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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长篇】人生到处知何似(5、逃跑)

作品名称:人生到处知何似      作者:特快专列2011      发布时间:2012-05-27 21:14:30      字数:3085

周玉晶从她那里拿了一床薄薄的毛毯来,盖在被子上面,感觉暖和了很多。周玉晶关了灯,出去了。
寂静的睡梦,悄然降落到我的眼睫毛上。我很平静地走进了梦乡。在梦里,我感觉我走进了一片洁白的雪野。
我感觉到有人用雪球打我。我回头一看,是周玉晶呵呵地笑着,还在朝我抛打着雪球。我也从地上捧了一把雪,捏成团,然后朝周玉晶打过去。
脚踩在雪上,嘎吱地响。我们不断地奔跑,不断地抛出手中的雪球。雪球飞舞着,往前方而去。
开心极了。不停地笑,不停地跑。后来跑得有些累了,我们就躺在雪地上,看着阴沉的天空。
会不会说话呢?我在想。在梦里居然还有一种写小说的疑惑。我是处在梦中还是有意识的编织中?
半梦半醒之间,我构思着一种开心快乐的情状。
到了半夜,我彻底醒过来,尿有些胀,跑到厕所去。从厕所出来,就听到窗外沙沙的声音。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万千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雪花轻盈地踩着舞步,扭着身子,婀娜万千地从空中而来。
地上已经薄薄的铺了一层,把灰白的站台铺成了银白色。黑黑的夜幕也因为了这洁白的雪的映照,亮堂了很多。
一声汽笛,雄伟的火车从远处披着飞舞的雪花而来。车头前雪亮的灯,扫开一块阴霾,给雪花展开一片宽宽的舞台,雪花就在灯光里面尽情地舞动。六瓣花蕊,就是六只手臂,或伸或展或曲或弯,舞动中有着“千手观音”的柔媚。
我穿了一件内衣,站在窗前看雪花,我竟看得有些痴了,连深深的寒冷也感觉不出来了。这漫天飞舞着的雪花,一片一片踩着风的肩膀徐徐地降下来,降到地面上,就沉寂地等待后面的雪,轻轻地来将它的身体掩盖。一层一层的,山的黑色也被涂抹成了浅淡的银色。
美丽的雪,美丽的雪夜,我的心被这美丽的雪景震颤了,我起床来,拉亮了灯,白莹莹的灯光黯淡了屋外的雪的银色。我在屋里走来走去,想找支笔,把我当时心里想的东西写下来。我写的小说,正卡在这一片片的雪花上,我该怎样在这雪中将故事写下去,我突然有了灵感。在屋子里,我急切地走来走去,不知道我心中郁积的那些文字该倾吐在哪里?
穿上衣服,我走到站台上,雪花就纷纷扬扬地飘在了我的身上。小小的雪花簌簌跌落的声音,象一首轻轻奏响的音乐。
我在站台上,看见值班室亮着灯,屋内的灯光射出来,罩住的一团地方上因灯光的洇染,雪显得黄瘦黄瘦的,象个痨病的患者。我在雪中,走得很焦躁,被那种缠绕在心头的情节所诱惑。此时,睡意已经没有了,我在向往着将笔捏在手中,将胸中的情绪化为文字。
暂时没有车经过,小站上只有雪落的声音。雪落在树上,树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掉落的树叶,薄薄的树叶接到雪从天而降的重量,响起沙沙、沙沙的声音,一些枯叶因承受不住雪的重量,落到了地上。
站上的几条铁轨上停了几列货车,货车灰黑色的车厢,蹲伏在那里,默默地接受来自老天的礼物。车厢上已经沉积了一些雪,给车厢的四周轮廓镀出一圈白色的修饰。我往前一看,车头的头灯射住的信号灯眨了一下眼,灯由红变绿了。
我心一动,奔过去,抓住一辆油罐车的扶栏,站在了巨大的椭圆形铁罐下面。车站的值班员从值班室里走出来,给司机“发了车”。车顶着风雪起动起来,我感觉雪增加了火车的气势,也有了速度,冲进我的身体。我被那带着巨大力量的雪冲撞着,蜷缩了身体,低低地蹲在风雪中的油罐车上。
小站被开动的火车慢慢抹掉,就象一个黑板擦,轻飘飘地擦去了所留存的一切。我缩在那里,看见小站的值班室,室外站着的裹了厚厚棉衣的值班员,他所看见我时的异样目光。我当时的样子,他应该是认不出我来了,因为寒冷已经完全扭曲了我,我握在铁栏上的手已经僵直了,比把手捏在烧红的铁棍上好不了多少。
小站的灯光,完全离开了我的眼睛。整个天地都是密密麻麻的雪片,以及被雪片映得昏沉沉的天空。我开始后悔起来,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举动,逃跑一样离开了梅花山,离开梅花山车站,车站上的周玉晶。
寒冷冻住了我的思想,我的头脑里在不停地念着,“一、二、一”, “一、二、一”……而牙齿也配合着,排了队地叮、叮、叮,有节奏地敲打着。
熬到小城,我身上几乎没有了活气。车在站上停了好久,我顽强的意志才勉强让我的身体动了一下。我缓慢地伸直了腿,站起来,走回我的宿舍。一路上,雪仍旧在下着。开了门,拉开灯,张平睁开迷糊的眼,张平惊得坐起来,“你是谁?”
我没回答,我开了电炉,电炉盘上灰黑色的炉丝变成了红红的颜色。红色里放送的热气吹了过来,吹在我眉上的冰凌上,鼻中的雪凝上,我的身体一点点得到复苏。
张平揉了揉眼,从冰冷的人体里寻找到了我。“你怎么像个鬼魂似的。”然后不再说话,张平躺下去,继续他美丽的睡梦。我在电炉边烤了多久,我没有看时间,等我觉得身体暖和过来,可以坐在桌边写我的小说的时候,我听到楼下有杂沓的脚步声,那是附近中学的学生走在上学路上踩得雪吱吱嘎嘎的声音。
坐到桌边,打开钢笔帽,却又一个字也落不到纸上了。我苦苦地想着在梅花山站上的那些精彩词句,可一个也想不出来了。我痴痴地面对着挂了些浮尘的白色墙壁,我痛苦地手托了下巴,想要用自己的眼光把墙打个洞出来。那些所有美好的词句,都被冰雪冻成了一块一块的冰疙瘩。冰堵在胸口上,让我陷入苦恼。
过了很久,我才叹了一口气,觉出自己这个行为的傻来。张平蒙了头,打着呼噜,睡得昏天黑地的。我笔下挤不出一个字,就扔了笔,想休息一下,等睡一觉起来,也许思路就回来了。可一躺到床上,窗外天亮的白光被雪照得亮晃晃的,从窗子射进屋来。我去关了窗帘,光还是很顽强地透进来,我已经开始厌恶起雪来。雪已经停了,昨晚上一夜的雪,铺得整个天地到处都是。整个天地,一片洁白。
躺在床上,眼都合不上,眼睛前面都是白花花的一团。我痛苦地在床上翻烙着自己的身体,这种痛苦比干任何体力活都累人,因为翻烙了没多久,我就象背了几百斤重物一样,喘粗气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疲惫。
“怎么?睡不着?”
我一看,张平从被子下露出头来,睁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我。我很深很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你这个样子看,你昨晚上受到了挫败,来自女人的挫败。对不对,就是你那个什么雪儿?”
张平从他那张床上爬起来,很迅捷地溜上我的床,他只穿了一条短裤,浑身发亮,从他的床到我的床,就象闪过一道白光。
“怎么样?你昨天是怎么个挫败法,说说细节。别不好意思,哥哥我可是在挫败中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从没把在女人那里来的挫败当回事过?”
“没你说的那些事!”
“你保守。我每受一次伤,都把细节告诉你,让你看我流着血的伤口,可你呢?不把我当兄弟,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为了表示我的无私,我就把我昨天在媛媛身上取得的进展告诉你。”
“我不想听你的什么进展。每次不是说摸手了,要不就是接上吻了,再多的不过是吻她娇嫩的耳垂,说些什么甜蜜的话了。实际呢,狗屁,人家连个好脸色都还没给你,就跟你拜拜了。”
“别损我。我昨天还真就前进了,不但拉了媛媛的手,还吻上了她的唇,后来我们都动了情,我攻上了她的高地。”
张平一双冰冰的手伸进我的衣服,摸到我的胸口。冰凉的手刺得我身上一紧,我禁不住笑起来。冰凉刺激着我的脚,脚蹬了几下就把张平踢到被窝外面去了。
“滚出去,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媛媛,去你的被窝里做梦,想你的美事去吧,别在这里动手动脚的。”
张平悻悻的回到他的床上,无限神往地描述他在媛媛身上取得的丰功伟绩。
我不愿意听他说的那些事,每一次他都象在说一个故事,编得很蹩脚的故事。我躺在床上,面朝着张平,露出一副微笑着认真在听他说的样子。而我,已经进入到梦乡里了。张平的缓缓流淌的话语,就是一曲催眠的曲子。
张平梦一样的故事,等我睡醒了,我会对他说,“何以解优,唯有张平那些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恋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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