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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情深发廊(中)

作品名称:南京梦      作者:海燕海燕      发布时间:2018-10-14 16:21:56      字数:4548

  又聊过一会,那壮汉很快洗完、吹干,走时只付了两块钱,道:“这是这次的,欠你的下次我再一起给你。”喊那一直站在后面等着的小伙道:“你先帮我提两瓶酒上去,等煮过饭,我过一会就回来。”那小伙陪他买酒去了。这里黄素气道:“这都是些吃惯了的,有钱也不给!”钱雨也认得那武警,道:“这个男的口好臭,不就是那一回我到你这来洗头,他就在骂人。”黄素道:“是啊,今天倒奇了怪了,表现可以,没有骂人,平常没开过张!他老个脾气好坏,还动不动就要打人,当个什么武警了不起了。先有一回他欠别个钱不还,别个找他讲了两句,他就打的别个口里吐血,救命不赢!我这里洗头要是有一点泡沫溅到衣服高头,他就也要打人,先前我这里就有个师傅被他打了一顿,后回子再也没来了。哎,他老个还偏生洗头的时候又跟别个不一样,最爱讲话了,头又乱动。你刚才也看到了,是不是动个不停?”
  又嘱咐店内师傅道:“以后这么样人越加要小心,什么打人呀赔钱呀的,我都不管,只你们自己注意。”又问钱雨:“你看了他后面跟的那个仔子没?他讲什么他应什么,应的这好法子,两个配死了伙!这都是外地农村来的,给他做保姆,讲着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两百块钱。到现在三四个月了,一分钱都没发,又要钱用了,才跟他讲一声,一个月才只发了十几块零花钱子。”钱雨问:“那这个仔子怎肯跟他?”黄素道:“这就是怪事来了,我问他他也不响话。哎,他还打他老婆,那样子根本就跟个仇人样的,哪像怎两口子!这搭办现在帮他养了个宝贝女,涨她女的款,这一向才好多了。嗐,他老个还偏偏就喜欢男的,你看他屋里保姆是个男的,就是到我这来洗头也喜欢男的洗,但偏偏就这个女喜欢的不得了,从没看打过,常抱了到处走,舍不得了。”只见外面先那小伙提了两瓶青岛纯生啤酒从发廊门前经过,回去了。
  钱雨回头对谢秋桐道:“前日我们那趟车晚点晚了二十四个钟头,我一日都没休息,累的要死。”谢秋桐道:“上海那边也可以休息噻,反正也是耍。”钱雨道:“那哪有在屋里舒服。那天我们那班车好多人都转车了,回来的时候没的什么卵人。”黄素问:“你们是堵车好吧?这现在要么天气不好,要么出个事故,好多赶车的人想走都走不了。”钱雨道:“不是,我们前日是搞电气化,搞了一天一夜。也没看到那么难搬,先还以为几个钟头就搞好了。我们那趟车以前老是晚点,没的哪一趟不迟到个几个钟头,这统一要提速,要提到一百五,所以要搞。”
  谢秋桐道:“依我看电气化根本就没的这个必要,像你们前日回来,我听到他们讲你们前高头又没的车,这一路开过来,昆山、苏州、无锡、丹阳,每个点都早到了半个小时,这又喊他拜要慢下来,保持个平均速度。司机都在讲,这只要把个调度搞好,前高头没的车就好办,这每个点都早到半个小时,速度不就提上来了,还不一样的?这花几十万几百万搞电气化,不在浪费?”
  又聊过一会,钱雨对黄素道:“别个都以为我有钱,其实我也不过是看着罢了,像我手机、摩托车都是借钱买的,到现在都还没还。”一时黄素说到她儿子,她就木了脸,叹道:“哎,我这个仔真的是连没的一点办法!”后面谢秋桐听了也为她叹气。她儿子不仅畸残,而且白痴,常嘴角流涎,说话不出。
  一时钱雨男友陆云忽然寻来,钱雨问:“你是不是已经到楼上去找过了?”陆云跟谢秋桐打过招呼,过来笑道:“我都找你几回,打你手机你又关机。”他与钱雨年纪差不多,三十几岁,道:“你们单位讲你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到哪去了,半天都没看到了。”钱雨喊他到旁边一个座位去洗头,他坐后,发师动起手来。
  室外被玻璃门隔住,室内虽然人多,也还安谧,人们稀稀拉拉谈话,听外面马路上汽车跑路的声音。秦淮河上微风吹来,一队队的杨柳树上泛着水汽和树叶儿的味道,人们享受着午后的宁静,不少都跑到河里嬉水去了。陆云也还文静,与钱雨聊些天,问她屋里洗衣机可拿去修了。钱雨说没,请他帮忙下次拿去修一下,陆云应了。又说昨日新买了罐好茶,要她下次到他那喝去,钱雨应了。
  黄素笑问陆云是干什么的。钱雨道:“他呀,是个公安,干活也挺累的。”陆云笑笑。黄素道:“公安那也蛮好的。”钱雨笑道:“那当然了,这捉到贼了,要给钱给他们的,就跟医生拿红包是一样一样的,这他们要过小康,那还不洒洒水的事!”陆云道:“其实到哪里都是上面当官的有钱,我们个小公安跑腿的是累的要死。”钱雨道:“哪个不累?就是朱镕基他也累!这不是我讲你,屋里又没的个怎负担,还挑三拣四嫌这里嫌那里,你日子不好过,还哪个好过呐?”又挥了挥手:“莫讲这些的了,最近你们有什么任务没?讲些什么有趣的来听听噻。”
  陆云道:“我们个队长刚被撤职了,党藉也开除了,他这下吃叶成瘾,成天跟一班叶鬼混在一起。他老婆原来也是我们队里同事,这下见他把家当败了,刚开始还死要面子,随别个怎么劝都不肯离婚,如今也是吵着要离了。”钱雨道:“我最近看到过,还跟我借钱呢,我哪有?瞧他那样子骨瘦如柴的,怕也活不长了。”黄素道:“这人这么好条件这么好单位,怎么这么不珍惜。”陆云道:“他现在也后悔了!靠着他伢是个军医,退休了每个月还有八九百块,拿点钱养着他。他现在是到处都跟人去借,人见了都跟鬼似的!”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去年在安徽的那次行动,两个追捕人员一死一伤。后来局里大为表彰,发了烈士勋章、抚恤这些不讲,光追悼会就足足开了一月,屋里人哭的死去活来,我们队里也都哭了。可这次追捕,七八个人就没一个敢上,人命都只一条,都是娘伢养的,哪个肯为共产党卖命?因此转转就回来了。后来我们局长火气大发,骂得人狗血喷头,好几人都受了处分,可那也比挨子强呀!”笑起来:“我们队里有一个是共产党员,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我们在讲,江泽民讲三个代表,全国六千多万党员,怕也只他一个人信了。”(作者注:这里绝没有讽刺国家领导人的意思,只是人心险恶,世道苍凉,社会上总有一些自私丑陋的坏人,应该被描写出来。还原真实的社会,才能让我们的眼睛更加雪亮,看清楚我们的国家现在建设的多么美好,从而更加爱国爱党,奋发向上!)
  钱雨笑了一笑,说:“前年买那辆摩托车的时候我找人借了两千块钱,这下别个找我还了,我到现在账还不得清呢。”说时有些烦恼。她男友劝她,又问她这几日怎这难找,像躲着他似的。她就气道:“我躲你?你躲着我才是。怎不去找你那个相好?我又要带仔又要做家务,哪像你这么有空!”陆云笑说哪有。又道:“晚上有个舞会,我们等下先去喝杯茶,跳场舞。晚点再去吃点夜宵,然后你想到哪就到哪,我都随你。”钱雨笑着应了。
  一会她儿子找下来,嚷着要娘看他吃饭。他娘骂他:“下来干什么?跑这来垂死!这里尽是头发,还不出去!”她儿子先不肯,后被她怒骂几句,帮她拿了她带来自用的洗发精上楼去了。钱雨说起她的洗发精,嫌老板娘不弄些好的来。黄素笑道:“别个哪像你要用这贵的。其实我这里都是进贵的用,像海飞丝、飘柔、潘婷,别个都用的蛮好的,你是头发太粗了,用起不显。”钱雨报怨几句。黄素说过瓶装的,又说起袋装的来,道:“这一条四块钱,买十条才能送一条。要是假的就便宜了,一块五一条,一条十包,每包才一毛五,有更便宜的一毛二都有!”钱雨问:“那你买过没?”黄素道:“早前子也买过一回子,泡沫怎样打也是没的,十包才抵得了一包真的,我是上了当,下二回再也不会买了。”
  外面有对青年夫妻在发廊门前设的公用电话打完电话,女的笑喊道:“老板娘,收钱。”黄素出来看时是十多块钱。问:“你怎不多打几分钟?”两人也是店内熟客,女的笑摇头咤舌道:“不打了,再打我就没的钱数给你了,我话都不敢多讲,恨不得就挂了。先我朋友在澳大利亚打电话来打到我邻居屋里找我,这下去回话,一分钟就要十几块钱,人都吓死!我一天工资怕打不得两三分钟。昨日我就在你这里已经打过去几次,花了七十几块钱。”黄素笑道:“你们两口子日子过得比别个好,这点钱还有。”那女的笑挽她老公走了。
  黄素进去时,有一男顾客理完发数钱,快三十岁,很俊,身上古龙香水味很浓。身旁有一年纪小些的女人,也很漂亮,像是被他迷住了,先一直站在后面陪他聊天等他,问他等下去麻将馆怎么玩等事。黄素接过五元钞,看了看说是假的。男的愣道:“这怎会?”拿了细看。旁边女的抢了也看,道:“真的是个假的咧。”打他肩膀,笑道:“你怎这蠢啰,这都看不出!”男的道:“我先都没看出来,也不晓是哪个给我的。”女的道:“这还不算了,你等下再多赢回来就是了,你有零钱没?”从自己香奈尔挎包里掏出欧黛儿手包,再从手包里掏出十元钱。男的见无零钱,让女的付了,黄素找了六元钱。那男的收了那假钱,道:“等下买汽水用,看能不能用出去。”两人笑着去了。
  一时黄素丈夫万明进来,打开康佳电视坐在一旁看,店内顾客也看。钱雨对万明道:“你莫看了,快来帮我朋友洗头,你们那师傅洗不好。”万明忙道:“你莫弄错了咧,她洗的比我好,她这还是专业的。我不过就是跟我老婆学了一月,别的还都不会。”钱雨道:“别个都讲你洗的好,依我看,这里除了你老婆,就你洗的最好了。”万明道:“那是老年人,我不过抓的轻些罢了,像你是要越抓的重越好。”钱雨道:“啰嗦这多!你老婆还不肯帮我洗,我看你老婆忙不赢,我这个头都没喊她洗了。这都是你老婆的事,你要不洗,我就喊他莫洗了,等下等我烫完了,喊你老婆再洗。”万明又推辞再三。他老婆向他努努嘴,笑道:“怎么不洗?你喊洗就洗,在这里你就是老大!”万明见那女人生气了,只得挽了袖子过去,那边师傅笑着走开。
  这时马路对面金陵宾馆的几个女服务员每人穿了短裙、丝袜的工作服,手提一桶热水从发廊门前经过。不一会就有一位女厨师下班回来,经过店前,跟黄素、万明招呼。见人多,说等下再来洗头,还要弄个好发型。黄素道:“那起码要一两个钟头,你晚点再来。”
  等她去了,对顾客说:“文化宫有个男盘发师,专门盘头,别的不管,五分钟一个头,人涌如潮,发了大财。他老个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的,这下老婆讨了,屋里房子买了,就连他原来那个师傅都赶他个边都赶不到!”后面谢秋桐问:“他怎就这喜欢盘头,又有这很?”黄素叹道:“哎,这就是他钻的!”又道:“附近有个发廊叫天府,你们也该都晓得,那老板就是个男的,店里师傅也多是男的。这男的学东西就是快些,而且剪到老都可以,不像我们女的,过了五十岁子就没的怎个人上门了。我听到讲的,雨花台有个老头子快八十岁了都还在开店子,周围那些人全要他剪,上他那去,生意好得很。他老个那寸板真是一绝!哎,我这里是几个好妹子全走了,都是手艺没学好就被别个拉去搞按摩了,靠那个吃饭了。”
  那边万明迅速洗完,又被钱雨要求再洗一遍,他笑着洗过,发型师来吹烫过,另一边钱雨还没好,陆云要付钱时,钱雨说她来付,就一并把谢秋桐的也付了。谢秋桐忙说不好意思。陆云等了会,等不得,先出去了。
  一会后钱雨弄好,换上谢秋桐上来坐好。忽街道居委会一群十几人来收卫生桶的钱,一路挨店过来。上回已来过一次,要每个店前安一个卫生桶,收桶钱十五元,先还征徇意见,如今是不管同不同意都得买。黄素忙叫人把门前柜台挪进来,拿进电话就要关门,被那些人赶过来拦住,说才十五块钱就不配合了。黄素问收了几家了,他们说收了几家了。黄素说:“我硬没二话讲的,我是要等别个都交了我才交的。”一人气道:“偏就要从你这收起!”黄素又说店里垃圾从未倒出去过,都是自己打扫了。她老公、店员也纷纷嚷说不该出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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