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长篇】人生到处知何似(20、喝假酒)
作品名称:人生到处知何似 作者:特快专列2011 发布时间:2012-09-18 21:26:02 字数:3451
主任对我的意见很大,几次去找段上的领导要求把我调走,我在车间里憋屈得很。夏哥喊我喝酒,我又把上次摔得几天起不了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要一喊,我马上跑过去,成为夏哥酒桌上坚实的一个角。
书我很久也没看了,寄出去的小说,也如泥牛如了大海。我快把文学,我的梦都忘干净了,我的肚里是摇得叮噹响的酒精,脑里是一团一团搅不清的浆糊。
这天喝的酒,入口就觉得特别辣,象喝了碱在口中,不停地烧着我的嘴。心里有些不想吞这个酒,但桌子上的几个人,谁也没有把这种不适说出来。我在喝了几口后,把酒瓶子拿起来看了一下瓶子上标注的酒精度数,瓶子上的商标写的是52度,我努力回忆着以前52度酒的辣度,是不是也是入肚跟火在烧一样。
四个人没喝完一瓶酒,大家都觉得量已经有些超了,另两个在一起喝酒的人早早推说有事走了。夏哥跟着我一起到我的屋子里去吹牛,夏嫂在收拾我们吃饭的残局。夏哥翻来覆去讲的几句话,内里的含义是很明确的,就是想再找我借点钱,去打牌。
我的头很痛,夏哥说的话,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全都象不断搅着的煮了点青菜的稀饭。我闭了眼,斜靠在枕头上,我真希望夏哥快快走了,可怎么才能让他走了呢,我头脑里理不出个方法来。我的心里也很焦,火在烧一样难受,我在床上侧过来侧过去地寻找更舒服的躺着方式,但每一个方式都是一样的难受。
我简直有些受不了自己的脑袋,炸裂一样突突突的,我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头脑在开着一辆拖拉机。夏哥在我的眼里,摇摇晃晃的似要倾倒在地上,他说了什么,我的头脑已经没有办法去理解那个声音的意思了,我茫然地点着头。他走到我的眼前来,伸手在我的口袋里,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几张纸片一样薄的东西。
我没有阻拦夏哥,他拿了以后就出去了,门开着。我想我该睡觉了,可门还没关,我努力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夏嫂忙碌的身影。可我站不起来,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喉咙里也火烧一样难受。我想有口水喝就好了,可水呢,我的暖瓶是空的,喝点冷水也行呀。我站不起来,就是眼睛也睁得很艰难。
我以为我快死了,一种莫名的伤感在这疼痛里升了起来。我感觉我在往一条黑得深沉的地方走去,越走身体越虚。过了一会,夏嫂走进来,端了一杯茶,她把我的头扶起来,靠在她的身上,把杯子凑到我的嘴边。
我咕嘟咕嘟连茶叶末子都喝进了肚子,真是很舒畅啊,水暂时压住了头脑里的疼痛。
我从那黑得不见底的地方走了出来,我感激地看了夏嫂一眼。夏嫂拉被子来替我盖上,然后端着杯子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一下就空了,进了肚子里的水,转眼就被酒精压下去了。酒精重新占领了我的头脑,我的头被挤压得出现了紊乱。我几乎忘记了我所躺在床上的身体,只剩下了那张被水润过的喉咙。
我的喉咙变得疯狂起来,我似乎要叫,要喊,我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我在喊谁,我喊着周玉晶,我爱恋着的雪儿。窗外黑洞洞的,我管不了我的声音,我的声音贯穿了整个单身楼道里。
我不停地喊,用喊的声音诉说着,诉说着我一年来的爱恋。这喊声刚开始象一根钢条,后来就变成了细细的柳条,柔柔的声音是一段呜咽的哭泣。
我在喊叫中,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紧紧地捏着我。我没有睁开眼,我沉溺在疯狂里,转来转去,都找不到出来的路。是那只手,牵着我,我慢慢随着那手的带领往前走,越走就越平静,慢慢就平稳了鼻息,什么时候走进了睡梦里,我安静得成了一个婴儿。
第二天,我感觉特别疲惫。倒了一杯茶,坐在办公桌前,什么也不想干。夏哥走了进来,“昨天怎样?是不是特别难受?我听说昨天好几个人还因此进了医院。”
“怎么回事?”
“昨天我们喝的酒,是小买店老板进的假酒。”
“假酒?狗日的,我去找他。”我站起身来,身体站得有些不稳,我扶住了桌沿。
“别去了,今天早上就有公安来了。听说你还念念不忘周玉晶?”
我的脸一红,矢口否认,“早忘了,她已是别人的了,我不忘她又能怎样呢?”
“别否认了,我昨晚在一楼打牌都听得见你的喊声,一遍一遍喊着周玉晶的名字,喊着‘我爱你’。我觉得你应该忘记她才对,女人嘛,别太放在心上,不然她们总是蹬鼻子上脸,这一辈子你活得都不象个男人。”
我沉默着,找不到任何话来说。
“对女人,你要打要骂,要踩在脚下,不能抬在头上。当哥的昨天手气好,赢了几百块钱,今晚上我给你找个女人,让你好好蹂躏一番,把女人踩在脚下去。”
我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辣辣的有些既有些渴望又涩涩的放不开自己。虽然我也跟夏哥他们去吃过几次烙锅,总是放不开自己,每次都象个学生,连坐台女孩的手都不敢摸一下,他们就说我是浪费金钱。
夏哥回到班组里干活去了,我昏昏地在办公室里混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干。下了班后,我去喝了一碗稀饭,回到宿舍里,看夏哥一家安静地在桌边吃饭,第一次看见夏哥晚上没有喝酒。
“昨天那个假酒,真是幸运,我们都喝得不多,只是头痛了痛,挺一挺就过来了,以后要当心了,别再喝到假酒了。”
我心里想,我现在连真酒都怕了。我站在夏哥用做厨房的那间屋子的门前,与夏哥闲谈了几句。夏嫂低着头吃饭,或者替小夏夹夹菜,头都不抬起来看我一下。我就看着夏嫂穿的那件鹅黄色的毛衣,下巴上围着毛绒绒的高领,一束长长的黑发流泻在毛衣上,象一根点燃的火把一样,熊熊地在她的后背燃烧。
我说了几句话,就回到我的屋子,坐在屋子里看着书。书已经很久没有摸过了,写文章的笔也被干了的墨水堵住了。
心静不下来,精神也集中不到书上来。我就拿着那本书,眼睛里茫茫的一片白雾,渐渐地就迎来了黑夜那厚重的幕布。
我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天黑黑的,拿在手里的书也跟黑色溶成了一体,我还不想开灯。
夜静静地流淌它的黑色,原本有些喧闹的单身楼,已经变得安静了。我在黑夜里听到门咚咚地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从黑色里撞进来两个人影,“江军,这下就看你的了。记住我上午给你说的话。不要害怕,谁都要跨出第一步。”
黑影贴在我的耳边,“狠狠的蹂躏,蹂躏完了给她两百块钱,让她走人,你以后认不到她,她也不知道你是谁。”
我朝那个模糊的影子看过去,影子只有个轮廓,淡淡的雾一样的轮廓。屋里没有开灯,从窗子看出去,能看见许多别的窗子里的光线,那些光线都善良地亮着,也许从那些窗子后面的眼睛看过来,我的窗子无辜地黑着。在黑暗里,进行着怎样的交易,他们看不出,只有漠然的黑色。
“我去打牌了。你多玩一会,别怕。”他把一个小小的盒子塞进我的口袋,“别节约,都用完。”
我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我准备拿出来看看,夏哥已经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又给我把门严严地关上了。
我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一切都是黑色,看不见盒子里的东西。我不知道该不该开灯,正在迟疑,黑影发出了声音,“避孕套,没见过吗?没用过吧?还把眼睛贴在上面看!”
我有些尴尬,不过幸好屋里很黑,彼此都看不见脸,也就没有脸了。我悻悻地走到床边,那黑影也傍在我身边坐下,我一下子有些无措。
“快一点吧。我约了男朋友去吃夜宵的。”
“你有男朋友?”
“大惊小怪什么?我就不该有男朋友?帮帮忙,大哥,都是为了工作挣口饭吃的,我们也是人。”
我哑口了,动作很僵,连这个女孩的衣服都脱不下来。我四处摸索女孩衣服的扣子,找到扣子了,费了半天劲又解不开。女孩把我的手扯开,“我来,我来。第一次吧,小弟弟!”
我的手没地方去了,就慌张地从衣领后面去扯衣服。不想手慌乱得不受控制,一下扯断了挂在床边的蚊帐。蚊帐是夏天挂的,原本进了冬天该撤下来洗,但今年一直没有心思,就没撤。蚊帐上已经接满了灰,蚊帐扑下来,裹住了我们,灰尘也飞腾起来,窜进鼻子里。灰尘的味道,辣辣的,有一些冲鼻子,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一下子亢奋起来,把起女孩来,一阵揉面一样的用着蛮力。女孩的衣服没脱完,再加上裹上来的蚊帐,我的力似乎被击到空气里了,被无声地消解了。我勇猛地,象一个砍伐树木的人,狠命地一下一下撞击,然后感到一种舒畅,聚拢的力气一下就散了,我吃了一惊,“完了,完了,没用避孕套。”
“用什么避孕套,你根本就没进去过。女孩把我推在一边,我浑身瘫软,躺在被灰尘沾染成灰黑色的蚊帐里喘气,女孩扯开她身上的蚊帐,站起来,“给钱,给了钱我好走。”
我们的交易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红色的钞票,女孩一把抓在手里,把衣服略略的整理了一下,拉开门,走出去。门外有点亮光,夏嫂在她家的门边给小夏洗脚,听得见夏嫂的声音和小夏的脚在盆里搅动的声音。
女孩留了一个短短的背影,然后很快就用门切断了。黑又一次盖满了我的眼睛,我感到了一种无穷无尽的虚空。
我在这虚空里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就象一片雪花,只凭着一丁点的重量在往地上飘。飘到地上,难道能获得力量,不,到地上来就是融化,彻底的融化成水,渗进泥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