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哈瓦努尔万户神的睿智

　　隔了一天，吃过早饭不久，严富贵一出门，就远远看到被征地那里，又有十多个人在丈量地界，还有一些村民在围观，就叫上老伴唐桂珍，来到丈量现场。
　　严富贵和唐桂珍见这些人是从另一头的尽头反着朝这头丈量过来的，中间还隔着几块地，也懒得去看丈量别人的地，就坐在地埂上等。
　　不一会儿，这伙人就丈量过来了，严富贵和唐桂珍就站起来，看他们怎么丈量。
　　严富贵看到拉软尺的拉到黄术才侵占的地界上停了一下，而看尺寸数的，也在本本上写着什么，就走上前去，指着老界的地方，拣块小石块划了个印儿，说：“喂，拉尺的，应该量到这里。”
　　拉尺的说：“严老头儿你莫急嘛，我不是正在拉吗？你看，这不就拉拢你划的这个印儿了吗？”说着就向拿本本的报尺寸数。
　　严富贵看着软尺，见并没错报尺寸数，也就没说啥了，叫上老伴唐桂珍，就回家去了。
　　这一回，他们看到黄术才和胡琼芳虽然在场，但没有冲上来吵骂，严富贵对唐桂珍说：“嗨，看来还是神堂有人好办事啊！你看，施霸侄儿来给凌威千户神一打招呼，这次他们就不依着黄家侵占的边界来丈量了，还是按正界丈量的呢！”
　　唐桂珍说：“是啊，多亏了我们家在神族有亲戚，要不，吃亏就吃定了，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又隔了两天，千户神堂派的神员、村长李成军、村账房黄丽、村保黄术朗，还有啥都不是的秦有能，几个人挨家发送征地赔付银两，当发到严富贵家时，千户神堂派的神员就叫：“严大爷，在家吗？快出来领赔付款了！”
　　严富贵和唐桂珍就出来了，但两人都不识字，虽然认得软尺上的尺寸数，却不识其它字。
　　村账房黄丽拿出账本，指着一个写满了字的格子，说：“严大爷，在这里按个手印，就可以领钱了。”说着把印泥盒儿递了过来。
　　严富贵不认得格子里写的什么，就问：“是不是按前两天丈量的那个地方，算的赔付钱？”
　　李成军说：“当然是了，凌威千户神大人特别关照了的，我们还敢不照办吗？快按手印，给你发了，我们还要去给别人发呢！”
　　严富贵一听是凌威千户神大人特别关照了的，心想施霸侄儿这次的招呼没白打，就伸出手指，蘸了点儿印红，在黄丽指着的格子上，按下了手印！
　　然后，李成军把用一个荷包袋装着的碎银子，交给了严富贵，说：“严老头，收好哦，这可是银子，不是铜板小钱，藏稳妥哦！”
　　几个发钱的人，把银子交给了严富贵，就往下一家去了。
　　严富贵提着银子一进屋，就和老伴打开荷包，倒出银子清点，又拿出小称来称了称，发现还是少了六钱银子！
　　于是，严富贵把银子装进荷包口袋里，提在手上，出门来追赶李成军一伙人，好容易才追上，喘着气说：“李村长，还有这位神员，你们给我的银子，少发了六钱！”
　　这伙人和神都站住了脚，回身问道：“严老头，你在说啥啊？”
　　严富贵喘着气，再次说道：“你们给我发的赔付银子，少发了六钱！”
　　李成军说：“严老头，你搞错了吧？刚才你领钱时，不是把账算得清清楚楚的，你才按手印领钱的吗？”
　　严富贵说：“手印是按了，但我按的是你们丈量到我指的正界那里，应该领的钱啊！可是，你们发这个钱，少了六钱银子，还是按黄术才侵占了我的地界发的赔付钱啊！”
　　黄丽说：“严老头儿，凡事要讲规矩，你按手印，我发钱，就是两清了，你还要想怎样？”
　　千户神堂来的神员也说：“我说严大爷，画押拿钱，天经地义，我们的一切手续都清了。走，不和严大爷争扯了，干我们的事情去！”
　　严富贵说：“喂，这位神员，你还是神族的，怎么就不秉公办事呢？明明少了六钱银子，你们是按黄术才侵占了的地界算的，有道是错账包来回，有账算不折嘛，既然错了，咋就不认错呢？”
　　神员说：“认错？我带人来给你发赔付钱，是为你办事，我还要向你认错？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说你老糊涂了，你又还没老到走不动看不见听不着，怎么就这么不讲理呢？”
　　严富贵提高了嗓门说：“啥，你说我不讲理？我看你……”
　　严富贵话没说完，就被秦有能跨步上前来，一伸手封住严富贵脖子下的衣领，圆瞪着眼，恶狠狠地威胁道：“严老头，你以为你年龄大，老子就不敢打你了吗？告诉你，只要是横不讲理的，不管他有七老八十，老子照样打！你狗日的胆敢再说一句，老子今天要你像狗一样爬着回去！”说着另一只手一扬拳头，“赌你老狗日的敢再冒一句皮皮！”
　　严富贵脖颈被封，说不出话来，只能两眼冒火，愤怒地瞪着秦有能和李成军一伙人。
　　秦有能威胁完了严富贵，就松开了封衣领的手，但拳头还挥着，见严富贵没再说了，这才和一伙人离去。
　　严富贵心想，要真打，自己是绝对要吃亏的，自古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去找施霸侄子吧！
　　已经半中午了，当天是走不拢树德千户神堂了，于是，还是等到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严富贵带上那一袋少了六钱的赔付银，去了树德千户神堂。
　　当然，走到女儿女婿家时，也是天已擦黑，照样是第二天才去了树德千户神堂找施霸千户神，把重新丈量和赔付经过，向施霸千户神细说了一遍。
　　施霸千户神已经听出道道了，他们再次丈量时，按严富贵指的地方量了一下，那是做样子的！也完全看清了，这是凌威千户神在忽悠他这树德千户神堂的主神！
　　于是，施霸千户神安排了一下神堂的事务，就带上严富贵，运轻功法术，须臾之间，便来到了福禄千户神堂。找到凌威千户神，施霸千户神质问道：“凌威千户神，你答应了秉公办事，为什么还用假丈量来欺骗小神的老岳丈，发钱却还是按被侵占了边界的亩口算钱呢？今天，小神的老岳丈可是把少个了六钱银子的钱口袋都是带上的哟？还请凌威千户神看在同僚面子上，予以更正才好！”
　　凌威千户神想，到底是同行，一少发了钱，他就看出名堂来了！就说：“施霸千户神，这是莫须有的事情嘛，你看，你岳丈承认了算账，按了手印，领了钱，啥手续都合理合法的，你来找本神的啥麻烦呢？难道你那千户神辖区成天没事干，你来找事儿？”
　　施霸千户神见凌威千户神如此说，就知道和他说不通了，心里来了气，就说：“好，好，六钱银子事小，可这公理不能就这么算了！和你讲不清，总有地方讲得清！走，岳丈大人，小婿今天就带你到中土万户神堂走一趟！”
　　施霸千户神说完，拉上严富贵，叫严富贵抓紧他的衣角，就隐身运轻功而去了。
　　施霸千户神前脚一走，凌威千户神就掏出神镜，先向哈瓦努尔万户神报告此事的全过程的概况。
　　哈瓦努尔万户神听了，在神镜里对凌威千户神说：“凌威啊，你我之间是啥关系？放心好了，区区小事，你就别放在心上，本神自会对付他的，让他们冷上一些日子，也就淡忘了。不过，你要告诫幸福村那伙人，不要对那个老头子动粗，以免失了神族的礼数。”
　　半中午过一点，施霸千户神携严富贵，就到了中土万户神神堂，径直来到了哈瓦努尔万户神的神厅里。
　　哈瓦努尔万户神装着对他们的到来感到很是意外，就把这一人一神两个带到会客室里，叫打杂神员给两人沏上茶，然后才问：“施霸啊，这么大老远来到万户神堂，所为何事？这又是哪一位呢？还值得你亲自带他跑一趟？”
　　施霸千户神先说过见面客套话，接着说：“万户神大人，这个老汉，是小神的岳丈大人，家住福禄千户神堂的幸福村，近因征地丈量亩口发放赔付款，老岳丈家的地界被侵占，赔付款被克扣，准确地说是赔付被村保黄家给霸占了！小神也先后两次到福禄千户神堂找过凌威千户神，可他们是上下串通，打伙来欺压老实村民的！岳父大人，你就把冤屈向尊敬的万户神大人说说吧！”
　　严富贵就把经过说了一遍，又拿出少装了六钱银子的荷包口袋，最后说：“小民恳请万户神大人为小民做主！”说着起身向哈瓦努尔万户神磕了三个头！
　　施霸千户神接着说：“万户神大人，我们神族，历来讲求公正、公平和公义，小神觉得，六钱银子，事情不大，却有违公正、公平和公义，也就是有违神规，所以在凌威千户神要护短的情况下，小神不得已，才来打扰万户神大人的，还请万户神大人为公理做出裁决！”
　　哈瓦努尔万户神耐心地听他们说完了，这才问：“这么说，这位严大爷，是按了手印才拿的钱哟？”
　　严富贵说：“是的，不过，李成军他们解释说，是按小民指的真实地界丈量的亩口算的赔付，小民这才按手印的。”
　　哈瓦努尔万户神两手一摊，故作无奈地说：“这本来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可麻烦就麻烦在，这位严大爷是按了手印的，而且是把钱拿进了屋，然后才又说少了六钱银子的。你们想啊，手续齐全，就合规合矩了，而且李成军他们要是真横扯烂缠，他们还可以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拿了六钱银子出来，又来反赖他们少装了六钱银子的呢？施霸你看哈，这件事，要是这位严大爷还没按手印领钱，那本神就好办了，带一句话过去，他们就必须秉公办事了，可是，现在是手续齐全，合理合法了，就是把这事儿叫给万户神堂的判官神胡芦僧去细审，他也没办法给这位严大爷断个赢道理啊？”
　　严富贵一听，心里就像给皮球戳了个洞似的，一下子瘪了！
　　施霸千户神明显感到这里边有猫腻，但听了万户神这一通话，却也找不出说词来了，就问：“那，万户神大人，这事儿，就这么让黄家和村长，还有那个横行霸道的秦有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小人得志，逍遥法外了不成？”
　　哈瓦努尔万户神说：“自古道，抓贼抓赃，捉奸捉双，现在是手续齐备，交接合规，还能有啥办法？要不，这位严大爷这六钱银子，由本神来赔？”
　　“使不得，使不得！”施霸千户神一听，心里都惊吓得跳起来了，哪里敢让万户神大人来补这六钱银子呢？那以后还想不想当这个千户神了？所以连忙说道，“就算是给老岳丈补上六钱银子，那也是该由小神这个当女婿的来补啊，哪能让万户神大人来为公破私呢？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哈瓦努尔万户神说：“那就这样，施霸，你呢，好好劝劝你的岳丈，你给他补上六钱银子。本神呢，把这个事小关系大的案子，让我们万户神堂的判官神胡芦僧备个案，不能就这么就算了，日后还是要明察的，以正我们神族的神规，你看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施霸千户神看得出，这件事，万户神还是不想真正查办的，唉，如今的神族，变了！于是说：“那么，小神就告辞了，小神的神堂里，还有好多俗事急待处理，不敢久留了。”
　　哈瓦努尔万户神说：“按理说，你难得来一堂中土万户神堂，本神应该留你吃个午饭的，你既然心系神务，实在是精神可嘉，那就不送了，你们去吧！”
　　从万户神堂出来，施霸千户神到中心城里的大街上，找了一家餐馆，请严富贵吃了午饭，还真掏出六钱银子给严富贵补赔付款。
　　当然，这个钱，严富贵是说啥也不接手的——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午饭后，施霸千户神用轻功把严富贵送到幸福村家里，进屋去问候了岳母后，对严富贵夫妇说：“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你们二老，先莫着急，要是钱不够用了，你们只管开口，小侄不合适给你们补赔付，但借钱给你们用，总可以吧？这次这个事，小侄心里，也多有不解，不会就这么就算了的，你们只管放心、安心，保养好身体要紧！”
　　施霸千户神说完这些话后，就告辞回自己的树德千户神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