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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恐怖的夜 十四、医生讲的故事

作品名称:命若青丝      作者:木一爻      发布时间:2018-10-10 17:43:50      字数:7232

  十三、恐怖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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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儿就这样起死回生了……
  王乔艺和丈夫婚后不久,住在滴水成冰的房子里。是夜,他紧紧地搂着她,深深的进入,两人一起历经狂风暴雨又一起驶入平静的港湾。她依着他,他一本正经给她讲家世,他说他当过银行职员,要不是遇上强盗抢银行,他被寒光闪闪的刀子吓怯了胆,跑回家再也不去上班,现在还不知什么样呢。
  有这事?从小喜爱武术常表演傩舞的不是身上有功吗?还怕强盗?王乔艺瞪大眼睛看着丈夫半信半疑。身上是练了些功,一般人三五个近不了身,可也架不住几个手持尖刀的强盗,刀逼到眉心上,不敢和他们硬碰硬。俊儿讲他原名叫韩建生。从小学习好,小学年年考第一,算术次次都是满分。他上初中那年,在外面工作的大伯说有个银行的招工指标,考试合格就能去城里工作,当时他才十五岁年龄不够,不过个子高能充大人,家里人商量后让他用哥哥的名字考的,没想到考中了。哥哥比他大两岁,只上过三年小学就回村务农了。从此,家里多了个韩建生。去银行上了没几天班,银行先安排他打杂,等算盘练得精了再接触业务,可没等到练精,发生了一起抢劫,亲眼目睹四个蒙面人抽出寒光闪闪的尖刀逼柜台职员交现金,俊儿死活不去上班了。
  丈夫俊儿不想上班还有个主要原因是他睡在职工住的大通铺上,晚上同室那些比他年龄大的喝酒、猜拳,有时候吵吵闹闹通宵不睡,他特别想自己家里一穷二白的热炕头。要是年长几岁坚持下来,生活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末了俊儿叹道。
  那找的老婆十之八九就不是自己了。王乔艺暗忖:怪不得奶奶活着时常说人不和命争,可见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
  表面上,重生后的俊儿除了清瘦些,没多大改变,他的笑意,他的温热,他的勤谨待动还和以前一样。夫妻俩不再提那场车祸,也不再提出车的事,两人有一些积蓄的,由王乔艺保管着,她不时拿出来点补贴家用,买些滋补品给他补身子。可俊儿休不住,恢复了一段执意要出去找临工干,搬砖、和泥、扛麻袋之类,好像较以前更能吃苦了。但他的白天和黑夜却和以前大大的不同了。以前,夫妻俩的夜是期待的,欢快的、和谐的;现在王乔艺害怕夜,怕黄昏亮起灯,他会催她:睡吧,快睡。
  男人的睡和女人的睡原本有不同的含义。或者说,丈夫的那个睡是特指,他总是等不及她把衣服褪去,一只手从后面插进她的衣服边捏摸边把她剥光了放在床上,让她前俯后仰做种种姿态……床上无法深入,又去写字台前、地上、穿衣镜旁,租的房子不大,里外两间平房,外面进门斜对的墙壁上镶了面窄窄的镜子,站到适当的方位能看到人的全身。丈夫俊儿身上有股蛮力,以前王乔艺没有发觉,听人说学会傩舞表演,练了武功,身上就会轻灵的。可那段日子,俊儿发生了变化,身上有了僵劲,像变态狂一般,劫持着王乔艺,两人光着身子站在镜子能看到全身的前方,夜的光射在肌肤上和镜子中的光交相辉映,有时惨白有时亮蓝,似鬼舞。俊儿那物件如鬼附体,久战不休……十几分,二十几分……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了,王乔艺浑身燥热,意乱心烦,她忍受不了那样没完没了的坚挺,体内的精气被一点点抽干,干得生疼,有想冲出屋子去外面裸奔的冲动。
  丈夫或许也不好受吧,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凌乱,眼睛外突,像某种受伤的野兽,边搓着手边发出一些不明所以的怪叫,那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像雷鸣,像讨厌的虫叫声……夜里得不到满足和安抚,无论使出什么花招多半还是不能顺利进行,他颓然倒回床上,白天借酒浇忧。以前,俊儿也喝酒,和表演“傩舞”的兄弟们凑在一起,一瓶老白干每人半杯浅尝辄止,从来没有醉过。现在说他不能喝酒了,沾酒就醉。他尽量避免出席有酒宴的场合,实在推托不过,一舔酒杯就显出了醉态。眉骨红了,眼睛红了,脸也红了,走路踉踉跄跄……平日里说话节制的他追着赶着王乔艺天上地下拉东扯西说三道四指桑骂槐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听得她脑袋发晕耳朵里像灌了铅。这个时候,王乔艺就不知该怎么办了,充耳不闻不理他,他会说她看不起他,眼里没他。和他一搭话,无论话题是什么,结果都会引得他雷霆大发,骂她:贱货。贱X。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事,你就是长了副好眉眼,狐狸精转世蒙骗我们兄弟。
  王乔艺听得头皮发炸,不知丈夫这话从何说起,从相识、交往到成为夫妻,不多是韩俊生主动吗?他怎能翻脸不认人,把不是全怪在自己身上了,竟然说自己“蒙骗”他们兄弟?见王乔艺瞪大眼睛,咬着唇一脸无辜,韩俊生没来由地突然发火,红着眼上前一步,揪住她的头发吼叫:你敢说不是?你说到底是不是?
  王乔艺从来没有见过丈夫的凶狠,瑟缩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韩俊生怒火中烧,指着她的前胸声嘶力竭:有本事你杀了我去找姓王的和他过……如一声炸雷滚过耳畔,初次听到这样的话,王乔艺心惊胆寒。俊儿莫不是知道了自己和王庆丰的龌龊勾当?一直担心纸里包不住火,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王庆丰告诉她,这世上还是为人不知道的事多。本来心惊胆战和王庆丰稀里糊涂滚缠了两年多,心底深处觉得对不起俊儿,也对不起自己,直到搬离鱼水村淡出了那场不伦。王乔艺暗暗松了口气,以为从此自己洗心革面,未来的生活就会渐渐晴朗,没想到很快就有了秋后算账的这天……
  2
  不堪、让人发疯的日子,王乔艺度日如年如坠地狱,在地狱般的生活中,她意外地怀孕了,距离上次流产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她怕怀上王庆丰的野种,和桃花沟那位头顶没头发脖子里有圈儿赘肉说话神神道道的顶神婆婆讨了祖传的避孕药,豆子般大小的黑色小丸,月服一丸。丈夫车祸后再没用过,没想到妊娠反应如此厉害,闻到丁点儿油腥味就恶心,喝口水吐得昏天黑地。几天下来,王乔艺憔悴得脱了形,她似乎存了心要虐待自己,不吃不喝,爬在炕沿上垂着头,夜凉了被子也不盖,受风咳嗽咳得痰中带了血丝,好像这个肉身不是她的,好像她到了生活之外,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韩俊生怕了,拉她去离租屋不远的诊所去看医生。王乔艺奄奄一息眼皮也懒得抬的样子,心里话:还看什么医生,这样的活不如死了。早点去天堂里见爷爷和奶奶。想到奶奶,想到她当初不同意这门婚姻,眼泪慢慢从王乔艺半闭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韩俊生和医生说了媳妇儿几天水米未进害喜快要虚脱了,医生有些吃惊,害喜不至于憔悴成这样子吧。伸手去搭脉,又问:上次什么时候来的月信。孕前服过什么药吗?头胎还是二胎?听到声音王乔艺慢慢睁开泪眼,她意外地认出了那医生,就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媒婆带着去家里,死了老婆,要介绍给她的拐腿男人王拴柱,她喝了“敌敌畏”才逃过一场婚劫。可他怎么会在城里开起诊所?王乔艺没好意思问。几年过去了,王拴柱还是右腿撑地,半截左腿把裤腿奇怪的扎起一半,乌黑的三七分头发向后梳理,神情相貌没多大变化。相比之下,王乔艺从少女到妇人历经了命运的千疮百孔,心苍老了许多。她敛着眼,半低着头装作不认识医生。
  王拴柱也认出了她,放低了声音关怀地问:你是桃花沟的,叫王乔艺。后来嫁到鱼水村了,是吧?
  王乔艺只得点点头,窘境让她涨红了脸。
  见当初貌若天仙让他铭心的女子变得形容憔悴,王拴柱暗自吃惊,他给她搭了脉,让她躺在一只窄窄的诊床上做妇科检查,隔着白色薄布帘,医生王拴柱不动声色压低了嗓音和她道:你抽空过来次,和你说件他的事。王拴柱向着韩俊生的方向努努嘴。
  王乔艺意会了,他有和俊生相关的隐情要单独告诉她。是什么呢?难道比她这个做妻子的还清楚。
  
  十四、医生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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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韩俊生有个比他迟几秒钟落地的双胞胎弟弟,名叫韩英生。小哥俩呱呱坠地的那年,韩家大儿子,也就是王乔艺的大伯刚满周岁,他们七十一岁的爷爷韩存福因患腰腿疾病常年卧床,生活不能自理。奶奶刘润梅当年也六十多岁了,裹着一双小脚整天忙里忙外身体也不强健;王乔艺的公爹种了十几亩薄田,别人种瓜他也种瓜,别人点豆他也点豆,可就是时运不佳,种的瓜豆收成总比别人少,日子过得捉襟见肘,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穷得没有米下锅,煮锅土豆就代一餐,大人们商议后,三斗米把弟弟送了华泉村一户同样姓韩家境较殷实的农家。那家夫妇成婚五年了没孩子,四处求医拜神望眼欲穿想有个孩子,两家约定,英生被送过去不改名换姓,在双方大人的有生之年,不能说穿英生是养子。大人们百年后,如果英生想和这边的兄弟往来,由他好了。
  不曾料想,领养了英生后,他的养父母一股脑儿生了五个。
  小孩多了照顾不周,英生便有些受冷落,他偏偏是心眼儿多的,七病八痛长着。五岁的时候,患扁桃腺炎,找王拴柱医治,开了桑叶、桔梗、炒牛子几味中药煮了喝,几天好了。八岁的时候,肚脐下面长了核桃大的“火疥子”,王拴柱动刀给他割掉。南头镇附近的七八个自然村,只有王拴柱这么个乡村医生。他的医术是祖传的,柜盖上刻了治妇女病的“汤头歌”,他自己又肯钻研,收集民间偏方做试验,在治疗小儿常见病、多发病和妇科方面有特长。谁家的孩子有个咳嗽拉肚子,发烧嗓子疼都找他讨药。几分钱一服药喝下去就好了,乡里人称他“神医”,庄户人家的小孩子皮实,泥里土里滚着长大,一般不生病。可英生是个例外,幼时伤了脾,三天两头吃得不合适发烧呕吐闹病,总是得服止吐调理的中药才能好。
  英生长成个少言木讷的闷葫芦,有些爹不疼娘不爱的。他反应慢但有股钻劲儿,上学别的孩子一个小时学会的东西,他得花两小时,他肯花时间,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保持前三名,加上人实诚肯吃苦被选为班长,深得老师喜爱。可初一那年不知倒了什么霉运,从镇小学往华泉村五华里的路上,有座小桥叫“杀人桥”,那天下了场大雨,英生和同村的几个学生一路泥泞过桥,桥上湿漉漉汪了水,英生的一只鞋掉了落在后面,同学几个过了桥走出一大截才发现英生蹲在桥中央,回头喊:英生,英生。你快点。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说不出话来,同学几个见状返身七手八脚搀着他送回家,到家后英生高烧不退还说胡话,请了王拴柱去诊脉,说是中了贼风,后背上扎了几针,捂出一身汗,英生症状见轻,烧退了。后来他告诉家里人说,过桥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他快那人也快,他停那人也停。回过头来又什么也没有,他撒开腿跑,后面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跟着跑。英生再去学校,每过“杀人桥”,就疯了似的跑,说有人追着要杀他,自此得了“癔症”,要么半天不说话,要么开口颠三倒四的。只得办了休学手续,英生常独自在门前发呆,有顽皮的小小孩往他身上扔土块,扔癞蛤蟆,他痴痴地没反应。家里陆续添了那么多孩子后,养父母家也不富裕了,但怕村里人说三道四,凑了点钱,把英生送到康复医院住了几月,症状有所改善,可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到了成家的年龄,家里托媒人介绍了个脑袋瓜不灵敏的女人做他老婆,那女子大饼脸,眼白多,比英生高大粗壮,虽然胸前鼓出两坨,但腰粗腹圆身上没女人应有的曲线。村里人看这对夫妻是半斤对八两,都有点“七成”(不够数)。没曾想,过了不到两个月,女的要离婚。英生刚尝到有女人的甜头,不离。那女人不肯轻易作罢,整天拉着个驴脸,几句话不对,劈头盖脸打他,英生也不还手,头脸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次,左眼圈被打成了熊猫,家人看不过,主张离了。有过这么一次婚姻,英生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方面表现得比之前好多了,知道抢着干活儿,还知道疼家人了。另方面比之前能说会道了,还会和人吵架,吵得凶了,对方动手,英生也不畏惧,冲上去和人拼命。
  隔了不到半年,英生去到一个山寨村当了上门女婿,女人叫招弟,玲珑形的,脸颊上两片高粱红,整天翘个兰花指东家出西家进嚼老婆舌,她自己好吃懒做,却嫌英生没本事挣不来钱。英生打心眼儿里喜欢招弟,拼了力挣钱讨她的好。先是在村办砖厂当苦力工,拍砖烧瓦装窑,累上一天回家还得自己给自己做饭,后来砖厂解散了,他又当泥瓦工到处给人补漏窑、砌火台、抬死人,他学过电焊,补过车轮胎,可能疲劳过度出问题了,有段视力下降得厉害,隔几步远,看不清对面人的眉眼儿,这下老婆更嫌弃他了。亲戚中有人给他出主意,说女人不能这样宠,得拿出点大丈夫气概给她点厉害瞧瞧,她才会服你。英生不是不想,只是习惯了在人屋檐下,气势早输了一截。后来不知何故招弟把他赶出了家门,几经辗转,英生在医院太平房当了看守工,这又有几年了……医生王拴柱并且说:英生小的时候,他常给他看病,熟悉他的脉动,绝对是他。
  真有这般瞒天过海的事?!王乔艺听得目瞪口呆,一阵冷战从脚底穿上脊梁骨,耳畔隆隆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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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了王拴柱的诊所,王乔艺心里比打翻了“五味瓶”还复杂,这个借着返魂夜夜折磨自己的男人无疑是韩俊生的孪生弟弟韩英生了。怪不得车祸之后大不同前了。婆家人和自己关系冷淡,自然不会告诉她;俊儿也从来没提到过他有个孪生弟弟打小送人了。他是根本不知情呢还是蓄意瞒着自己?应该他也不知情。一般送小孩子,双方都不愿让人知道,怕孩子长大了牵扯不清情感受伤。况且,据医生王拴柱讲,两家事先有不能说穿实情的约定,更要瞒得密不透风了。
  可丈夫人呢?车祸后血肉模糊的俊儿,手术后医生一脸无奈,白被单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的俊儿,梦见一只大猫被掳死变成白色鬼脸面具的俊儿……纷乱的影像重叠出现在王乔艺的脑海,闹得她头昏脑涨。一时捋不清是哪里出问题了。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想到孩子,王乔艺思绪更加混乱太阳穴怦怦跳着,头疼得快要爆炸。她双眼发呆漫无边际地走着,一辆灰绿色公交车停在旁边,有人喊,上车。上车。昏昏然中,王乔艺只当是喊她,机械地上了车,眼皮都没抬,木讷讷地站了几站。车上的人见她那样,以为是个神经病,都离开她远了些,有人悄悄说,八成是受了什么刺激,可惜了一副好模样。车到终点南头镇,王乔艺夹在熙攘的人流中下了车又漫无边际地走,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走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地,坟头上两株小松树默默地迎接她。坐在砖垒的供台前,她一动也不动,十月的天,已有寒凉袭来,过了一段时间,手脚都麻了,感觉自己变成了坟地里的小松树,迎风弄姿。继续坐下去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寒冷,家是不能回去了!
  ……要去哪里,自己,还有肚里的胎儿?茫茫然望天,一片黑沉沉;望地,一片沉黑黑。如此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想到十八岁那年,媒婆上门介绍拐腿医生王拴柱,她不敢想象和一位年长她一倍、一条腿的男人生活,是怎样的暗无天日,喝了农药抗议。说实话,抢救过来后,她有些后悔自己做了傻事,人们不是常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吗?无论碰上什么事都不能拿爹娘给的这个肉身当儿戏,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能感受日月的光明,才能感受风雨的滋润;活着才能脚踏实地看一季又一季树绿了又黄,看一春又一春花开了又谢;活着才能感受生活的美好和艰难;活着才是一切。死了,一切就都烟云消散了……这些都是王乔艺积累起来对生活的朴素感受。婚后她被婆家人无视,被王庆丰利诱,去找教育局孙科长碰上那样的肮脏……种种不堪王乔艺从来没想到过要结束生命。但自从丈夫俊儿惨遭车祸上了手术台又奇迹般地活过来,借着耍酒疯找她碴儿,那些秋后算账式的折磨,夜夜受欺凌让王乔艺觉得生不如死,好几次,涌上了一死了之的念头。不知道别人一生的日子怎过?精神的分崩离析比缺吃少穿更让她痛苦万分,坐在祖坟前,感觉身子往下沉,似乎坟里的人在往下拽她,来吧,来吧。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地狱即天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就在王乔艺沉浸在伤痛的思绪中意念零落,了无生趣之际,远处传来一个沉闷的呼唤:乔乔。乔乔。
  听声音是父亲王德祥,他捏着一个手电筒由远及近……
  原来,这天很晚了,王乔艺还没有回家,英生就近找了半天,不见踪影,他找上了她的娘家,王乔艺的母亲说女儿没有回来过。问是不是吵架了?英生答:没有。
  英生走后,王乔艺的父亲感觉事态不对。车祸之后,他再没见过这个女婿,怎么看他的神态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女儿和女婿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不然不会那么晚了不着家。知女莫如父,别看王德祥平素不与人争高低,少管闲事,但事事心中有数,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仗着几分姿色,心气儿高,从小被她奶奶宠得受不了一点儿委屈,他还知道她一不高兴就去找她奶奶诉苦。王德祥提了根三尺长的枣木打狗棍摸黑去到祖坟,暗夜中,见女儿果然呆坐在坟地里,泥塑一般。他过去拉起她来,责怪,大冷的天,要伤风感冒了。有什么事回家说。
  王乔艺的腿麻得快没知觉了,牵线木偶似的随父亲回到家,一头栽倒在依次铺了苇席、毛毡、格子粗布单子的土炕上不吃不喝不搭理人,昏昏沉沉中不停地说胡话。大姐王乔红离娘家近,有事没事往回跑,见妹妹这样子,急了去问村里的顶神婆蛾儿,顶神婆五十多岁了,号称是王母娘娘附体下凡普度众生的。王乔红带了几粒玻璃纸包的水果糖作贡品外加两元喜钱。顶神婆晃着硕大的金耳环燃起高香,喝了半杯茶又吸了几口烟,一阵猛咳后,嗡嘛呢嗡嘛呢念了一通,尔后变声变调讲:你妹妹是被一个年青的鬼缠上了。让买三尺红布去“失迷沟”摆贡敬香,求鬼放她条生路吧。
  王乔艺那情状,家里也没什么好办法,将信将疑由着王乔红折腾,姐夫王成也跟着张罗,他作为兽医,奇奇怪怪的事听说过不少。顶神婆提到的“失迷沟”,不就是韩俊生出车祸的地方吗?不知是凑巧了还是真有神灵作怪,大姐王乔红去“失迷沟”挂过红布回到家,凑到王乔艺耳边大声和她说,我去过俊儿的车祸现场了,在九条龙屏风前摆了贡品,祈祷神灵保佑你们夫妻好好活下去。听到“俊儿”“车祸现场”这些敏感字眼儿,王乔艺睁开了眼,惊天动地大哭了一场。
  在大姐王乔红一声迭着一声的追问下,王乔艺羞愤交加声音哽咽着和家里人说了俊儿手术失败没能活过来,他的孪生弟弟英生借尸还魂的事,她没有说是医生王拴柱告知的,怕扯起往事没完没了。家里人听得万分吃惊,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面面相觑几近崩溃,怎么会这样,两人有多像了,你竟然分不清?!这可怎办了?母亲李桂花一反平日的淡漠一个劲儿垂泪。
  王乔艺的两个弟弟都大了,长得像她一样出众,哥俩使个眼色,要去找韩英生揍他个半死给姐姐出气。父亲低头沉思了好一阵,眼圈有些儿红了,缓缓问,这个英生人怎么样,能过日子吗?
  我要把他送上法庭,让他受法律制裁。王乔艺咬着唇齿恨恨道。
  家里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七嘴八舌商量对策。姐夫王成虽然其貌不扬,但和各类畜生打交道久了有些见识。他认为这是家丑,不能外扬。说找个派出所的朋友,私下调查清楚再作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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