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夺人之美

　　果然，自强的话音未落，玉娥已经袅袅婷婷地走进屋里。逢春拍手笑道：“妈妈，你走路的姿势好优美哇！”
　　玉娥嗔道：“小孩子，跟谁学得油腔滑调的？哎呀，德仁哥，稀客来了。”
　　德仁微微一笑：“我也不算稀客，我倒发现自强和你心心相印，你还距家100来米，自强就已经感觉到你的脚步声了。”
　　玉娥莞尔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骗人，我快到门口了，才听见自强说了一句‘玉娥回来了’。难道说我离家100多米的时候，是你感觉到我的脚步声，是你和我心心相印吗？”
　　德仁想不到说了一句玩笑话，却把自己套进去了，不觉窘得面红耳赤。只好走到逢春跟前，装作去看孩子的作业。自强来圆场了：“玉娥，德仁哥下午来得早，半天等不到你回来，等得着急了，产生这种感觉，也是正常的嘛。”
　　玉娥啐了自强一口：“呸，德仁哥的感觉自己能不知道，倒要你帮他分析。”
　　自强理直气壮的：“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德仁哥是说咱们两口心心相印，相互之间产生了心灵感想。”
　　玉娥“噗嗤”一声笑了：“看你笨的，人家说的是心灵感应，两个人虽然离得很远，却能感觉到彼此的心理感受。就像德仁哥刚才说的……”
　　德仁看玉娥亭亭玉立，粉面桃花，笑容可掬；又要说出100米心灵感应的话来，连忙拿话岔开：“玉娥，我家的电视机坏了，没有图像了，想请你家修理电视机的专家去看一看，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玉娥依然笑着：“答应，肯定是要答应的。可是像你这样的问话，‘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就显得太生分了。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答应的，却偏偏要说不知道我答应不答应。既然你说不知道我答应不答应，那么我就偏偏地不答应，不是让你落了个脸儿红吗？德仁哥，我要是不答应你，看你丢人不丢人？”
　　德仁知道玉娥是在说玩笑话，并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瞅着她。自强看玉娥在无理纠缠着德仁，也就识趣地去做晚饭。逢春从作业本上抬起头来，埋怨着玉娥：“妈妈，不许你这样对待伯伯。昨天还说想让伯伯来看你呢，今天连电视机都不答应给修理了。”
　　玉娥红着脸过来搂着逢春耳语：“逢春，妈妈说的是玩笑话，你怎么就当真了。”
　　德仁一看呆着实在难堪，就借口屋里闷得慌，走到院子去了。玉娥这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呆在家里不是，跟着德仁出去也不是。自强看玉娥这么为难，就悄悄地说：“玉娥，家里闷，你也出去透透气，饭做好了，让逢春去叫你们。”
　　玉娥嫣然一笑：“只要你不多心，不嫉妒，我就出去了。”
　　自强说：“我才不是小心眼呢。你上了一天班，也该散散心了。”
　　玉娥这才对自强指导了几句：“稀饭要熬黏糊，多放点油，把菜炒香……”
　　玉娥说着，就慢慢地溜出去了。毕竟是冬天，树木萧条，花园里也不见散步的人。德仁坐在排椅上闭目养神，竟然没有觉察玉娥悄悄地来到他的身旁。眼睛虽然闭着，看不见什么，鼻子的嗅觉却是十分灵敏的，女人身上的芳香让他自然而然地张开了双眼。德仁看见玉娥婀娜俏丽，光艳照人，站在面前，他竟然有点惊慌失措了：“咳，玉娥，我不是有意要躲开你的，我真的有点儿闷。”
　　玉娥笑吟吟的：“德仁哥，我不是有意来陪伴你的，我也真的有点儿闷。”
　　德仁说：“你看，我们把事情搞得太神秘了。我来看你，就说是我来看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是我干妹子么。”
　　玉娥说：“你看，我想让你来看我，就说我想让你来看我，你是我干哥哥嘛，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人说着，笑着，自然而然地一块坐在排椅上；先是挨着坐，又迅速地分了开来。德仁似乎觉得楼房的窗户里有许多双眼睛在望着他，不得不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负起责任。德仁觉得在家属院里说话实在别扭，就慢慢地向家属院外面移动，玉娥也跟着到了外边。玉娥轻轻一笑：“德仁哥，我们是光明正大地交往，你怎么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一样？”
　　德仁叹了口气：“唉，中国这个社会，男女有别嘛；再说，咱俩过去的关系有点特殊，即使不为了防止外人说闲话，也得小心咱们的感情突破了防线。”
　　玉娥嘻嘻地笑着：“德仁哥，你总是拿这些话来挑逗我，我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打算把你彻底忘掉，叫你这么一说人家的心情又紊乱了。”
　　德仁说：“不会吧，听自强说你们的关系亲密得很。”
　　玉娥抿着嘴笑着：“看你说的，我是一个女人，女人总要过自己的正常生活，才能幸福。我哪能因为心里有个你，就闹僵和自强的关系呢？”
　　德仁说：“好，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
　　玉娥慢慢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脸蛋也越来越红：“德仁哥，不怕你笑话，我和自强玩耍的时候，就觉得俯在我身上的不是自强，而是你。我这样一想，自强玩得越有劲，我就觉得你越有劲，我感觉的就越幸福。德仁哥，我们虽然很少见面，可是我感觉你经常在我身边，经常和我玩耍，你体会到这一点吗？”
　　德仁听得热血沸腾，却又胆战心惊：“玉娥，千万不敢这样想，一旦走火入魔，在自强和你玩耍达到高潮的时候，你会突然喊出我的名字，那样你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玉娥的脸蛋红得发烫，声音都颤抖了：“德仁哥，看把你听得高兴的，心里一定觉得甜丝丝的。我对你说得当然有点夸张，实际上哪会每一次玩耍都想起你呢？自强自从到了西安，劲头足得很，有时我睡得糊里糊涂，自强俯身上去就玩起来，朦朦胧胧的，我哪里顾得上想你呢？等到想起你的时候，游戏已经结束了，嘻嘻……”
　　德仁看玉娥面泛桃花，眼动秋波，小嘴红润，任你怎样冷静的心情也不免有点冲动，他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玉娥的鼻子：“调皮，我变成你们生活的调味品了。想甜，我就变成了白糖；想辣，我就变成了辣椒。”
　　玉娥趁势抓住德仁的手指，娇媚万状的：“德仁哥，谁让你的歌声早早地飞进了我少女的心窝，谁让你和我们多次的接触，虽然你没有突破我最后的防线，我对你还是不能忘怀……”
　　面对着情绪冲动的玉娥，德仁急忙把她拉到一棵大树的背后，一脸严肃的：“玉娥，放冷静些，我们只是谈心说笑，没想到你竟然旧情复发，动了真情。玉娥，你这样就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为了我们的快乐和幸福，为了两个家庭的稳定和幸福，我们只谈友情、亲情，绝对不谈爱情。你既然违背了约定，我就要对你进行惩罚，你伸出手来，让我打三下手掌。”
　　玉娥笑嘻嘻地伸出白嫩的小手：“德仁哥，是我不对，违背约定，任你惩罚。你打我手掌吧，别说打三下，就是打三十下我都心甘情愿。”
　　德仁看着玉娥当医生以后保养得白皙细嫩的小手，哪里舍得打手掌呢？他把右手高高地举起，慢慢地落下，轻轻地挨了挨玉娥的手心，便算打了一下。等到他再次把右手高高地举起以后，叹了口气：“唉，算了。”
　　玉娥不依了：“德仁哥，该罚就罚，不许看面情。你哪里在打手掌，简直就是搔痒痒。你要是不打我的手掌，你就认罚，让我来打你手掌。”
　　德仁伸出手掌说：“好，你打吧。”
　　玉娥真的举起右手，朝着德仁的手掌打了下去，却疼得她喊了起来：“哎呦呦，你的手掌就是一把干骨头，把人家的小手手都硌疼了。”
　　德仁捉住玉娥的小手要察看时，玉娥却一脸严肃地抽回手来：“德仁哥，不许我谈情说爱，你却动手动脚，你违反约定，该受批评。”
　　德仁诚恳的：“好，我接受批评，我们今天的见面会就到此结束。今后我们各自为政，团结好各人的家庭成员，好自为之吧。”
　　玉娥高兴地：“玩笑归玩笑，友情万古存。德仁哥，以后你每月得来一次，叙叙我们的友情。”
　　德仁只能点头而已。玉娥在前面带路，德仁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走进家门。玉娥说：“饭做好了，菜炒好了，为啥不叫我们呢？”
　　逢春说：“爸爸不让叫，爸爸说让你们多谈谈心。”
　　听了这话，德仁心里热乎乎的。玉娥默默无语，走到自强跟前，抱住他亲了几下：“谢谢你，我的好自强。”
　　逢春笑着拍手，于是大家热热活活地吃着晚饭。吃了晚饭，一家子送德仁出门。玉娥恋恋不舍地向他招了招手，转身回去了，自强送他慢慢地向车站走去。德仁一字一句地往外迸着词语：“自强，别担心，君子不夺人之美。友情，亲情，爱情，我和玉娥只拥有友情、亲情，你和她是友情、亲情、爱情全都拥有的，这是你的幸福，希望你能好好地珍惜她。”
　　自强默默无语，只是紧紧地握住德仁的手：“德仁哥，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下午给你去修电视机。”
　　
　　第二十七章维修电视机
　　
　　德仁和孩子们正在吃午饭的时候，自强背着工具包来了。自强高兴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的运气真好。”
　　孩子们欢呼起来：“自强叔叔来了，我们有电视看了。”
　　德仁说：“自强，快坐下来吃饭。天气冷，中午吃的是糁子面。”
　　自强笑笑：“好啊，我就爱吃糁子面，粘和，暖和。”
　　红玉舀了一大碗糁子面，放在自强面前。桌子上放着一碗辣子醋水，里面有切得碎碎的蒜苗丝儿。自强舀了一勺倒在糁子面上：“德仁哥，还是咱农村的吃法解馋。酸酸的，辣辣的，再加上蒜苗丝儿，吃起来真够味儿。红玉，叔叔的饭量大，把饭吃完了，你们可要挨饿哩。”
　　红玉乐了：“卖面的不怕吃八碗，自强叔叔，你放开吃吧。”
　　自强假装吃惊的：“怎么，你们这饭还要收费吗？”
　　德仁笑了：“自强，你放心地吃，知道你要来，我午饭做了一大锅。”
　　自强说：“我来的时候，玉娥非让我吃了午饭不可。她说德仁哥嗇皮得很，肯定不给饭吃，弄得不好，还得饿肚子。”
　　德仁说：“你吃饱了，再给玉娥带一碗，让她看看。”
　　说笑之间，吃完午饭，自强迫不及待地要修电视。自强看了看电视机，打开电源，果然没有图像，没有声音。自强问起电视机平常的情况，德仁说图像、声音平日很好，一直没有出现一点毛病。自强把插线板的开关，压了几下，看看动静，便心中有数了，他冲德仁笑笑：“德仁哥，这电视机我能修好，我不问你要一分钱，只要求你买一包点心，甜甜嘴巴。”
　　秀兰正好回来了，答话说：“没问题，满足你这馋猫馋狗的要求。你可要把电视机给我修好，要是修不好的话，打你40大板。”
　　自强干脆的：“秀兰姐，保证完成任务。”
　　德仁说：“自强，你拆开电视机，我看看里面究竟是怎样的结构。”
　　自强笑笑：“德仁哥，你对这很感兴趣，你也想学电视机修理技术？今天，我偏偏不想拆开电视机。”
　　逢玉惊讶的：“叔叔不拆开电视机就会修理，真是神人啊。”
　　自强笑了笑：“神人谈不到，关键在于经验，别人的经验要学到手，自己也要摸索经验。你们看，我之所以不拆开电视机，是觉得这插线板可能有问题。”
　　自强说着用螺丝刀迅速地拆开插线板，德仁俯身看时，自强指着保险丝说：“你看，保险丝断了，通不上电了，电视当然没法看了。”
　　自强从包里取出一个保险丝换上，上好插线板，打开开关，电视机出现了图像，响起声音，孩子们个个喜形于色。逢玉笑嘻嘻地：“早知道这么一点小毛病，我也会修，嘻嘻……”
　　自强指着逢玉说：“一窍不通，少挣几百，你根本不知道毛病在哪儿嘛。修电视机这活儿，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技术学到手，才能把人家的钱挣来。你要是不会修电视机的话，人家把钱塞到你手里，你也不敢要。”
　　孩子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谁知道这笑声却惊动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隔壁的许嫂。当许嫂笑吟吟地敲门进入客厅，正是电视剧演得热闹的时候，许嫂对德仁说：“昨天我听红玉说你家的电视机坏了，埋怨周末没法看电视剧了，还说她叔叔会修电视机。哎呀，这电视机真的修好了。红玉，我说我家的电视机也有毛病了，你叔叔来了给我说一声，现在你家电视机修好了，你怎么不给我打招呼呢？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忘了？”
　　红玉把脸一红：“阿姨，你的话我没有忘记。你看，我家的电视机刚刚修好，正要给你说一声，你就自个来了；再说，我叔叔刚参加了电视机维修培训班，还不知道是不是精通维修电视机的技术，我也不敢贸然给你介绍哇！”
　　许嫂哈哈大笑：“呵呵，红玉真是伶牙利嘴，一样的话叫你说出来，阿姨真爱听。那么，秀兰，老张，就让这位师傅给我看看电视机。”
　　德仁望望自强，自强点点头，于是自强背着工具包跟着许嫂去了。德仁想了想，免不了跟着自强一起走进许嫂家里。老王也在家里，热情地打着招呼。说起电视机的毛病，许嫂滔滔不绝：“这电视机嘛很不稳定，常常出现雪花，雪花小了还凑合着能看，雪花大了花里花拉的就没法看。有时有声音没有图像，用手拍拍电视机的顶盖，图像又来了。可是经常用手拍打也不是办法，万一拍出大毛病咋办呢？我叫老公把电视机拿出去修一修，别的同志告诉他，外面修电视机的往往敲竹杠，会说显像管坏了，可换显像管要花好多钱，其实显像管好好的……因此，所以，电视机就没有拿出去修理，一拖就拖到现在。要请人家上门维修，检查费要40元，就这人家还说忙得很，没有时间。这倒好，偏偏瞌睡遇见了枕头，谢天谢地，我们碰到了你这位上门维修的师傅。”
　　老王埋怨说：“你在作报告吗？啰哩啰唆说那么多干啥？让师傅拆开电视机检查一下，人家知道怎么维修。”
　　自强也不说话，默默地拆开了电视机的后盖，接通电源，指着一个灯丝发亮的管子：“这就是显像管，你们放心，它没有坏，可以继续使用。”
　　切断电源，自强仔细地检查着线路，平静地说：“有几条线路接触不良，需要把它焊好。”
　　自强从包里取出电焊用具，通了电，等烙铁热了，一点一点认真地焊好接头，然后捏着皮囊把电视机里面的灰尘吹吹干净。这才接通电源，打开开关，电视机图像十分清晰，而且雪花也消除了。于是，皆大欢喜。许嫂心直口快的：“嗨，师傅技术就是高超，三锤两梆子就修好了。你看，该给你多少维修费呢？”
　　自强说：“都是熟人，也没换零部件；再说是给德仁哥修电视机捎带干的活，为人民服务嘛，哪能要维修费？”
　　德仁说：“许嫂，自强说不要，维修费就免了。”
　　自强收拾好工具包，背起来就往外走，许嫂喊着：“师傅，别急，把维修费带上。”
　　德仁拦住许嫂：“算了，我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德仁硬是没收钱，和自强走出房门。德仁和自强走进屋里，德仁说：“许嫂的老公是伙食科科长，你秀兰姐的工作就是人家安排的，咋好意思收人家的钱？”
　　正说着，许嫂推门进来，嘟嘟囔囔地埋怨着：“咳，老张，你硬不收钱，叫老王把我美美地数说了一顿。给你帮忙归帮忙，可人家师傅是靠这手艺维持生活的，咋能混为一谈？商品社会，师傅花了功夫，收取报酬是合情合理的。好了，我们就按照最低的价格给你付钱，60块钱，你别嫌少。”
　　许嫂把钱递给自强，自强说声不好意思，拒不收钱，许嫂非要他收下不可，他拗不过，便收了40元。许嫂哪能答应，俩人推来让去的，最后自强只好收了50元。许嫂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想了想，转过身来，把10块钱硬塞给德仁：“老王是个直脾气，见我只给了50元，要批评我了，还得骂我是小气鬼，嘿嘿，我又何必省这10块钱呢？”
　　许嫂走了，德仁望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这才进入房门，把这10块钱交给自强。自强说：“这人也太认真了，我想你能省10块就是10块，难道钱多了扎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