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知道了。你晚上来接我吧！"
　　张思羽也有点想爸妈了。最近刚刚和陈彬彬闹完离婚，也没心情回家，怕被爸妈看出来。
　　"儿子，想爸爸了吗？"
　　陈彬彬弯腰抱起了儿子。
　　“想爸爸，不过不害怕了，爸爸妈妈打架，浩然害怕。”六岁的陈浩然长得很陈彬彬一个模样。
　　"对不起，是爸爸不好。"
　　陈彬彬的眼圈红了。他有时也后悔，自己为啥在张思羽这儿心胸变得如此狭窄。
　　"别说了。浩然，到奶奶家别乱说。"
　　张思羽心也揪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头发也长了，衣服也脏脏皱皱的陈彬彬，忽然觉得他好可怜。
　　"你自己不能洗衣服吗？原来我的衣服你都能洗。"张思羽的声音里怨中带着温柔。
　　"我洗那么干净干嘛？给谁看。"
　　陈彬彬拽了拽褶皱了的上衣，又用一只手摸了摸头发，回视了一下张思羽。
　　
　　"来了。浩然想奶奶了没？"黄佳影看见孙子的一瞬间，眼睛里充满了喜悦。
　　"想奶奶了，还有姥爷。"
　　陈浩然常常问妈妈，自己为啥不管姥爷叫爷爷，不管奶奶叫姥姥？
　　"妈，这些日子咋样？"
　　张思羽换上拖鞋，迈步往厨房进。自从黄佳影生病，张思羽每次回家不在吃现成的了。她会抢着帮爸爸做饭和收拾家务的。
　　"好多了。你爸啥也不让我干，我说这是长个懒病，干一点活就浑身没劲。"黄佳影拉着浩然的小手坐在了沙发上。
　　"我也上厨房看看。"
　　陈彬彬把车钥匙和钱包丢在了沙发上，也进了厨房。
　　此时的张磊正在厨房里忙活，他早晚饭全包，只有中午自己回不来，黄佳影自己做。
　　"爸，整啥菜？我弄。"张思羽站在灶台前，问正在炒菜的老爸。
　　"爸，我也可以给你打下手。"
　　陈彬彬站在门口，也说了一句。
　　"不用，都快出去，我都快做完了，不用你们伸手了。去，陪你妈说话去。"张磊忙得头也没回。
　　"谢谢老爸，那我出去了。"
　　张思羽看了一下，果然菜都摆放在桌上了，红烧鱼、糖醋排骨、锅包肉、芹菜粉条，都是自己爱吃的。
　　张思羽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陈彬彬，走出了厨房。
　　"彬彬，我才看见。你咋不知道收拾自己了呢？头发这么长了也不知道剪，衣服都有汗泥味了，也不知道换下来洗洗。真是的，这造得。跟没媳妇的人似的。"吃过饭，黄佳影看着儿子说了几句。
　　"奶奶，爸爸一个人不爱洗衣服。"陈浩然闪着大眼睛说了一句。
　　"浩然，上妈妈这来，给你擦擦手。"
　　张思羽刚刷完了碗筷，厨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喊了一嗓子。
　　"思羽，怎么了？为什么是彬彬一个人？"
　　黄佳影是何等精明的人，她今天早有查觉，看彬彬和思羽相互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对，还有那份亲热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没有，妈妈。"
　　"没有，妈妈。"
　　陈彬彬和张思羽几乎同时说了这四个字。
　　"别瞒我了。每次你俩回来，都会当我说说你俩打架的那些事。这次这么久没来了，为啥不说了？"
　　"妈，难道你愿意让我俩总打仗吗？"
　　张思羽给来到自己身前的浩然用纸巾擦了擦嘴。
　　"思羽，彬彬你俩可千万别再让你妈不省心了。"
　　张磊也觉得有些奇怪，是的每次他俩一回来，屋里多少会吵闹一会，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虽不是那么凶烈，也都非要讲讲出个理表。可这回没声没息的，自己反到觉得不习惯了，少了些什么。
　　"爸，妈，就像思羽说的那样，我俩难道就得总打吗？"
　　陈彬彬说着来到思羽身边，一把把她搂了过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烦人，干嘛？"张思羽带着撒娇的口吻，狠狠地掐住了陈彬彬脸。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好像变得安静了，太不正常了？"
　　看着思羽和彬彬下了楼。黄佳影回身对站在身边的张磊说了一句。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咱管不了那么多了，明天是不又到了你透析的日子了？"
　　张磊当然看出来了，他不想再让黄佳影分心。
　　"是吧？我看看日历，对。真快一晃又一个月了？"
　　黄佳影来到挂历旁看了一下。她现在的透析是一个月一次，不用去省医院了，在市医院做就行了，药也停了好几样。
　　"我上次问王主任了，她说我下次就可以两三个月来一次了。"黄佳影眼睛里有了一丝的光。
　　"那咱就两个月一去，别三个月了。不要怕花钱。"
　　张磊心里也亮堂了不少。
　　"知道你不怕花钱，可罪我受够了。"黄佳影感激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
　　
　　"李军，你说这可咋整，思羽这丫头和彬彬离婚了。我咋说也不听。"杨海萍自从接了思羽的电话后，两三宿睡不着觉。
　　"我说你这两天干嘛呢？天天唉声叹气没个乐呵劲了。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何况没在你身边长大的。你说话她也不会听的。别操那份心了，自己把心放宽，没病没灾的就是福。"李军看着精神不振的杨海萍，心疼。
　　"我是她亲妈，盼她过好日子，幸福一辈子。可……"
　　杨海萍心痛，她知道家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思羽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会放弃婚姻的，肯定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才变了心的。
　　"可你从小也没管过她，现在也就别瞎操心。睡觉吧！"
　　李军伸手擦了擦杨海萍脸上的泪。往上拽了一下她的被角，回身关了灯。
　　
　　"我送你上楼吧？楼道黑，看浩然摔了。"陈彬彬把车开到了张思羽租住的小区门口。
　　"不用。你走吧！"
　　张思羽看了陈彬彬一眼，抱着浩然下了车。
　　"爸爸，我要爸爸抱。"
　　浩然突然大喊起来，在安静的夜里非常刺耳。
　　"浩然，你干嘛？为啥不听话了？"
　　张思羽没想到儿子今天会大吵大闹的找陈彬彬，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凶狠。
　　"不么！我就要爸爸抱。"
　　也许是天太黑了，浩然有些害怕，他竟在张思羽的怀里扭着身子又打又挠地嚎叫。张思羽差点被他抓到了脸，气得她一下子把浩然放到了地下。
　　"来，浩然爸爸抱。"
　　陈彬彬的车一直没动，车灯亮着，他怕张思羽还害，还闪了两下。
　　忽然他听见了儿子的哭喊声，赶紧下了车。
　　张思羽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陈彬彬的心痛得没法说。他看见这个零乱的小屋，又脏又暗，一张双人床上，张思羽和儿子脱换下来的衣物和被子堆满了整床。厨房也一目了然，碗筷堆得乱乱糟糟，除了方便面袋就是装挂面空纸筒。
　　"思雨，你就住在这儿？你舒服吗？"陈彬彬放下儿子，强挺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你走吧，我真的挺好的，房子不在大小舒心就好。在这儿，我最起码不生气了，没人让我伤心了。"
　　张思羽哭了，她何尝不想自己亲手置办的那个家，宽宽敞敞，每天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可她真的厌倦了陈彬彬对她的无理取闹。这里虽然又脏又破，自己清静了。这个地方谁也没来过，李强曾多次用微信问她地址，她也没告诉过他。在他们有过那一夜情之后，张思羽好后悔，恨自己为什么真的做出了陈彬彬口里所说的那种事。这些日子不管李强怎样的求她，她都没回接过他的信息。更没有单独再和他见过一次面。
　　"我不让爸爸走。"
　　被陈彬彬放在地上的浩然，一回身搂住了陈彬彬的双腿。
　　"浩然，你今天怎么回事？"
　　张思羽觉得也许是母子天性，今天的她忽然间有种孤独感，很想得到一份温暖。
　　"浩然，爸爸也想留下来。"陈彬彬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张思羽。
　　"妈妈，求你，让爸爸留下吧？妈妈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
　　浩然松开了陈彬彬的腿，一下子跑过去拉着张思羽的手，扬着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泪还在脸上流的妈妈。
　　"思羽，和我回家吧？求你。"陈彬彬吻着张思羽由于刚刚的一阵激情变得绯红的脸。
　　"我……不想让浩然生活在咱俩的吵闹中。"
　　张思羽从陈彬彬怀里挣脱出去，回身看了一眼，睡熟了的儿子。
　　"思羽，原谅我，是我太在乎你了。放心，以后我会改的。求你，原谅我，我离不开你，真的，天天在想你。"
　　陈彬彬搬过张思羽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
　　"可……我……真的……"
　　泪模糊了张思羽的视线。她想告诉陈彬彬，自己真的背叛了他，该原谅的人不是他。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别的，只要你答应我，能给浩然一个完整的家。"
　　陈彬彬从张思羽的泪水中体会到一些什么，他不想听她说出来。
　　"嗯。"
　　张思羽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顺着双颊滚落了下去。
　　
　　"思羽，我想你了。"
　　"思羽，你是在吊我的胃口？"
　　"是让我疯吗？"
　　手机连续的几声嘟嘟。
　　张思羽用手轻轻挪开陈彬彬枕着自己胳膊的头，把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腰上拿下来。悄悄的拿起了床头的手机，下了床。
　　"对不起，李强，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站在阳台旁的张思羽抹着黑打完了这几行字，心一狠。删除了李强的微信号，回手点开了通讯录，删除了李强的电话号，把为她和李强牵线的那个好友，也一并删除了。
　　
　　一回身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谁……"
　　张思羽问了一个字后，马上反应过来。
　　"我，刚醒，发现你不见了。给，快披上。"
　　陈彬彬手里拿着一件张思羽的外衣。
　　"谢谢！"
　　张思羽这时才觉得有点凉，双臂抱在了一起，陈彬彬轻轻的把衣服披在了她光滑的身上。
　　"思羽，我想明天请爸妈他们吃顿饭。悄悄庆贺一下咱俩合好。"
　　早上，陈彬彬早早起来做了三碗面，他告诉思羽这叫:爱心面。
　　"行，自从妈有病，很少在饭店吃饭了，要不然，让你爸也来吧？他不总说要来看看妈的吗？"
　　张思羽吃了一口陈彬彬口中的爱心面，果然比自己平时煮的好吃。
　　"妈妈，我不喜欢爷爷，他每次来都管我叫臭小子。"
　　浩然撅着小嘴嚼着面条，眨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妈妈。
　　"你这臭小子，还记仇，爷爷那是喜欢你。"
　　陈彬彬轻轻揪了一下儿子的耳朵。
　　"别了，思羽，哪天再另请爸吃吧？不然多别扭。"
　　"行。你说了算，我不寻思让大家混合一点么，这不是成亲家了吗？有啥别扭的。"
　　张思羽觉得都过去十几二十年了的感情，应该早都淡忘了，见个面也不会有什么不自然的了。
　　"还是各自吃吧，不然还有李妈。"
　　陈彬彬背地里总管杨海萍叫李妈，为这儿张思羽说过他几次他也改不了。用他的话说妈太多了，分不清哪个了。
　　"你再管我妈叫李妈，我跟你俩急，好像我妈是个古代的保姆一样，就你妈好，不也是个张妈吗？"
　　张思羽有些急眼了，不过刚一说完张妈，又笑了。
　　"妈和你爸都不能去了，这两天家里忙，母猪要下崽子了，你爸不用我干，我也得给他做口饭。"
　　
　　杨海萍接到了陈彬彬打来的电话，高兴得比吃了多少酒席都香。
　　"李军，他们和好了，太好了。"放下电话的杨海萍跑出了屋，直奔猪舍而去。
　　"这，又断不完他们的官司了，你听听，思羽刚撂下电话，彬彬又来了。十多年了，耳根子没清亮过。"
　　十年后的一个夏天，穿着一件粉色宽松薄纱裙的黄佳影，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给坐在沙发上的张磊听。
　　"这不是你天天想听你吗？哈哈……你以为思羽给你卖了部手机干啥用的？就是让你听他们两口子的吵架声的。省得你一天听不见你都掂记，瞎猜，瞎想的睡不着。这是你的催眠药。"
　　哈哈……
　　黄佳影也幸福的大笑起来。
　　"思羽，你和彬彬怎么还没到，你老姑，老婶都来了。"
　　李军家的院子里张灯结彩的，今天李智明结婚，快三十岁的他读完了大学又读了两年研究生。
　　杨海萍见张清萍和李影都来了，只有张思羽和陈彬彬没到，赶紧给她打了通电话。
　　"妈，来了，马上到，这不等我爸和我妈了吗？"
　　"好了知道了，别急。告诉彬彬慢点开车！"
　　杨海萍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感慨: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年没和张磊两口子见面了。
　　"妈，看，姐姐、姐夫他们来了。"
　　女儿智慧的一声喊，杨海萍抬头一看，张磊、黄佳影还有女儿思羽、陈彬彬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