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标》11

杜心红看起来很高兴，拉着李勉的手往上爬，李勉犹豫地慢腾腾的爬上了楼，他从小就怕见生人，尤其是现在他和杜心红的关系，他怕见任何与杜心红有关的人，但是没办法这次硬着头皮也得见，进屋后，杜心红的姐姐正坐在小桌旁，李勉粗略看她约有40岁光景，带着一副眼镜，屋里照旧一股肥皂味，“坐吧”

“不用了，我站着吧”李勉结巴地答道。

“哎呀，让你坐你就做呗”杜心红拉着李勉的衣角，让他坐下，在她姐姐面前，杜心红的举动就像个孩子，是轻快又含蓄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勉只好坐了下来，不过坐的很别扭，

“你在电信工作吗“

“是的，在济南电信”

“你妹妹也在济南啊，前段时间在店里工作呢，小丫头挺机灵的”

“呵呵，”李勉不知道怎么回答，尴尬的笑笑。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哦，家里还有爸妈，不过他们没在家，他们都在上海”

杜心红的姐姐试探性地和李勉谈了谈家长里短的话，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可能是看出来李勉太拘谨了，她姐姐说家里有事站起来走了，李勉也马上站起来送她到楼梯口，

你看你的汗，杜心红给李勉擦了擦汗，李勉这次意识到此刻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与李勉的紧张情绪不同，杜心红是快乐的，这时候看起来她就是一个青春少女，大概是因为她大姐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感认可她交的这个男朋友，李勉心想。而后两人又出去吃了饭，这次李勉带她去对面“加个桌”饭馆，让杜心红点菜，杜心红只点几个青菜，这的确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孩，李勉却没有心情吃饭了，他想起刚才他的窘相开始痛恨自己，每次都是这样，在公众场合或者在李勉特别陌生的环境下他总是出洋相，过后他又会责怪自己，但下一次他还是会出洋相，这也怪不得他，从小就很少经历这些事，可是大学毕业走向经历这些是难免的，要怪只能怪家庭教育，但生长在农村的孩子不都是这样吗，还有就是自己的性格，为什么就这么内向呢，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不是很幽默健谈吗，为什么面对一个陌生人就傻了呢，匆匆吃完饭后两人就回美容室了，李勉吻了吻杜心红，今天杜心红心情好没有拒绝，这可是李勉下手的大好时机，但李勉却没有心情，他还沉浸在自己沮丧的情绪中，草草地说了几句告别的话，李勉下楼回家了，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北风刮的李勉的脸有些痛，不过吸一口冷气后自己的情绪好多了，他把手插在上衣兜里默默地走着，一会他感到什么东西落在了鼻子上，凉凉地，莫非是下雪了，的确是，天空下起了小雪，今年的第一场雪，李勉仰面让轻柔的雪落在他的脸上，慢慢地他恢复了常态，心情好多了，他转身往回走，心想不如回去找杜心红一起到雪地里玩，但没走两步又转了回来，他想杜心红应该是不会感兴趣的，还是自己慢慢品味吧，城市的雪和家乡的雪是不同的，家乡的雪是厚实的，静谧的，这里不是，刚刚落在地面上就被汽车的尾气给融化了，就那么孤零零地几片雪，他们想必也是孤独的，李勉心想继续往前走，走到广场他扶着围栏傻站了一会，因为下雪广场上已经没人了，李勉呆呆地看着昏黄的路灯映照下那飘零的雪，直到自己的头发湿了他才默默的走回家，到家后鞋子也湿了，十分地冷，换了一双鞋子，他又呆坐在书桌旁，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到雪地里去的情景，踩着厚厚的雪，发出踏踏的响声，一步一个脚印，呼出的气清晰可见，在那片旷野中，一排排地杨树那么地醒目，树顶上喜鹊在呀呀地叫，偶尔会窜出一只肥硕的野兔在雪地里狂奔，他走啊走啊，走到河渠那里看渠边那一排排冰凌，有时他会去拽下一个放在嘴里试试有多凉，那时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发呆，看着远处的一棵树或者一片雪地或者是别的什么物体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心里想的一件事或者是很多事又或者是什么事都没有，反正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忘记了，那样在外面一呆就是半天。
有时他会找一块冻硬的木头坐下来，看着漫天遍野的雪景，有时他走到结了冰的河中央，仔细打量着被冰封住的枯黄的芦苇，为什么来年这只芦苇还能活呢，看那斑驳的冰上的划线，这个像只狗，那道像什么呢，这河里会不会有怪物呢，一会一些非常离奇的想法涌进他的脑袋，即便回家后他也还会楞那么一会，看着炉子的火苗发呆，上中学的时候，他看雪景的时候已经夹杂着少年对女孩朦胧的感情了，高中的时候有海波陪着他去看雪景，大学时又变成他自己去看了，直到现在还是他一个人看，想到这里李勉苦笑了一下踏着地上那薄薄的雪回家，今晚他睡的很安稳，第二天下午下班后李勉没有去找杜心红，杜心红给他发来短信问他在哪，李勉回短信说怕见她姐姐不敢去找她，杜心红回复来找他，两人在外面散步，他们在雪地里静静的走着，“唉，今天我妈又催我了

“催你什么了？”

“我妈给我下的死命令最晚过年春天必须结婚”

“呵呵，那好啊，不如我们年底结婚吧，我妈也催我呢”

“去你的，我们还没房子呢”

“又是房子，我问你感情跟房子有关系吗”李勉非常气愤

“我觉得有关系，有房子就有安全感”

“没房子就永远不结婚了吗？”

“是的，没有房子我不会结婚”

“哼，那我就没房子”

“你……”至此两人的矛盾达到了高潮。杜心红不理李勉快步往前走，李勉去追上她抓她的胳膊被她甩开了，李勉看到她在抹眼泪，虽然李勉自己也很生气可他最不愿意看到女孩哭了，“你听我说啊，我们不能以后买房子吗？”李勉的逻辑是他不可能再跟费劲周折培养他上学的的父母要钱买房子了，他们可以以后一起努力自己买房子，另外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认为房子跟爱情是两回事，可杜心红不理她还是继续往家走，李勉一直跟着她，直到她到家上楼，李勉心里五味杂陈，他愤恨的踢脚下的雪，难道每个女人都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吗，自己喜欢的何玲不是婆家也有楼吗，陈静嫁给上海人不也是图人家房子吗，她怎么不嫁给打工的啊？连鸟择偶时也是看哪知公鸟的巢建的好嘛，“难道这世上的女人都这样吗？”他愤恨地问自己，她们都是织布鸟，都是，都不值得去爱，爱个鸟啊，这时候他扩大打击面转而愤恨起所有的女人起来，没有爱情能怎么着，啊，能怎么着，不也活过来了吗，孤独就孤独呗，妈的，自己不就是孤独的命嘛，他奶妈的不也活到现在嘛，现在他又有一种悲壮慷慨的感觉了，就好像去英勇就义似的，他健步走去，激昂有力，可惜这种感觉没有持续上十分钟就被一种悲凉、厌倦、痛苦的感受代替了，他简直要走不动了，必须扶着电线杆大喘气。歇了一会后又向前走去。
李勉艰难的回到家躺在床上，半响他拿出手机希望能看见有杜心红的短信，不过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迷迷糊糊他睡着了，但他睡的很不踏实，老是觉得屋里来人了，有人在走近他的床，他想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甚至最后他认为自己起来了，他还在问自己是起来了吧，不是在梦里吧，是的，有一个声音回答他，现在是起来了，最后他猛的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其实刚刚醒，那么刚才意识怎么那么清楚呢，怎么起床的，怎么下床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此刻的他十分的疲惫，软弱无力，感觉非常的难受，他又闭上眼睛但是他再也睡不着了，不得以他走下床又拿出《静静的顿河》看，如今看到第三本了，但是只看了一会又看不进去了，他在屋里来回的徘徊同时嘴里不停的小声说着什么，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心中默念让自己安静下来，但事与愿违，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他的头脑，自己的头就要炸了，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做了几个俯卧撑，而后道阳台上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雪还没有化，冷风夹带着雪花吹在李勉的脸上让他冷静了许多，他大口的吸着气，慢慢的他平息了下来，此刻他显得更加的疲倦，他不愿意再去想什么上了床脱了衣服默念着他那四句安眠诗：云在天上飘、鱼在水中游，我在桥上走，河水清清流”不一会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