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腊梅清香流

　　德仁指着银杏树说：“红梅，银杏树已经有一亿四千万年的生长历史，在地球上一些地方都绝迹了，只能看到它的化石；唯有我国银杏树还在生长繁衍，所以人们称它为‘活化石’。你把这几片银杏叶儿拿回家去，夹在书里，当作书签吧。”
　　红梅拿着银杏叶仔细观察，赞不绝口：“好一个精美绝伦的扇形树叶，好一个生命力旺盛的银杏树，竟然有一亿四千万年的历史，我一定要好好地保存它。”
　　红梅正好带着一本写生方面的书籍，便捡了几片银杏树叶夹在里边。德仁说：“鸳鸯，红梅的情况你都说了，我也很高兴。今后，还得多多地麻烦你，管教红梅，督促红梅，就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该说就说，该骂就骂，该打就打……”
　　红梅撒娇的：“爸，你好狠的心。我鸳鸯妈就像我的亲妈一样，哪里舍得骂我、打我呢？”
　　鸳鸯说：“红梅，我是不打你，不骂你。可你爸说得对，该管教就得管教，该督促就得督促，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德仁说：“红梅，你要收心，学习就会进步。有句格言说得好：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受；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要牢牢地记住这句话。”
　　红梅诚心诚意的：“爸，我记住了。”
　　德仁看鸳鸯要说的话都说了，趁机说：“红梅，你和姑姑专心写生，我回家去了。”
　　鸳鸯说：“德仁哥，别急。我们难得在公园聚会一次，你就陪着各处走走，看看风景、散散心。”
　　德仁说：“冬天的公园，百花零落，还有什么风景可看的呢？”
　　红梅噘起来小嘴：“爸爸，亏你还是一个搞文学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春夏秋冬，自然景物各有妙处，每一个人的眼里都能看出各自独特的风景，你怎么就说百花凋零的冬天没有风景可看呢？我同意姑姑的提议，到公园各处走走。爸爸，时间还早，你就真的舍得离开我和姑姑，一个人回家去吗？”
　　红梅俏皮地盯着爸爸，德仁哪里还能再说走呢？红梅收起画架，自己拿着一个，递给德仁一个，于是大家迈开步子，踩着遍地落叶慢慢地向前走去。望着爸爸走路的样子，红梅嘻嘻地乐了：“妈，你看爸爸走路的样子多么可笑，他把脚慢慢地抬起，轻轻地落下，生怕踩断了蚂蚁的腰一样。”
　　德仁说：“唉，我哪里担心踩断蚂蚁的腰，我是怕踩碎了落叶。”
　　鸳鸯微微一笑：“德仁哥，你个大男人家，怎么像林黛玉一样多愁善感，把些残花落瓣掩埋起来，生怕遭人践踏了。你把两只脚轻抬慢放，不想踩碎落叶，比起林黛玉你也不差多少啊。”
　　德仁说：“你分析得很对，刚才当我抬起脚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班上女学生的一篇作文《不忍心叶……》，其中有这样的语句：昨夜，又下了一场落叶雨。清早，总不忍心踩着厚厚的叶子走过，那样似乎太残忍。只有低头脚步缓缓地抬起，轻轻地落下；再缓缓地抬起，轻轻地落下……我却再也不敢踩着叶子，我认定叶是有心的，叶为人做出了太多的奉献，我不敢将它完美的生命踩成残破的碎片，我心不忍……”
　　红梅赞扬道：“爸爸，你的感情真丰富，你的心地真善良，那位女同学纯真善良的思想感情让你完全学来了。那么，我和姑姑也慢慢地抬起脚步，轻轻地落下脚步，别把落叶踩碎了。”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前行，好不容易走过了落叶满地的小径，来到一片树林前。一株树干端正、枝桠均衡的花树屹立面前，它的叶儿已经落尽，却在枝桠顶端生出一个个灰白色的花苞来。
　　红梅惊讶地：“这是什么花树，在寒冷的冬天竟然能长出这么多的花苞？”
　　德仁说：“红梅，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树吗？”
　　红梅摇摇头，再问鸳鸯，鸳鸯也是摇头。德仁说：“其实，你们都知道，它就是阳春三月和桃李争妍、洁白如玉的——”
　　红梅、鸳鸯同时喊：“玉兰花！”
　　大家都乐了，红梅笑了笑：“玉兰花，太熟悉了，含苞待放时，像一个个白玉雕刻的花瓶，银光闪烁在料峭的春风里，任是金黄的迎春花，粉白的杏花，红艳艳的桃花，也比不上它的洁白，高贵，雅致。”
　　鸳鸯亲切地捉住红梅的手：“这么说，你特别欣赏玉兰花了，怎么见了面反而不认识了？”
　　红梅张口结舌，说不出道理来。德仁说：“鸳鸯，你怎么拿一个普通的道理来为难红梅呢？譬如看戏，一个漂亮的女演员，浓妆艳抹，唱得婉转动听，观众掌声雷动。可是下台以后，卸了戏装，素面朝天，你就是在路上碰见了，猛一下也认不出来。”
　　鸳鸯忙说：“是是，是这么个理。冬天的玉兰和春天的玉兰，确实有很大的区别。”
　　德仁望着满树花苞的玉兰，感慨万分，禁不住饱含感情地朗诵着：
　　阳春三月玉兰花朵朵开放，
　　俏丽的玉蝴蝶翩翩飞翔，
　　迎来了多少赞美的目光，
　　却不知道她在冬天已孕育着花的希望。
　　凛冽寒风中玉兰叶儿片片飘落，
　　谁能想到根儿还在地下日夜奔忙。
　　数不清的须根深深地扎进土壤，
　　吮吸并向枝桠源源不绝地输送营养。
　　小小的银灰色花苞渐渐茁长，
　　寄托着根儿对花的全部向往，
　　我们仿佛听见一阵阵无声的歌唱，
　　寒风中孕育，
　　春风中绽放......
　　红梅莞尔一笑：“爸，你还说冬天公园没有风景，一个玉兰花就把你感动得出口成诗了。”
　　德仁说：“这不是诗，只是我的一种感受。”
　　鸳鸯兴奋地：“红梅，支起画板，把你爸爸的这段感受画下来吧！”于是，红梅支起两副画板，她和鸳鸯对着满树花苞的玉兰兴致勃勃地写生。画着画着，眼前似乎就绽放出洁白如玉的花朵来。等到收起画板，余兴未尽，向前走了几步，又碰见了几树腊梅花，金黄色的小球状的花苞缀满枝头，有许多急性子的已经绽放开精致小磬似的花朵。俩人一高兴，连忙支起画板，继续写生了……
　　红梅画了一会，见爸爸看看腊梅花，看看她的写生，不觉又提出了新的要求：“爸爸，你刚才给玉兰花写了一首诗，玉兰花其实到春天才能开放。现在，面对着腊梅花满树的花苞，和盛开的花朵，你岂能无诗？”
　　德仁说：“红梅，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写诗，胡诌几句，只能贻笑大方，我看还是不做的好。”
　　红梅笑笑：“爸爸，你不是自命为作家吗？怎么连一首腊梅花的诗都不敢写，这样你以后怎么在文坛上栖身呢？”
　　女儿的几句玩笑话，说得德仁面红耳赤，十分尴尬。鸳鸯看不惯了，数落着红梅：“红梅，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写诗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哪能出口成章，说写什么立即就能写出来的？”
　　红梅不以为然的：“出口成章嘛，古人就有，曹植七步成诗，李白构思敏捷。”
　　鸳鸯说：“其实，曹植这首诗是平时构思好的，当曹丕命他七步成诗时，他便随口吟诵出来罢了。你说李白构思敏捷，为什么在黄鹤楼上，他反而一句诗也写不出来呢？”
　　红梅嫣然一笑：“妈，你的文学知识倒很丰富。可是你知道吗？在黄鹤楼上，李白并不是写不出诗来，而是觉得自己要写的诗不如崔颢的诗好，索性就不写了。李白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这是李白虚心的表现嘛。”
　　鸳鸯笑了：“也许我红梅说得有道理。”
　　德仁说：“你们也不用争论了，我想起了几句蹩脚的诗，说出来博大家一笑：
　　千豆豆，万豆豆，
　　怎比腊梅黄豆豆？
　　冷风吹得颤悠悠，
　　不开金花誓不休。
　　十冬腊月百花残，
　　唯有腊梅清香流。
　　眼望黄花情涌动，
　　画张写生心中留。”
　　德仁几句诗吟过，红梅、鸳鸯都拍手称赞。红梅说：“爸爸，你还说不会写诗，我看这首诗还有点韵味。我就来几句评价，不知你觉得如何：
　　开头民歌风味，
　　下边形象具体，
　　带有几分感情，
　　引人渐入佳境。
　　只是两个liu字，
　　听了有点疑惑。
　　鸳鸯笑笑：“你的评论有点水平，不过不必故弄玄虚，‘清香流’用流动的流或留住的留都可以，而‘心中留’却只能用留住的留字。既然心中留只能用留住的留字，为了避免重复，清香流便只能用流动的流字了。德仁哥，你说我这样的分析对不对？”
　　德仁高兴的：“对啊，分析得太好了。”
　　鸳鸯、红梅画了写生，收起画架，他们继续前行。不觉来到一片花丛中，菊花开得十分茂盛。红梅惊喜的：“爸爸，说什么‘十冬腊月百花残’，你看这一片菊花，白的雪白，黄的金黄，正开得热热闹闹哩。”
　　鸳鸯指着菊花说：“红梅，你爸没有说错，你仔细地看看，这菊花生长到了后期，有一部分已经枯萎了。再说十冬腊月，指的是阴历的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现在才是阴历的十月，到了十一月、十二月，可不是百花残落，只有腊梅花一花独放吗？”
　　红梅不好意思的：“还是我妈看问题全面、长远，我真的把我爸冤枉了。”
　　德仁看红梅勇于承认错误，露出了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