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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作品名称:只有青山不改      作者:笔似青锋      发布时间:2018-11-04 21:28:39      字数:4810

  王得仁将家眷送出城仅仅数日后,谭泰即将原来防守湖南方面的军马撤回,把南昌围成了铁桶。耿仲明和尚可喜的大军在攻下江西不少城池后也向南昌围拢过来。而此时济尔哈朗与勒克德浑的人马也连下咸宁、岳州等城池挥师进入湖南腹地。南明朝廷再度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原本车水马龙的姜曰广府邸这些日子变成了门可罗雀。因南昌遭清军围困数月,城中粮食已是极度匮乏,加之入冬之后,这天气也较常年寒冷许多,每天都有不少士民和百姓冻饿而死。故而人们也无了走动的心情。
  “得米还忧无束薪,今年真欲甑生尘。椎奴跣婢皆辞去,始觉卢仝未苦贫。”
  披着棉披风从堂中走出的姜曰广见满院树木凋零,屋檐下也挂起冰柱,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姜曰广所吟乃陆游的《贫病戏书》一诗,讲的就是贫困至极之意。
  “真是人生如梦,转眼老夫已是六十有五了。”正在姜曰广嗟叹之际,管家姜平的一声咳嗽将姜曰广的思绪拉了回来。
  “有事么?”姜曰广看见姜平欲言又止,于是对姜平问道。
  “老爷,府中粮米已是不足半担,就要断炊了。”
  “知道了。”姜曰广虽是话语平静,但其实心中是万分焦虑。一段时日以来,府中已将三餐减少为两餐,干饭也变成了稀粥,鸡鸭鱼肉更是成为遥远的记忆。想着府中的三四十张嘴,姜曰广很是无奈地对姜平说道,“把老夫麒麟吐珠的那方砚台给典当了吧,买些豌豆等杂粮回来。”
  “当下城内是店铺关门,哪里还有人去做生意?就是有得几家开门,也是用银两买通官兵为他站哨维护,且只收金银要价奇高,昨日一石米尚是卖价百两纹银,今晨已涨至两百两,明日只怕三四百两亦难买得。城中军士已开始杀马放抢,百姓也闻得有易子而食之事发生。东街米店昨日就被乱军抢掠,店家五口全被杀死,尸骸也转眼被人掳去。小人包着砚台出门,只怕会跑空路。”
  “完了,完了,南昌完了!”姜曰广在心底连声痛叫,他已感到情势是万分危急。
  “夫人现今可是好些?”姜曰广担心着已病多日的夫人,他正想前去探视。昨日只有她一人吃下半碗干饭并在丫鬟的服侍下入睡他才离开。
  “听爱芹讲,夫人还是虚弱。”姜平服侍姜曰广夫妻二人多年,答话时眼中噙满了泪水。
  “今晚就煮下一斗米吧,这样到底是粘稠些。至于今后,老夫找金帅再想法子。”
  “可薪柴也是用尽多日,下人房间里的桌椅板凳已烧殆尽,脚盆簸箕箩筐等物也是一扫而空,小人已不知……”
  “还说甚的?拆房卸门难不成你也不会?”心情烦透了的姜曰广此时也没有了轻言细语。
  
  姜曰广的夫人陶氏见姜曰广走进门来,连忙在榻上探身问道:
  “老爷过来了。外面的日头可是暖和?”一连卧床几天的陶氏想到院中走动走动,因身边服侍的丫鬟们老是说外面天阴,她不知道这都是因为姜曰广的叮嘱所致。当然,姜曰广是见陶氏身子羸弱才这样做的。
  “外面还是天阴。”姜曰广此时见陶氏说话尚是有气无力,加之自己神思有些不定,于是一个“还是”让陶氏顿时心如明镜。
  “老爷这些时日可是瘦了许多,是否是因为清军围城之事?”
  “清军想围就让他等围去,老夫才懒得操那心思。”
  “老爷就不要再欺瞒为妻了。”陶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也曾读书识字,哪会看不出姜曰广的端倪?
  “昔日老爷忙进忙出,那可是高朋满座。如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窝在府里,宾客也是寥寥。若不是情势危急,怎会如此?”陶氏说此话时,眼中透出一丝光亮。
  “唉!知夫莫若妻也!”姜曰广知道瞒陶氏不过,乃拉起陶氏的一只手叹气说道,“眼下城中粮草将尽,军心已乱。金声桓、王得仁想将城中百姓驱出城外以缓重压。可清虏歹毒无比,对出城百姓用大炮轰之,用弓弩射之,百姓死伤甚巨,不得不退返城中,而金声桓和王得仁见百姓退回,也是横加阻拦,甚至杀戮。如今满城百姓均在家中等死,不敢再向城门一步。饿死之人俱被人当作猪羊分而食之,实在是可怖至极。老夫看,这南昌失守只在旦夕了!”
  “金大帅不是向湖南的何腾蛟讨要救兵么?那有力攻下广西湖南大部的何腾蛟难道就无力救援南昌?”陶氏前些时日闻得何腾蛟连下衡州等城池,兵势大振,她不明白这忠贯日月的何督师为什么还不快来救援江西。
  “那何腾蛟实乃误国元凶!”姜曰广切齿接着说道,“金声桓、王得仁屡屡下书求救,可何腾蛟只忙着在湖南广西扩充自己的地盘,就是不发一兵一卒。当日若能派大军夹击谭泰于南昌城下,定会予清虏以大挫,哪里会有如今之景!”姜曰广说到此地,乃长叹一声接着说道,“目下济尔哈朗大军已攻进湖南,何腾蛟自身且是难保,更无可能相援也!不过这金声桓也煞是可恨,当初王得仁势头正劲之时,偏偏听信黄人龙的蛊惑,将东下南京的大军撤回攻打赣州,失却了大好时机!”
  “万事乃天定也!”陶氏听罢姜曰广所说,乃忧郁地说道,“可惜我姜氏一门俱在城内,真叫为妻死不瞑目也!”
  “实实是天意难违,国亡家破,实乃劫数也!”姜曰广说着起身来到书案旁,匆匆几笔下去,即把那幅纸张送至陶氏面前。
  “老爷,这是何人所作之诗?”陶氏看罢是一脸的不解。
  “此乃王得仁东进之时,因妻府中待产,特到黄梅五祖寺求签所得。”
  “听说王得仁得了一双儿子,这签上亦有此意。不知老爷要说什么?”陶氏看着姜曰广仍是一脸的疑惑。
  “请夫人再细细看来。”
  “此诗不是藏头,亦不藏尾,为妻端的看不出什么名堂。”陶氏又细细审看一番,还是没有觉得有着什么蹊跷。
  “此乃天机耳!”姜曰广一撩袍袖厉声说道,“此诗乃藏腹之诗!这两诗分别写道:‘雄峙一山在江边,青石路上不见天。江水东流总不息,奔腾下海回家园。’和‘香客往来讨机缘,观音南海显灵验,撒露必致百愁解,并蒂败于硕果前。’这两诗若是都从第三字读起,夫人就明白了。”
  “一路东下,往南必败!”陶氏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脸色随即大变,“天要亡明,非人力所能挽也!”
  “如今事已至此,我姜曰广只想做个忠臣,绝不降于那满清猪狗!”姜曰广说到这里,对着陶氏缓缓跪下。
  “曰广连累夫人及家小,实实罪该万死!在此曰广给夫人磕头谢罪!”
  “人生自古谁无死?老爷所为乃忠义大孝也!我姜氏一门忠烈必会流芳青史,老爷何须还留有愧意?现下为妻已是乏了,老爷还是去忙他事吧。”陶氏说罢此话,即将双眼闭上,靠在榻上养起神来。
  “夫人歇息,我去了。”姜曰广说着,轻声轻脚地退了出去。
  
  当晚,陶氏在支开一应丫鬟后,用衣带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之上。
  
  江西危急使得身在广东的李成栋如坐针毡。
  自从在赣州遭到大败并折损了牛凤梧和杨季贤两员大将后,回至广州的李成栋即大病一场,经月余调养,虽是病势好去许多,但仍是闭门谢客,终日只在府内写写看看或是到庭院里舞上几剑。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李成栋边舞边吟,吟罢即收势站定,长长地吐了一气。
  “端的收放自如!可惜所吟却有恍惚和悲凉之感。”
  李成栋听出是孟文全说话,乃回头一看,就见孟文全撩开一枝挡着的柳条,从小径走了过来。
  “呵呵,先生倒会寻缝找穴,本帅哪来的恍惚悲凉?”李成栋说着将剑在树干上抽磨了几下,然后走入凉亭,将石桌上摆放的剑鞘拿起,将宝剑送入了剑鞘。
  “大帅所吟乃文信国的《金陵驿》,此诗乃那文天祥兵败被俘被押赴燕京途经金陵之际所写,怎会有大好心情?”孟文全说着,即用手中折扇在石凳上扫拂了两下,随即坐下身来。
  “先生观人端的入髓三分!”李成栋见孟文全坐定,也随之隔桌坐了下来,“当下清军滚滚南来,谭泰与何洛会均清廷悍将,南昌久困,已是旦夕不保。济尔哈朗大军已连克湖南城池,连李过、高一功上十万人马的忠贞营在勒克德浑的攻打下也是迭遭败绩,孔有德的人马击败王进才和曹志建后直扑衡州湘潭,何腾蛟已兵势大窘。如此危急之势,成栋岂不心焦?”
  “大帅有何打算?”孟文全深知目下的形势,于是对李成栋问了一声。
  “皇上已派人送来诏书,令本帅速速领兵再度救援江西。”李成栋深叹一气接着道,“君命不可违。可惜牛凤梧和杨季贤已亡,再也不能随本帅出征了。”
  “少却了两员大将,元胤和熊庆、熊喜又都不在身边,此仗不好打呀!”孟文全说此话时,只是无奈地摇头叹息。
  “此次驰援江西,有千五百里的路程。而赣州当其要冲,实实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我等即便一路破竹,最快也需月余,且不说我军抵达时已是强弩之末,就是南昌的金声桓,只怕也等不了这么长久。”因为李成栋知晓南昌城内的粮草已是耗尽,他隐约地感到此时派兵已来不及了。
  “禀大帅,小将军派人从肇庆送来书信,大帅见是不见?”正说之间,一员亲兵进得院子,至李成栋面前跪地禀道。
  “快快请进!”李成栋眼中掠过一丝兴奋的神色,言语上也是紧催。
  “哇哈,原来是你!”李成栋一眼就认出进来之人乃是熊喜,于是连忙一把拉住正欲下跪的熊喜说道,“哈哈,明光铠,虎头肩,盔缨似火,好一个年轻威武的三品武将!”李成栋从熊喜的装束已看出了熊喜的品序,于是喜悦地夸赞一声,“真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也!在他等面前,我等还真是老了!”
  “少将军的书信在此!”熊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敬地呈递到李成栋面前。
  “哈哈哈,好!好!好!”李成栋看罢书信,不禁喜形于色地大叫起好来。
  “到底有何好事?”孟文全也不待李成栋递来,直接就从李成栋手中拿过书信展看起来。
  “佟养甲死了?!”孟文全看至一半,不觉发出老大惊诧。
  “这老狗早就该死!”李成栋大笑着说道,“这狗贼见清军势大,又生降靠之心,竟然上书皇上请求外驻,实实就想乘机和清虏勾连。不料他和清军的来往书信被元胤截获,元胤亲率人马追至梧州,将其斩首!”
  “当日留他一命,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不想他竟生歹意,实在是死得活该!”孟文全看罢书信,也是恨骂一声。
  “你等速速去绮粤楼点上一桌好菜,并传陈总兵、徐总兵和张副将晌午抵达此楼。”李成栋对侍立的亲兵喝喊了一声。
  
  待李成栋率着孟文全和熊喜到得绮粤楼时,陈甲、徐元吉和张继世三人是已到多时。
  “兄弟们都坐下吧。”李成栋见陈甲三人看见自己进来都连忙站起了身子,于是对三人摆了摆手,然后自己在主席落座下来。
  “今日就是我等几人?”徐元吉见半个桌子都是空着,于是嘀咕了一句。
  “你快快坐下就是!”孟文全何等精明?他已见李成栋闻言眼中露出了几分伤感之色,于是在桌下对徐元吉猛踢了一脚。
  “今日熊喜贤侄从肇庆而来,如今担着统领锦衣卫的差事,实在是可喜可贺!”李成栋见众人落座,乃举起酒盅向熊喜说道,“本帅期你不断建功立业,早日娶下一门亲事!”说罢,那李成栋即举杯一饮而尽。
  “贤侄到得本军只怕是有四年了吧?”李成栋将酒盅放至桌上,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里,随即对熊喜问道。
  “大帅端的记得确切,小将和兄长都是四年前在河南开始到大帅军中当兵吃粮。”
  “那时你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今却已是朝廷命官,今后定会前途无量。”见着熊喜在旁,此时李成栋不觉想起了元胤,那份思念和牵挂使得自己再次地举起了酒盅,“元胤不在,本帅就代小儿敬过几位伯叔!”说着李成栋即将酒盅敬向孟文全等四人,而后也是一饮而尽。
  “咣当!”随着一声脆响,熊喜面前的酒盅已是落地摔得粉碎,原来是熊喜不慎绊落了酒盅。众人再看熊喜,只见其双眼发红,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
  “贤侄咋的了?”李成栋见熊喜异样,于是紧问一声。
  “呜呜呜!”熊喜一时已是隐忍不住悲伤,不觉伏桌放声大哭,整个身子都随之颤抖了起来。
  “贤侄有何痛楚和委屈,哭出就好!”孟文全已猜度出熊喜的心思,于是接着说道,“你是在想你杨叔了吧?”
  “正是。”熊喜抬头抹了抹腮上的泪水说道,“昔日大帅和几位叔叔伯伯喝酒,都是少不了杨叔、牛叔,今日小将与大帅共桌,却不见了他等两人,我实实难以下咽也!”说罢又痛哭不止。
  “你杨叔曾救下你兄弟二人,汝知感恩,真乃仁义之人!”李成栋噙泪接着说道,“你牛叔和杨叔乃本帅兄弟,本帅也是搜肠刮肚之痛!但人死不能复生。当下清虏南犯,朝廷危如累卵。此时我等须得化悲为勇,击败清虏,方对得起如杨叔、牛叔这班死去的英烈!”说到此地,那李成栋即将酒盅斟满,然后缓缓倒洒在地。
  “凤梧老弟,季贤老弟,我李成栋定会为兄弟报得大仇,除死方休!”说罢,那李成栋就朝北跪下,一连磕下三个响头。
  孟文全等人见此,也都起身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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