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秘礼物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在远方儿也愁。明天，远在美国留学的女儿、女婿就要回国探亲了，我特别高兴，太想见到俩宝贝了。微信真是了不起的发明，让我们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中老年人也搭上了科技发展的高速列车，视频聊天、语音对话、图片传输大大缓解了我平时对俩宝贝的强烈思念，还学到了不少新知识。前段时间，听到老蒋与俩孩子在微信里通话，说回国时还要送给我一件珍贵的生日礼物。具体是什么礼物？我打听了几次他们也不挑明，搞得很神秘。他们越是神秘，我越是感到来一种莫名的企盼。真希望这一幸福的时刻早点到来。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我的爱人与俩个孩子良苦的用心！”
　　——摘自馨子在“幸福一家亲”微信群里的微信内容
　　
　　
　　十月初的北京，秋高气爽，景色十分怡人。周末清晨，东方的地平线上刚刚透出一丝霞光，淡淡的弯月还挂在空中，阵阵的秋风吹已走人们天昼的疲劳，小区的花花草草带着闪亮的露珠，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流浪猫咪轻柔的叫声，四周显得格外的宁静。
　　姬馨子早无睡意，起床穿好衣服后，打开手机看了看昨晚自己在“幸福一家亲”微信群里发出的微信内容，一脸幸福。大约又过了半小时，馨子终于忍不住，还是把丈夫老蒋从睡梦中摇醒。老蒋睡意惺忪地看了一下手表，闭着双眼说道：“还不到五点呢！昨晚我不是告诉你，五点四十分我会准时醒的。”
　　馨子连忙大声说道：“今天女儿和女婿回国，明天还要为我庆祝五十五岁生日，得赶紧准备啦。”
　　老蒋睁开了双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起床，穿了件外套就走向了卫生间。
　　不一会，厨房又传来了一阵又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老蒋闻声，只得在卫生间内草草结束每天必办的“释放内存”工作，提上裤子直奔厨房。原来馨子准备早餐时因打不开一瓶扬州酱菜，急的直跺脚。老蒋走进厨房说：“嘿！别急，我来了。”接着，运了运气，很快解决了瓶盖“问题”。老蒋离开厨房时，轻轻地嘟囔了一句：“这馨子，其他都很好，就是性格太急。”
　　馨子，老家上海，东方医科大学毕业，年过五十，中等偏高的身材，一张圆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再配上两只乌黑有神的大眼睛，不仅好看而且十分耐看。年轻时，馨子与八十年代电影《青春万岁》中的女主角杨蔷云扮演者不仅长的像，而且年龄也相仿，还常常被路人认错。馨子在高中和大学里都是名副其实的校花，也是众多男生们暗恋的对象。但她生性孤傲，性格豪爽，办事又风风火火，一副女强人的形象，又使众多爱慕者知难而退。大学毕业时，大多数同学削尖脑袋都想留在本市，而馨子向往部队的生活，又喜欢北方人的豪爽，于是在校方没有去部队医院的名额情况下，她主动放弃了留校任教的机会，去了号称准军事化管理的北京铁路总医院。现在她已经是全市著名的妇产科医生，还担任着医院的妇产科主任。也许是她的性格成就了这份工作，或是这份工作促成了她的性格。馨子在手术台上就像一个大将军，吆三喝四，十分干练，非常泼辣，从不拖泥带水。比如，做个宫外孕或剖腹产手术，手脚麻利，干净利索，往往比一般医生能少用十分钟。因此，约她做手术的病人，常年不断，总是排得满满的。工作中，馨子快言快语，雷厉风行。科里有几个新来的小护士因动作不够熟练，没少受到她的严厉批评。因此，小护士们对这位馨子主任既敬佩又畏惧。因为馨子姓姬，所以小护士们私下也叫她“急性姐”。不过，由于馨子主任待人真诚、口直心快、热情大方，加上她一流的医术水平，在科里甚至在全院她的威信和知名度还是非常高的。
　　丈夫老蒋与馨子在性格上大径相庭。老蒋，蒋圭理，现年五十七岁，是船舶研究院高级工程师，参与了国产航母设计，是个国宝级人物。他身材修长，皮肤白晢，戴着一付金丝边眼镜，一副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老蒋做人做事极其沉稳，喜欢按步就班，甚至有点慢条斯理。最让馨子难以理解的是，丈夫生活起居也太讲规律了。每天要定时睡觉，定时起床，定时喝水，定时锻炼，甚至定时排便……。老蒋认为，一个成功人士必须有志、有识、有恒。我们周围，有志与有识的人并不少见，唯独这有恒者凤毛麟角。三者皆具备，才能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笑到最后。老蒋还有一句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自律的人才有自由。”对于这句话，很多人都有点费解，而老蒋是这么解释的：“作为男人，自律意识强，工作上就会少出差错，事业上就能进步；自律意识强，管住自己的嘴和腿，就能少生病，就能健康。一个人，不犯大错，又不得大病，那生活还能不潇洒和自由吗？”
　　了解和接近这对夫妻的人都说，他俩一个来自火星，一个来自金星。不同的性格，使他俩形成互补，彼此爱慕，但也总是磕磕绊绊，甚至吵吵闹闹，最终总能彼此忍让，相守相伴。也可能是因为在一起生活久了，他俩也没觉得有啥不好。老蒋还经常戏谑地称：“我俩就像磁铁那样，异性相吸，性格差异倒成了吸引对方的不同磁极。”甚至老蒋至今还认为，如果不是性格的差异，他俩还可能走不到一起。因为，最让老蒋难忘和得意的“列车之恋”也就起因于这性格的差异——
　　那是三十二年前的初秋，发生在上海开往北京一趟列车上的一段浪漫邂逅。当时，馨子二十三岁，大学毕业，独自一人风尘仆仆地拖着一个大行李箱，20点差5分才匆匆登上上海开往北京的TXX次列车，到达2号车廂14号硬卧前，列车就徐徐开动了。馨子摆放好行李，稍稍平息后，发现刚才那位帮她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的瘦高小伙，又继续坐在自己的下铺上看书，床铺上好像还放了一本精装的《机械设计手册》。馨子心想，这人还真有意思，占着别人的坐位连句谢谢的话都不说。又一想，刚才的行李箱还是他帮助放的，看他那么入神，就再让他看一会吧。于是，就坐在了过道旁的坐椅上，边休息边回顾这两天同学们毕业饯行热闹的场面。这不，今天下午的饯行活动还差点耽误了这班火车。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馨子看到中铺的旅客已经休息，自己确实也有点疲劳，就想到自己的床铺上休息。于是，馨子故意咳了一下，对那位还在专心看书的小伙子说：“同志，别太用功了，快到你上铺休息吧。”那位小伙子先是愣了愣，欲言又止，见上铺无人，对馨子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把两本书往上铺一撂，作了个体操运动员上双扛的动作，敏捷地窜上了上铺。馨子心里不由为他的动作点赞，心想这位还真是文武双全。
　　馨子整理完毕后刚刚躺下身体，车廂乘务员就来验票。只见乘务员对上铺的小伙子说：“你的车票是下铺，怎么换到上铺啦。”那小伙子忙说：“我在舰艇上睡上铺习惯了，我自愿换的。”这时，馨子才发现，她让妹妹订的火车票自己也没仔细看，想当然地认为是个下铺，这才闹了个乌龙。想想自己不仅脾气急而且还常常粗心大意，今天还穿条裙子，如果睡上铺还真不方便。这一夜，馨子想了很多，从来没有对异性动过心的她开始尝到了一种从未有的滋味。阳刚、文静、好学、有条理，军恋、异地、距离、未知……直到下半夜她才入睡。
　　第二天清晨，上铺的小伙子起的很早，整理床铺并洗漱后，又坐在过道坐椅上专心地看书。馨子起床后，一方面感到内疚，一方面也感到好奇。于是，主动与那小伙子打招呼：“同志，昨天车票的事还真感谢你。”
　　小伙子冲馨子又是一笑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差点把你当成了《青春万岁》中的女主角。当我帮你放行李箱时听你说‘下下侬（谢谢你）’，就确定了你是上海人，并不是《大众电影》封面上介绍的那位湖南演员。但是，你优雅大方又完全不像我们海军医院里上海女兵那样既傲气又娇气。我是舟山海军驱逐舰支队一名技术军官，我们军舰经常停靠在上海洖淞码头，我虽然是山东人，但特别喜欢上海。所以，你有困难，帮助一下，不仅是应该的，也是我的福气。”
　　小伙子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一口气说出了许多。说的馨子脸颊泛红，只好岔开话题。
　　“你这样刻苦读书，是要考研究生吗？”馨子带有疑惑的问道。
　　“我不是去考研。前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驱逐舰上担任副机电长。通过每天与舰艇和机器打交道，发现了舰上的动力装置在设计上存在不少问题，不仅造成漏油漏水，而且对军舰的航速有较大的影响。我按照大学所学的知识和向船厂老师傅请教的经验，提出了几套改进方案。这不，部队领导让我去北京船舶研究院向专家们作个详细汇报。”小伙子再次鼓足勇气，说完了心里想说的话。
　　此时此刻，馨子不仅听的是津津有味，而且脸颊也渐渐的绯红，心里总像有只小鹿一样砰砰直跳。接下来的四五个小时旅程，他俩似乎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列车上的那位自称有福气的小伙子，自然就是今天的老蒋同志了。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是老蒋总喜欢乐此不疲地提起往事，好像那一幕就发生在眼前。老蒋还说，他与馨子想见的那节车箱号与床铺号的组合“2.14”正好就是情人节的日期，说明他们的缘分来自天助。这也印证了一条规律，就是许多浪漫的故事总是发生在旅途之中，而火车车廂无疑又是“艳遇”最高发的场所。正是有了这坚实的爱情基础，馨子与老蒋的生活才过得让人羡慕。时间一长，馨子早就习惯了等待老蒋按步就班地做好每件事和按规律安排他个人的起居生活，老蒋也包容了馨子日常生活中风风火火、大大咧咧、有口无心和时常丢三落四。平时善于总结的老蒋还常常对亲友们讲，夫妻之间除了生理上互补之外，还应该有点性格互补，因为多数人婚后的生活往往趋于平淡，加点调味剂生活才更有滋味嘛。
　　“快走吧！”馨子开始催促老蒋，也打断了老蒋的美好回忆。
　　老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急不慢地看了一下手表说：“才八点钟，飞机九点四十分降落。我手机上下载了‘非常准’航班软件，到点会自动提醒，我们八点半出门准赶趟。”
　　“都两年没见俩宝贝了，真想早点见到他们。”馨子充满深情地说道。
　　看到馨子动了感情，又有点较劲的意思，老蒋只好让步，开始准备出发的物件。
　　说起女儿和女婿，简直就触动了馨子的心肝宝贝。
　　女儿蒋茹雪，今年二十七八岁。五年前考上了美国加州大学电影艺术研究生专业，并获得全额奖学金。亲友们都说茹雪受到了老天的眷顾，她似乎继承了馨子与老蒋长相与性格的全部优点。皮肤洁白细腻，身材袅袅婷婷，又有一双碧水漓漓的大眼睛和一对深深的小酒窝。茹雪出生时，老蒋还在舰艇上服役，馨子又经常要加夜班做手术，因此茹雪六个月后就送回上海交外婆抚养。小茹雪从小聪明，学习成绩很好，语言表达能力强，而且一口上海话说的特别地道。茹雪十岁时，老蒋被船舶研究院从部队挖了墙角，小茹雪才回到北京与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因此，在茹雪身上，汇集了南方人的精明与北方人的果敢，不仅办事麻利果断，而且还很有计划和章法。在美国留学期间，茹雪学习与生活两不耽误，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第二年还和本校帅哥兼学长张墨轩谈上了恋爱，一年后的圣诞节俩人利用学校的假期，到欧洲旅行顺便也就把婚事办了。那年春节，馨子在北京家中见到了高高大大的山东女婿，甭提有多开心了，成天喜眉笑脸。据说，那段时间科里的小护士日子也好过多了。
　　老蒋从三楼走到一楼时，发现楼梯间墙角处正蹲着那只在小区常见的流浪小橘猫。老蒋一改往日对流浪猫事不关己的做法，朝小橘猫友好地叫了一声：“小猫咪，早上好！”而小橘猫好像并不领情，警惕地注视着老蒋，往后退了两步，随时准备逃离。直到馨子也下了楼，出现在小橘猫面前，这只小猫咪才发出了短短的“喵，喵”叫声，并走到馨子面前，用小脑袋蹭了蹭馨子的裤腿。馨子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小猫咪的后背，说：“阁则（这只）小猫咪老可怜噢！”。
　　一傍的老蒋若有所思，于是对馨子说：“看来，你比我有猫缘，也更懂猫。”
　　“那当然了，我经常在小区见到这只可怜的小猫咪，我还喂过它好几次火腿肠呢。”馨子自豪地说。
　　老蒋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是个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馨子不解的问道。
　　老蒋也不回答，对馨子笑了笑，就迈出了家属楼。
　　“馨子，你看，天空多美！瓦蓝瓦蓝的，就像一整块刚刚清洗过的蓝宝石片，晶莹剔透，一尘不染，高高地飘在我们头顶上方。”此刻，老蒋像个老小孩一样欢快地叫了起来。
　　馨子出了家属楼后抬起头，望了望碧蓝色的天空，发现远方有一群大雁正排着人字形的队伍向南飞去，于是大声地说道：“大雁南飞，孩子们回家，象征着志向远大、不忘初心，这才真是个好兆头呢！”
　　老蒋心照不宣地附和道：“好兆头，今天真是好兆头！”
　　老蒋从楼前的停车位处开出一辆别克轿车，两人在车上说说笑笑，不一会就到了机场。
　　机场接客大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大屏幕上显示从洛杉矶途径首尔飞往北京的OZ331航班还有五十分钟才能到达。
　　馨子手拿一束鲜花，朝着出口方向垫着脚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儿，似乎有点累，有点坚持不住，也有点不耐烦了，于是回过头来与老蒋找话说。
　　“嘿！今天时间过得真慢。对了，老蒋，俩宝贝两年都没回国，这次利用两周的实习假期回来给我过生日，也不知道他俩给我带了什么生日礼物？”
　　老蒋怪笑了一下，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关于生日礼物的事，俩宝贝口风很紧啊！说是要给我们一个特大的惊喜。”
　　“老蒋啊！你不讲实话。今年初，我见到你与俩宝贝视频中提到了生日礼物的事，他们不是说要多听听你的意见吗？都到现在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急死人了。”
　　“哈哈，我只是提醒他俩：给你的生日礼物，一是要适合成功女士，因为你是大主任嘛；二是要能够调节家庭气氛，最好是能帮助你缓解一下性子急的老毛病。”
　　“你们啊，连买个生日礼物都要论证来论证去，整天慢条斯理、文绉绉的，还把你搞船舶设计论证的本领都用到家庭生活中来啦，让人看着就着急。再说，哪有你要求的这种礼物？这不是存心让俩宝贝为难吗。”馨子嘟囔着。
　　……
　　一个多小时就在这不咸不淡的对话中不经意地过去了。
　　“俩宝贝出来了！”还是馨子眼尖，率先从出口处发现了女儿和女婿。
　　一束鲜花让久别重逢的亲人更加激动。四人亲热寒喧了一阵，又忙活一阵子，总算把大包小包行李装上了车。
　　这时，馨子发现女婿手中还提了个黑布盖着的软布箱子，以为是鸟笼子。忍不住地问道：“你俩难道是给我买了只美州鹦鹉？”
　　女儿和女婿笑而不答，同时掀开了箱子上黑布一角。一个比拳头稍大、圆圆的小脑袋，立刻映入了馨子眼帘。
　　“吾啊！阁则（这只）小猫咪老苦爱饿（好可爱噢）！小猫咪，侬好（你好）！阿拉老喜欢侬（我很喜欢你）。”馨子被惊喜的不知不觉地说出了一连串的上海话。
　　“喵—呜，喵—呜”，小猫咪在软布箱里发出了几声短促清脆而又非常兴奋的叫声，又仿佛是在对馨子说：“我又听到了老主人那熟悉的声音，我爱你——主人！”
　　只见那小巧玲珑的脑袋上镶着一双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眸子。这双眸子与馨子双眼接触的一瞬间，它充满着委屈与好奇，包含着柔情，传递着无限祈盼。
　　见到小猫咪的第一眼，特别是那一对眸子里的一丸琥珀，它充满着神奇、神秘和渴望，馨子就如同当年在产房见到刚出生的女儿第一眼一样，强烈的母爱瞬间爆发出来，感觉自己的心也立刻被融化了。她满怀深情地望了望老蒋和俩个宝贝孩子，从内心深处感激他们送给她这神秘而有灵性的生日礼物；她在冥冥中感到，今天小猫咪的到来，仿佛是老天安排好的，她与它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缘分，未来必将会有一场难忘而美好的生命相遇。于是，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心去关爱这只小猫咪，精心呵护它，努力陪伴它，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用真情和付出去书写她与小猫咪之间的不解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