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小猫儿的哭泣

　　胡一徳回头看看眼泪汪汪的小猫儿，不由得心有点软下来，可又一想这小家伙居然骗了自家主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压下心里的不舍，大声道：“疼？疼也不放！就是让你知道知道疼才好！我说你才多大点儿的年纪就学会骗人了？这还得了？走，今天说什么都得跟主子交代清楚！”
　　“呜呜呜，我……我不去，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拉着我一个小姑娘像什么样子，叫人知道了你还能活吗？为老不尊你！”小猫儿边哭边数落，屁股直接坐在地上放赖，说什么都不动。
　　俩人的争吵惊动了从厨房出来的刘氏，她几步跑到屋门，一拉胡一徳胳膊说道：“你干什么你？有你这么欺负孩子的吗？多大岁数了？放手！赶紧放手！”说着一把掰开他的手，看着小猫白白嫩嫩的手腕上一圈红红的手印，心疼得一拍胡一徳的胸脯道：“你……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呢？你看看！你看看都红了。”然后回头又哄着小猫儿道，“好孩子，别哭了，一会我替你打他。我说你咋下得去手啊？”说着使劲白愣了自己当家的一眼。
　　胡一徳也没想到会用多大力气，眼见着小猫那一圈红红的印子，心底懊恼不该用那么大的力气，可又一时不能原谅小猫儿骗人，于是只得站在原地呼呲呼呲地喘粗气，眼睛盯着自己婆娘无可奈何。
　　小猫儿一见来了靠山，大嘴一张“哇”的一声哭出来，那眼泪像小河似的流淌着，一边哭一边就在手背擦，不一会就弄花了一张小脸儿。
　　看着越哭声越大，并且哭声不时夹杂着九腔十八调、拐着弯的嚎啕的小猫儿，胡一徳夫妇俱感觉无力，都道：这小祖宗怎么会哭出这么多花样来？
　　“好啦，好啦，不哭啦，啊？一会胡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好吧？”被哭得焦头烂额的刘氏拿出了杀手锏。
　　“嗯？真的吗？”刚还哭得像死了老子娘的小猫立马停止了哭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出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小嘴儿已然开始蠕动了。
　　“呵呵呵，你说你啊，怎么就这么好吃呢？”刘氏一面给她擦着眼泪一面无奈地说，随后给胡一徳递了个眼神，意思叫他别再惹这个小祖宗了。
　　“走吧，咱们出去弄好吃的。”刘氏拉着还在抹眼泪的小猫儿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当走出房门的小猫儿看到院子里背对自己坐着的身影，一下子僵住不走了，极力地想将身子隐藏到刘氏的身后，紧紧抓住刘氏后衣襟，不时地向外探出头来看着前面那个翘着二郎腿的人。
　　“出来吧！躲是躲不过去的。”吴笛翘着小指做兰花状地捏着茶杯，头也没回地说道，嘴角戏谑地向上勾起，眼底一片了然。
　　刘氏站在原地，一会儿看着吴笛，一会儿转头看身后，不知所措地拉了拉身后的小猫儿。
　　“你过来！”胡一徳阴沉着脸，一把拉过自己不知死活的婆娘，自己主子的事儿你也要挡，找死不成？
　　没了掩护的小猫惊慌失措地一下下揉搓着衣襟，低着头看脚下搓着的地面：“我……我没骗人。”声音由高到低显然没了底气。
　　吴笛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猫，声音毫无情绪地说：“过来站好！”
　　小猫儿眼睛乞求地看着刘氏，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挨，大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小嘴撇得变了样子。
　　刘氏转过头不去看她，心想：你看我也没用啊，谁叫你撒谎了？
　　等挨到吴笛面前，小猫儿突然直视着吴笛，眼泪早已“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白白的乳牙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手指快速地一下下扯着衣服。
　　“说吧，把该说的都说了，别再胡说八道。”吴笛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居高临下的位置给人一种压迫感，无形当中造成了心里上的威慑。
　　小猫感觉到了压力小脸立刻煞白，眼神再不复狡黠，胆怯地左躲右闪，似乎想要躲避什么。
　　吴笛自然看出她的害怕，对于这狡猾的像只小狐狸的女孩，她不打算放过，眼神尖锐地直视着，一言不发地等着她说话。
　　“我……我……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哇——”小猫儿大声地哭泣着，仿佛在宣泄着自己的害怕和恐惧。
　　“好了，好了，不怕啊，姐姐不逼你了。”吴笛对待这种小萝莉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一见她哭得可怜立马一改刚才的冷冽，蹲下身子抱住她，一边哄着一边轻拍她的后背。
　　“呜呜呜……”小猫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不停地抹着眼泪，“我……我不……不是……有意……有意骗你……你的……”
　　“好，好，姐姐相信你。”吴笛继续哄着，眼神看了茶杯一眼，示意刘氏倒杯水来。
　　刘氏领会到了，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撮起嘴吹凉，然后递给吴笛。
　　吴笛借过来递给小猫儿，轻柔地说道：“好啦，哭得嗓子都快哑了，试试喝点水。”
　　小猫儿试探着对着杯口喝了一下，感觉不烫后又多喝了几口，慢慢地平复了心情，她把杯子重又还给吴笛，小身子前倾，胳膊抱着吴笛的脖子趴在她的肩膀上，带着鼻音道：“我不知道我家在哪，只知道从家里走不远就上了船，我和娘亲一起上的船，船上的人都死啦，都死啦，娘亲……娘亲也死了，流了……流了好多血。”说着又开始低声哭泣。
　　抱着她颤抖的小身子，吴笛心理十分难过，这么一个小孩子突然遭到巨变，还能每天开心地度过真的很不容易，自己似乎过于忽略她了，她希望能快点找到她的家人，这对小猫儿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好了，乖，不要哭了，”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的说道，“小猫儿，你家里除了娘亲还有谁啊？”吴笛知道让孩子回忆血腥的一幕很残忍，但是不尽快找到她的家人，她就永远没有安全感，家人的安慰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还有爹爹和大哥哥、二哥哥。爹爹出去挣钱了，哥哥去书院了，我和娘亲去找爹爹的。”小猫儿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那你叫什么呀？不会真叫小猫儿吧？”吴笛故意逗她说。
　　“才……才不是呢，我叫……叫蒋依依。”
　　“那哥哥们都叫什么？”
　　“大哥哥叫蒋子恒，二哥哥叫蒋子建，我只知道他们都在骊山书院上学。”
　　知道了具体的情况，吴笛终于放下心来，她就怕小猫儿无家可归，收养她倒是不难，难在孩子太小，自己无法照顾到，如今只要找到她的两位哥哥就行了。
　　吴笛抱起她坐到石墩上，一手搂住她的小身子，一手帮她擦去眼泪，嘴里安抚道：“好了，不怕啊，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
　　“嗯，嗯！”小猫儿使劲地点点头，小鼻子还抽了抽气，眼睛却一点点地沉下去，眼看着就要闭上了。
　　“唉！”看着哭累的小人儿，吴笛长叹一声，小猫儿的经历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记，好在今天发泄出来，极大地降低了心理阴影。
　　看看天色，吴笛把睡着的小猫儿交给刘氏，嘱咐了一声：“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单独一个人。”
　　“是。”刘氏和胡一徳躬身应道。
　　吴笛转身走到小千的屋外敲了几下门，然后又回到院子中间站好，静静地等着小千。
　　小千穿好衣服推门走到吴笛身边，冷凝地说道：“现在就去吗？”
　　“嗯，走吧！”说着迈步向大门走去，小千紧随其后，很快二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穿街过巷，二人很快地来到一座大宅子外面。蹲在高大的围墙外，吴笛耳贴墙壁注意倾听里面的动静，小千背对吴笛，闪着兴奋的眼睛四处环视。
　　过了片刻，吴笛对小千一打“上”的手势，小千运气提腰向上一跃，人轻轻飘飘地落到墙头上，吴笛也如法炮制地往上一跳，不过她直接落到院子里，蹲在墙上的小千眼角一抽，不是说只跳到墙上吗？怎么还直接跳下边去啦？
　　想归想，小千也不怠慢，随后跳了下去。
　　身体贴紧墙壁，吴笛快速向前蹿去，绕过一座门廊，拐过一个屋角，前面出现了一个花坛。花坛的后面是一座高大的房子，房间里若隐若现地有灯光摇曳。
　　这时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吴笛和小千急忙躲进花坛里。
　　看着影影绰绰的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高个子尖细着声音说道：“死胖子，真他妈欺负人，这大晚上的叫咱们弄吃的，这厨子都睡觉了，咱们上哪去弄去？”
　　矮个子沙哑的嗓音响起：“快别说了，叫他知道又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前一个人“切”了一声，恨恨地道：“你看着，我早晚会弄死他！”
　　后一人道：“快拉倒吧，你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忍忍就过去了，何必较真儿？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
　　“……”
　　二人絮絮叨叨越走越远，消失在吴笛二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