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无情莫把多情恼

　　第二天早上，医生例行巡房。
　　苏泽菲早就醒了，并快速地梳洗一番，她实在不习惯蓬头垢面地示人。
　　苏泽菲并没有什么症状，也无需吃什么药，只是留院察看，所以，一行人来了很快就走了。
　　苏泽霖也要巡房，没空来看她，不过，已经给她在医院的职工饭堂里以他的名义订了餐，自有殷勤的美女护士帮忙送过来。
　　病房里只有苏泽菲一人，她刚打开饭盒，准备吃早餐。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早啊，还没吃早饭呀……”
　　苏泽菲抬起头来，只觉眼前一亮，面前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正和颜悦色地看着她，眼神之中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怜惜的意味。她凭直觉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昨天会诊时专门过来给她把脉的那个医生，只不过当时他戴着口罩。她还记得，别人都叫他“董医生”，而且似乎还很尊敬的样子。
　　看着眼前这个俊俏得过分的男人，苏泽菲心里暗暗诧异。本来她还以为她哥哥应该是本院之中长得最帅的男医生，但是在此人面前，她哥哥也只能黯然失色了。唉，对于本院的年轻姑娘们来说，不知道算是福利呢还是苦恼？
　　苏泽菲愣了几秒，才反应道：“医生，您好！”
　　“昨晚睡得如何？”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说好吧，其实并不好；说不好吧，好象也不合适。
　　他点了点头，居然似乎明白了。
　　“嗯，苏—泽－菲，”他看看她床头上的名牌，“嗯，我希望能帮到你，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今天，他为了表示对一个陌生的女子的诚恳态度，他特意没有戴口罩。
　　“董医生，您昨天给我把脉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苏泽菲很认真地问。
　　“哦？你认出我来了？”她的反应让他感觉有点惊异。
　　苏泽菲心想，拜托，你这样的大帅哥，虽然昨天戴着口罩，但是，这样的身材气质又怎么可能让人忘记？
　　“我想尝试一种比较古老的方法，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他的语声和语调一直都很平缓，仿佛只是在说着今天是吃豆腐还是青菜。
　　“怎么配合？”苏泽菲好奇地问。
　　“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如果你愿意尝试一下的话。”
　　“今天晚上？为什么不是现在？”
　　“嗯，晚上临睡前进行会更有效。”他很笃定地说，“你要留院观察几天？”
　　“三天。”
　　“三天……也行，我们可以先试一下。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过来找你，你先别那么早睡。对了，也不要告诉第三者，这是本医生的独门秘术。记住了。”说完，他居然就转身走了出去。他居然也不等她最后的确认。
　　苏泽菲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等于什么也没说，他到底要用什么“独门秘术”对付她？又要晚上临睡前进行？还不能告诉别人？还反复强调说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难道他觉得这种诡异的情况会让一个年轻女子安心吗？
　　她有点不安，她不确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哥哥。
　　她又想，他应该不会乱来吧？他不可能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吧？凭他那样的样貌，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那还不是求之不得乖乖就范的，又何须使用“那种”手段呢？嗯，应该不可能是想“骗”她的吧？何况，她还是本院医生的亲妹妹呢。何况她还在医院病房里呢。嗯，应该不会的，应该不会吧？
　　这一天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奇怪的董医生了。除了护士姑娘定时过来给她量血压、测心率，便没有什么人管她了。苏泽霖今天因为有两台手术，更没空来看她。
　　中午的时候，江宁给她打了个电话，询问她的“睡眠”情况。苏泽菲又向她诉说了一通昨晚的“痛苦”。昨晚的梦居然变了，换了一个场景：“婉儿”在一个花园里起舞，而白衣少年在一旁给她抚琴。两人都很快乐，不，应该是“婉儿”很快乐，因为苏泽菲能感受到婉儿的情绪，但是，她不确定白衣少年是什么感觉，只是看样子好象也很高兴。那个花园里也种了很多樱花树。花园的围墙感觉很高很厚，是那种深红色的很厚实的感觉，有种“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觉，不象是普通平民能进入的地方。
　　“婉儿”在梦中没有哭了，但是，苏泽菲醒来后却更觉空虚苦闷。她想不通，“婉儿”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婉儿”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泽菲差点就想把那个董医生的事告诉江宁，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她估计小宁听了一定会劝她“小心色魔”的，因为小宁没有亲眼见过这个董医生。虽然她并非对这个董医生完全信任，但基于“色魔”这个称谓来说，他应该不至于，应该说没有必要使用“那种”手段。正如那个和“白衣少年”长得一样的那个青年男子，肯定没有哪一个女人会拒绝他的亲近的。连那样迟钝的小宁也没有招架之力啊！一想到那个人，她的心口就一阵阵地痛。唉，真是毫无办法！
　　江宁说今天晚上还有事要做，不能过来探望她了，让她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唉，无事可做，又如何能不胡思乱想呢？
　　苏泽菲在百无聊赖之中度过了一天。
　　晚上，直到最后查完房，所有病房要关灯休息了，董医生也没有来。苏泽菲暗想他是不是改变主意了？难道说他真的是另有所图，只不过“有贼心没贼胆”？
　　值班的护士姑娘催促她赶紧躺下睡觉。护士走后，苏泽菲无可奈何，正在犹豫要不要听话躺下睡觉时，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很快，那身影的主人走了进来。
　　“嗯，还好，你还没睡。”他淡淡笑道。虽然只是淡淡的笑意，但他的笑容却有一种摄人的魅力。
　　苏泽菲愣愣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本君既然和你说好了，又怎么会食言？”他环视了一下病房，已暗中设下结界，没有人能闯进来了。
　　苏泽菲暗暗奇怪他所说的“本君”，现在居然还有人这样来自称，真是个自大之人啊。但仿佛又觉得这个自称跟眼前此人很相称。
　　“好了，我们开始吧。”
　　“怎么开始？”她傻傻地问。她真的完全不了解他的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不过，在这个护士姑娘随时都可以进来的房门大开的病房，她倒是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大不了就大叫救命呗。天真的苏泽菲姑娘却不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进来解救她。
　　“你平时有没有练过瑜珈？”
　　“有的。”
　　“嗯，知道冥想的打坐方式吧？”
　　“知道。”
　　“那好，就按你平时习惯的方式进行，打坐冥想。”
　　“就在这床上吗？”听到只是“打坐冥想”，苏泽菲便放了一半的心。
　　“对，来，背对着我，盘腿坐好。”
　　苏泽菲依言，在床上盘腿坐好，背对着董医生。
　　“闭上双眼。眼观鼻，鼻观心。收心守神。”他用温和平静的声音慢慢说道。
　　过了半支香的时间，待苏泽菲的心跳变得平缓安静，他用温和平静的声音慢慢说道：“好好回想，让你的心口疼痛的那个人的模样，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情景……”
　　苏泽菲顿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时，后背传来暖洋洋的热流，透了过来，漫延全身。热流在她的心口慢慢地环绕着，仿佛在给她安抚和呵护。她胸口那种刺穿般的剧烈痛感在这股热流的抚慰下平缓了很多，仿佛已经被那股温暖的热流完全包裹住了，慢慢地，她的颤抖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温和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好了，睡吧。”
　　这一晚苏泽菲睡得特别香，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令人满足的觉了。
　　第二天醒来，值班护士过来给她量血压、测心率，笑道：“苏小姐昨晚睡得很好呢，我们过来给你检查好几次了，你都没有动过。”
　　苏泽菲只记得董医生来过，好象曾叫她打坐，至于后来又做了什么？她又是什么时候躺下睡觉的？而董医生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这一晚，她真的睡得很舒服，没有任何梦境的打扰，也没有心口痛的困扰。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的胸口仿佛仍有一股暖暖的热流在轻轻流动着。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苏泽霖一早便赶在巡房之前跑来看望妹妹。其实昨晚他就想过来了，但是，那两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情况不是太稳定，所以，他也不敢轻易走开。
　　看到苏泽菲饱满的精神状态，苏泽霖又高兴又惊奇。只不过呆在医院睡了两晚，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小菲，休息得还好吧？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他爱怜地摸摸妹妹的头。
　　“嗯，感觉好多了。”苏泽菲也感到很满意，她冲动地想跟哥哥说董医生好厉害，但又强行忍住了，因为董医生说过不能告诉第三者的。她不能违背了和董医生的约定啊！
　　苏泽霖仔细翻看妹子的病历本和处方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特别之处，心中暗想，难道妹子的情况真的就如同事所说的只是某一特定条件之下的一种应激性反应？只要弄清楚这个“特定条件”是什么，将来尽量避免与这个“特定条件”接近，她的问题就不会发生了。就等于对某种物质会产生过敏反应的人，尽量避免与这种“过敏源”物质接触，那么就可以避免发生过敏反应了。那个同事就是董医生。现在苏泽菲留院两晚后，状态好了很多，难道是因为离开了原来的环境，脱离了“过敏源”，所以她的情况就变好了？但是，为什么她严重发病却是在江宁的单位传达室里？那个单位大院里除了种了几棵高大的木棉，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树种。虽然有很多病患是因为木棉的棉絮而发病，但那是呼吸道疾病，绝不是心脏疾病。小菲的发病情形就与心绞痛的症状相似。如果说是传达室里有什么东西导致小菲过敏，但那里只是一些寻常家具，小菲在那里连水也没喝一口。如果说那里有她的“过敏源”实在是说不通。
　　“小菲，你还记得你前天发病时是什么情况么？”
　　“嗯？嗯——不记得了，没有什么情况呀——”苏泽菲吓了一跳，她怎么能告诉哥哥那天她是因为看到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亲热地抱着江宁所以才发病的呢？
　　“你仔细想想，发病前，有没有吃过或喝过什么东西？或者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嗯，没有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外面乱喝东西的，我喝的都是随身带着的自家泡的花茶呀……”
　　“难道就什么异常感觉也没有就突然间胸口闷痛？”苏泽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弄不清楚那个“过敏源”是什么，那将来就仍是有可能突然地发病，那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很突然地就……痛起来了……”苏泽菲只能这样说了。
　　“这样啊——嗯，没关系，咱们以后慢慢研究，别担心，你大哥我毕竟是个医学博士，一定会为心爱的妹子研究清楚的。”苏泽霖安慰地抱抱她。
　　“嗯，哥哥也不要太着急！我没事的。”苏泽菲对哥哥满怀歉意，一是因为自己没有对他说实话，没有告诉他自己发病的真正原因；二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对他说实话，没有告诉他，小宁居然没有拒绝那个俊俏男人的亲热拥抱，她知道，如果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生气的事呀！而令人奇怪的是，虽然仍是忍不住想起了前天发生的事，但是此时的心口竟然没有那么痛楚了，仿佛已经被那团热流缠绕着，把那种锥心的疼痛隔离开了。
　　苏泽菲急切地期待再见到董医生，她好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这一整天，董医生都没有出现过。她有好几次问过来给她量血压的护士，护士都说董医生很忙，还笑问她究竟有什么事那么急着找董医生，她们可以代为传达。对于这些护士姑娘们，早已见惯不怪了，凡是着急地打听董医生的女人们，十个中有九个半是为了相思之苦罢了。苏泽菲也明白她们误会了，只好尴尬地转个话题。她的心里暗暗期待着今天晚上还可以再见到他，因为明天她就要出院了，出院后她就更没有理由来找他了。
　　然后，苏泽菲便是急切地期待着江宁的探访，她真的急需一个可信赖的好朋友好好地倾诉一番。
　　当天傍晚，江宁果然来了，但是，却不是为了来看苏泽菲，是为了另一个共同的朋友——关春丽。
　　关春丽，被发现割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