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死里逃生遇神医（下）

　　司马龙大袖一挥，亦解开了朱敛财的穴道。
　　白风双手一拱：“请司马先生手下留情”说完，足下不丁不八的立在那里。
　　司马龙傲气十足冷冷的说道：“小子，进招吧。”
　　白风一动不动，两眼紧紧凝视着司马龙。尽管司马龙未动，甚至连基本架势也未摆开，但却感受到他的身上透出一股腾腾杀气，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白风全神贯注，却不敢随意进招，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进招，司马龙是不会先进招的，一旦自己出招，随之而来的必是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这似乎是每一个高手又自恃身份者，所惯用的手段。司马龙是高手，且更喜欢装腔作势，所以他是不会先出招的。白风知道第一招绝不可轻举妄动，不攻则已，一攻就得抢先机占主动，做到先声夺人。而且一攻之下就得连连出击。进攻不是目的，只是为了守，为了使自己在四十乃至更多招式之下不至于失败。有攻有守，以攻代守，乃是上策。所以只有等待，等待着最佳时机。
　　司马龙仍是毫不在意的站在那里，等待对方的攻击，虽然对方并未出招，只是瞪着眼睛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但从那锐利的目光里竟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一种畜集已久的威胁。表面上司马龙处之泰然，实际上他却逐步把门户守得紧紧的，他不想给对方一点空隙，让对方找到攻击的目标。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他知道对方之所以不进招，是因为还没有找到空档，找不到空档就不敢贸然进攻，不敢进攻自然就只有自甘认输。
　　白风在严密的注视着对方，对方嘴上每一根胡须他都数了一遍，甚至对方的鼻息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找不到一丝破绽，只觉得对方的门户越守越紧。白风及时抑制住悄悄爬上来的那种焦躁情绪，他不能急哪怕只一点儿，高手过招比的是智力功力还有耐力，耐力就得看谁能沉住气。对方无疑是高手，自己也决不是庸手，所以就得有耐力，就得沉住气。突然他发现一只蚂蚁，一只极小极小的蚂蚁，正从司马龙的肩上往上爬，爬上耳轮、横过面颊、跨过双唇、登上了鼻尖，他感到心头一跳，等到了，进攻机会终于来了。
　　司马龙感到鼻尖痒痒的，怪难受的，他不怕痛，不怕毒，但却十分怕痒。世上很少有完美的人，完美的人就是圣人，司马龙不是圣人当然不完美，不完美就有弱点，怕痒就是他的弱点。他忍无可忍，伸出巴掌朝鼻尖拍了一下，把那只蚂蚁拍死。然而就在这一拍之际，就在这刹那间，便给对方留下了空档，造成了攻击的机会。
　　白风发起了进攻，攻得那么快、那么猛、那么狠，出手之招却似无招，招招相接连绵不断，一瞬间就攻了十五招。
　　司马龙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拳法，也看不出每一招的眉目。他觉得白风的拳招平淡无奇，但招招相连之后竟然无懈可击，仓促间唯有躲避，在躲避中寻找反击的机会，他只有依靠自己雄浑的内力，筑起一道围墙，将对方的攻击挡在墙外。不错，对方的攻击被挡住了，但却没有感到轻松，反倒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紧张。好不容易，可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扭转了被动。他开始了反击，他必须在二十招内将对方击败。于是把功力提到八成，摧心神掌频频发出，一掌、二掌、三掌……，一掌更比一掌急，一掌更比一掌猛。如果被击中的话，就是一座山也会被击垮，对方不是山当然也没有被击垮，不知对方使的是什么怪招，仿佛是摧心神掌的克星，总是化解了攻去的每一招。
　　司马龙一口气还了二十掌，白风身上有如火烧烟熏一般，黑焦焦的，衣服露出了一个一个的洞，显出了白白的皮肤。
　　白风面临了从未有过的压迫，对方强劲的掌风，使自己感到窒息、感到难受、感到透不过气来。虽说自己一生都是从刀口剑下闯荡过来的，但从没有胆怯过，即便在五剑手的天罡剑阵下，也有着必胜的信心。此刻，已失去了自信，甚至还隐隐约约萌生了一丝恐惧。白风不知道如何才能应付对方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攻击，只是本能的、不由自主的招架着。使出的正是少林掌门了悟大师自创的，并亲自传授给他的九式拳法。通过融会贯通之后，这拳法使他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在他有意无意的挥洒之中，竟然十分巧妙的，恰到好处的化解了对方那雷霆般的，不可抗拒的攻击。打着打着他重又拾回了自信。是的就这样，莫说是四十招，就是一百招甚至更多招，也同样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司马龙刚还击时，自以为五招就可把对方击倒，十招之后，他感到击倒对方可不那么轻而易举。过了二十招，他开始后悔，当初真不该讲大话，仅以四十招定输赢。如果是六十招或一百二十招，他的胜算要大一些。可惜只定了四十招，红唇白牙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是收不回，可真要在约定的招数里击败对方，除非发生奇迹，出现意外，否则这只能是天方夜谈。他后悔受了对方的蒙蔽，在与朱庄主的那场较量中，对方隐藏了实力，深藏若虚，大巧若拙。于是中了对方的圈套，中了对方实者虚之的骄兵之计。取胜毫无把握，信心正在消失。他把功力提到十二成，双手连连发掌。其实严格的计算招数，是以一手发出一招来计算的，如果双手齐发，每式应是两招。他又一口气双手发出了三十招，就算双手两招为一招，也有四十五招。而按实计算则应为七十五招，但司马龙已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用掌风把对方困住击倒，这样才能挣回面子，可惜对方未倒，反而越战越强。司马龙接连又是十几掌。
　　“司马老儿，超过几十招了，还要耍赖么。”白云大声的喊道。
　　司马龙尽管十二万个不愿意，也只得住了手，无可奈何的。
　　白风浑身已是破烂不堪，但神情极为潇洒，拱拱手：“多谢司马先生手下留情，云儿，我们走。”
　　司马龙眼睁睁的望着白风领着小僮走去，心里着实不甘，他一生不知拼斗过多少回，虽然也曾失败过，但从没有象今天这样有一种屈辱感，他用眼扫了一下手下，这些人一直奉自己为天神，可现在却显出了轻视乃至鄙夷的神情。白风和白云那么从容不迫的走着，蹬、蹬、蹬的脚步声象利刃一般刺着他的心，他不能容忍这两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从眼皮底下走了。尤其是白风，今天不除去他，今后自己就没有能力制住他。于是他扬手朝白云猛击了一掌。
　　白风往回走时，双耳竟同时狠跳了几下，他感到了危机，便将功力提至十二成，全身戒备，提防司马龙的反复无常，不讲信用。一见司马龙挥掌袭击白云，忙挥掌迎击，只听“啵”的一声，两股劲道撞在一起，荡起阵阵气浪。但司马龙的掌风仍有一部分击中白云，白云似一架断了线的风筝，正晃悠悠的朝百丈峭壁坠去。
　　一见白云坠崖，白风不顾一切腾身倒立，伸手拉住白云的手，脚蹬崖壁阻住下坠之势，提气上升一式白鹤冲天，又将白云拉了上来，眼看就要爬上崖，司马龙急步趋前，扬手又是两掌。
　　“狗贼！”白风怒斥一声，但已无法控制下坠之势，两人身体就如离弦之箭，直向崖底射去。
　　司马龙朝崖下冷冷的道：“小子你之所以葬身于此，就是多管闲事的结果。”说罢手一挥：“拔去了眼中钉，倒落得一身轻，除了心腹大患，也算不虚此行。我们走”言毕，领着人朝山下走去。
　　从后赶来的中州四杰，正好远远看到白风和白云被司马老贼击下悬崖，欲救不及，只气的五内俱焚，悲痛欲绝。
　　“他奶奶的，司马老贼，老子跟你拼了。”黑判官常二怒气冲天，欲追司马老贼拼命，被金刀无敌孟天伦和冷面剑客文云义拉住。
　　孟天伦劝道：“如此拼命徒劳无益，非但无济于事，反倒白搭上一条命，这又何必。”
　　“难道白衣大侠，就这么白白的死了。”常大悲痛万分的说道。
　　“不，我们要为白衣大侠报仇，但须从长计议。如果我们前去拼命，岂不正好遂了司马老贼斩草除根的心意。莫若留着有用之身寻机为白衣大侠报仇雪恨。”文云义悲愤的道。
　　孟天伦接着说：“我们要将司马老贼助魏阉勾结倭寇，意图篡位的阴谋，公之于众不仅激起武林同道的义愤，而且还要让天下正义之士都知道魏阉的叛逆行为，同时联络更多的武林正道人士，联手对付司马老贼，只有这样才能告慰白衣大侠的在天之灵。”
　　中州四杰商议毕，跪在地上，朝崖下梆、梆、梆叩了三个响头：“白衣大侠，中州四杰暂且偷生一时，一旦报仇雪恨，宰了司马老贼，一定下来陪伴于你。”四人还想下去寻找尸体，但见展期峰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找不到下山的路径，只得洒泪而去。
　　白风在两人的身体下落之际，求生的本能激发了内在的潜力，他一手紧紧拉住白云的手，双脚朝崖壁一点，腾身上跃丈余，无奈崖壁坚固垂直，无草无木，既无落足之处，亦无攀援之物，只得紧闭双目，任凭身躯朝下坠去……。
　　黑沉沉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凉嗖嗖的风挟着倾盆大雨，滑溜溜的路曲折盘旋，还得走、还得爬、还得上去，哪怕浑身已湿透，哪怕一步三倒退，哪怕前面是刀山，咬着牙拼命的爬，啊，终于上来了，嘴里喘着气，双腿在发软，两手已发麻，一个幽灵一闪而逝，抬头看时，一个红脸老头举着那只黑黝黝的巨灵魔掌，朝头部猛击过来。啊——司马老贼你这条狗——白风蹭的坐起，头好痛好痛，怎么，我在哪里？他想起了被司马龙击下悬崖的情景。我死了么，抬抬腿有知觉，咬咬唇有感觉，还不放心，又把手伸进嘴里一咬“哎哟”好痛，的的确确，真真实实的痛，会痛当然还是人，当然不是鬼，鬼是没有感觉的。我没死，云儿呢？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小石洞，顶上之石参差危耸，将坠不坠，两边石壁粼粼峋峋，似鸟若兽。地下却显得干躁平坦，小石洞外面好像是一个大石洞，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摸摸身下，却是柔软温暖的干草。我怎么会在洞里，云儿呢？一想起云儿，白风掀开被单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赤身露体，只好又躺在被子里。
　　“公子醒来了么。”一位年逾古稀，白发、白眉、白须，面露慈容的老人走了过来。“感谢前辈救命之恩，恕晚辈无状不便施礼。”白风拱手道。
　　“公子真是福大命大，展期峰高逾百丈，摔下来竟然身上无伤，真是奇迹。”老人说着把衣服递给了白风：“这是老朽的一套衣服，不知是否合身，你的衣服已成碎片无法再穿。”
　　白风问：“请教老伯尊姓大名，晚辈如何到了这里，晚辈的一个同伴是否也在这里？”
　　老人道：“老朽山野之人，姓名何足道哉。前两天老朽从外采药回来，见你们挂在树上，这才把你们挪回洞里，一探你的脉十分正常，只是头部受了一点震荡，便点了你的昏睡穴，让你好好睡一觉。不知现在感觉如何，公子乃练武之人，最好用内功自疗一下，这样就恢复得快一些，好吧，老朽不再打扰。”说完老人缓步走出。
　　白风暗自思忖：老人闭口不谈云儿的情况，不知云儿到底怎么样，老人精通医术，不肯道出姓名，又隐居在此人迹罕至之处，会是谁呢。忽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这位老人一定是司马龙千方百计，想要寻找的赛华佗陈实功。
　　“哎哟”白风轻哼一声，由于刚才一兴奋，牵发了脑神经，引起头部针刺般的疼痛起来，便全身放松意守丹田，把一口真气运至膻中、玉枕、百会，循环往复运行好几次，刚开始真气运至头部的穴位时，还有一些阻滞，运气一冲自然畅通，再将真气沿全身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三百六十五个穴位转了一圈，已无滞塞，顿时头部清醒浑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