷着一丝坏笑道：“早说又如何？晚说又如何？你难不成还想抢走这个丫头？”
　　绝风道：“那倒不是，不过自我看到月修影之后，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哦？什么事！”萧红郎饶有趣味地问道。
　　“这丫头根本就配不上人家月公子嘛！你看——这么野蛮！”
　　沈落落捶得手都酸了，只好嘟着嘴，双手抱怀，转头一跺脚不再理会绝风，只见此时霍长堂已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那萧红郎小声地对绝风道：“那位就是寿星翁霍长堂，跟在他身后的是彩虹七君，分别是二弟子秦臻、三弟子孟时凉、四弟子陆羽书、五弟子薛逸龙、六弟子云召天、七弟子王崇。”
　　萧红郎不说，绝风自然也知道这大弟子便是月鸿飞了。看着几人带风似地走了过来，那沈落落娇声叫道：“霍爷爷！”
　　霍长堂看着沈落落，和蔼地笑道：“原来是落落啊！听修影说你给我家汐儿带来位神医！”
　　沈落落认真地点头，乖巧地说道：“嗯！宇师父正在里面替绫汐姐姐断症呢！”
　　萧红郎拱手行礼道：“晚辈代表御衔司特来向霍老庄主贺寿！”
　　霍长堂点了点头，笑道：“红郎，你也来了啊！哦……这位小哥是？”霍长堂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绝风身上。
　　绝风急忙拱手行礼道：“晚辈名叫北堂绝风，是和萧公子同来给你老贺寿的！”
　　“哦，好！好！”霍长堂点了点头。
　　此刻，屋内月修影已经打开了房门，毕恭毕敬地对霍长堂及身后的六位叔叔道：“爷爷、诸位叔叔，宇师父已经替汐儿断完症了。”
　　霍长堂点头，正色急忙赶了进去，屋内宇清涯向他行礼道：“宇某见过霍老庄主！”
　　霍长堂上下打量了宇清涯一番，便道：“这位便是宇清涯药师了吧！不知我汐儿孙女到底是怎么了？之前请了许多位药师来替她诊脉，都没能将她治好！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
　　一旁的二弟子秦臻道：“一定是魔教的妖人暗中给汐儿下了什么毒！”
　　宇清涯道：“从把脉的迹象来看，绫汐姑娘不像是中毒。不过她的脉象似乎异于常人，一时宇某也探究不出原因来。至于绫汐姑娘为何一直昏睡不醒，我看到是和她的脉象有关。”
　　霍长堂点头道：“既然不是中毒，那……那要如何诊治才好？”
　　宇清涯先是摇了摇头，复又道：“我倒是有一个方法，但不知可行不可行，姑且也只能一试！”
　　霍长堂点头道：“宇师父但说无妨！”
　　宇清涯道：“绫汐姑娘脉象异于常人，未明原因，有中似无，无中又若游丝，时而脉搏急急如鼓点，时而又复平静似镜湖……这种脉象倒是与我在塞外诊治过的离魂症颇为相似，不过又不是全像，我想姑且用治疗离魂症的方法替她施针试试！”
　　“离魂症？”月修影诧异地看了看宇清涯。
　　霍长堂点头道：“那就请宇师父施针吧！”
　　宇清涯点头，先从药箱中取出一只精致的药盒，打开药盒里面有一枚用蜜蜡封住的药丸，他将蜜蜡揉碎，然后命人取来半碗清水，又取刀划破了月绫汐的手指，取了些许血液滴落在那半碗水中，最后才将药丸扔进血水中，只见药丸顿时融化成血红色，他让月修影将药汤喂月绫汐服下，然后才开始施针治疗。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月绫汐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双眼。
　　霍长叹大喜，急忙上前唤道：“汐儿醒来了，我的汐儿醒来啦！”
　　此刻的月绫汐十分惊恐地坐了起来，大叫一声，蜷缩到床榻一角，这令众人很是不解。
　　“这……这是怎么了？”霍长堂急忙转头看向宇清涯，宇清涯摇头，很是堪忧地看着月绫汐。
　　那站在一旁的月修影急忙上前抱住惊慌失措的妹妹，柔声道：“汐儿莫怕！汐儿莫怕！”
　　“修影哥哥，是你吗修影哥哥！”月绫汐伸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着。
　　一旁的众人均感觉好奇，那沈落落急忙问宇清涯，“宇师父，这绫汐姐姐到底是怎么啦？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啦？”
　　宇清涯无奈地摇头道：“只怕是绫汐姑娘的眼睛有疾，看不到东西！”
　　“啊！”众人诧异。
　　而月修影这才明白救出至今她为何会如此，不由心疼地流出泪来。他凝视着月绫汐茫然的一双眼眸，痛心地道：“汐儿，你的眼睛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月绫汐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修影哥哥，不要担心，汐儿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很多年了。”
　　听到这儿，霍长堂不由握拳大怒：“这可恶的月轮魔教！竟然把我孙女的眼睛给弄瞎啦！汐儿，你是从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月绫汐摇头叹道：“我被月轮魔教抓走之后，被他们关在地牢之中，几年后，慢慢地我的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庄主爷爷，我爹爹他之后生死如何啊？”
　　霍长堂道：“‘风妖’剧毒何等厉害，我耗尽功力才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为了救他这么多年只好把他封在玄晶冰内。”
　　月绫汐流泪，默默哭泣着。
　　那霍长堂又问：“汐儿，究竟你爹和你在回山庄的途中发生了什么？那九幽剑又去了哪儿？”
　　月绫汐摇头道：“对于以前的记忆，有些事我已记不太清楚，我记不起当年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是魔教黑红二君用毒害了我的爹爹。我想拼命回想以前的事，但无论怎么用力都回想不起……后来，后来我就一直被关在地牢当中，我能记得的就只有周遭无尽的漆黑，无尽的等待……”
　　听到这儿，一旁默不作声的绝风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幸好绫汐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她患有眼疾，也是认不出我来的！”想到这儿不由松了口气，复而心中又道：“唉……绫汐遭受如此惨境，我却这么想实在不对！我亏欠她的怎么也得想法子替她补回来！”
　　此刻，月修影心痛地道：“汐儿妹妹，是哥哥无能，让你受尽了折磨，苦等了这么多年才能将你从魔教救出！”
　　霍长堂拍了拍腿，叹道：“若非当年为救你爹我消耗了大量功力，在与魔教教主卓冰交手的时候必定能够将他打败，也不至于让你被关魔教多年了！”
　　三弟子孟时凉道：“师父，事已至此，也无需太过自责，还是请宇师父替汐儿查看病情，看看是否能够医治她的眼疾。”
　　霍长堂点头道：“是我气糊涂了，修影，快——快让宇师父替你妹妹看看！”
　　月修影点头，那宇清涯上前看了一番，然后道：“恕宇某直言，这绫汐姑娘的眼疾乃是常年旧患，原因不明，我看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治愈的。我姑且先开些疏络明目的药方，让她定时服用看看！”
　　霍长堂点头道：“也只好如此啦！绫汐的眼疾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好得了的，只好日后再想办法啦！”他说完，又抓住月绫汐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安慰道：“汐儿放心，庄主爷爷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你的眼睛！你先好好休息！待会儿寿宴开始，我再叫你修影哥哥来带你前去！”
　　月绫汐点头缓缓睡去，霍长堂便带领大家退下。
　　一路上，霍长堂仍旧不放心，边走边吩咐下人道：“汐儿有眼疾，平日多有不便，你们要小心照顾！”
　　“是——庄主！”
　　“修影，汐儿初回山庄，只怕会有陌生感，你要多抽空来陪陪她，多和她聊聊天，或许她能慢慢想起当时的记忆来，也可找到那九幽神剑的下落！”
　　月修影点头。
　　一众人离开了霓霞阁，赶去前厅招呼前来的江湖客人。
　　
　　夜色慢慢升起。
　　月轮魔教总坛的大殿门外，火柱上的火光倒映。教主卓冰身穿一袭黑色玄冥锦服，长夜当空，之见他侧颜冷厉俊美，眉目轻蹙，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清冷的孤月。此时，一位身披着黑色斗篷的老妪，手握龙头拐杖，正缓缓朝他走去。
　　“听说，神月放走了那孩子？”
　　“是我管教不严。”卓冰没有转过身来，依旧站在原地。
　　“神月现在的主意可是越来越大了，教主你是如何处置她的？”
　　“罚无心崖面壁思过去了。”
　　“教主的惩罚真是轻得很呐！教主对心爱之人总是仁慈，难道忘了当年素婼是如何背叛你的吗？”
　　“骊幽婆婆，往事已矣，又何须再提？”
　　“老婆子我也不想再提，不过教主做任何事都要以魔教为重，切勿因小失大。”
　　“婆婆的话，我谨记便是！”
　　骊幽婆婆摇头，无奈地叹道：“放走了那孩子，是福是祸，教主以为一切恩怨都可以就此平息了吗？”
　　“骊山婆婆为何如此说？”
　　“教主，老婆子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江湖恩怨，又岂能尽如人意？教主纵横江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吗？”
　　骊山婆婆说完，转身缓缓离去。
　　卓冰沉重的心不由一阵愁楚，复又再次抬头，双眉凝视着天空上的月色，低声叹道：“月色朦胧，前路难测。福兮？祸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