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节 公侍郎智破附魂案

　　公禄敲了敲门，出来一位家人，看了看问：“来我们顾家有事吗？”面带烦色。公侍郎把名帖递去说：“请传顾举人，我和举人是故交。”家人接了名帖进了宅内。不多时就有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趋步而来，满面喜色，口中喊：“公大人大驾光临寒宅，真是蓬荜生辉！”说着来到公侍郎跟前跪下就要磕头，被公侍郎一把拉起来说：“顾贤弟，休要行此跪礼，折杀我了。”顾举人才起身双手挽着公侍郎请入宅内。来到厅堂分宾主落座，顾孺人在丫环搀扶下也出来见礼，公侍郎还了礼见她身体病弱，一脸憔悴，知她病得很重。孺人见过礼回房休养去了。顾举人说：“兄台在朝执教太子怎么有暇来江南一游？”公侍郎把来购粮，山东赈灾饥民一事说了。又说：“知贤弟居此地，过路来此探望。”这时有一个人走进堂来，一看有客人退回身去，顾举人说：“林青，快来拜见公侍郎公大人。”那人忙踅回身，脸望着公侍郎下巴往上一抬，开口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笑后双膝跪倒给公侍郎行了跪拜礼。顾举人介绍说：“兄台，此人是我的管家，他忠诚能干，给我家出了很多力，我全倚仗他的。”管家林青拜礼后对顾举人说：“员外，外账己收回两份还有一份待秋后给。”说完自行退下。正在畅谈时，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堂前低头走过，顾举人看到他喊：“更生！快来拜见公伯伯！”那青年转身来到堂内站定，静目向公侍郎望了望，开口一笑。他的表情目光，让公侍郎一愣：仿佛在哪里见过，尤其眉目耳鼻极像一个人。他给公侍郎跪拜后退下，公侍郎说：“贤侄一表人材，攻读还可用心么？”顾举人摇了摇头，微叹一口气说：“难尽人意，全凭天定吧。”公侍郎知道这个青年就是那附魂替身人，此时不好询问，只是青年的神情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记不起来。天色渐晚，顾举人让家人杀鸡宰鹅，沽酒买肉，被公侍郎拦住说：“贤弟不要铺张奢侈，愚兄饮食很是清淡，来个清炖豆腐、凉拌黄瓜、醋淹茄子、炒竹笋就是我最爱吃的美味，万万不要大酒大肉，油腻看着反胃啊！”顾举人执意说：“兄台是稀贵之客，我当尽主人情礼！”公侍郎正色地说：“贤弟啊，我二人是诗文之交，不是酒肉之友，在于志趣学识，不在于酒食！”强行阻止了，顾举人只得依公侍郎之意让家人做了这四样小菜，二人一壶竹叶青酒。公侍郎又说：“酒只饮三杯，多了不饮，在于情交厚重，不在于酒多态醉，那样有失文人儒雅。”二人一壶酒，就着小菜，兴高趣浓，论文谈诗，一直饮谈了两个多时辰。
　　至巳时，顾举人收拾了书房留公侍郎住宿。来到书房公侍郎在书房墙壁上见有一幅堂联：“琴棋书画逸情趣；诗赋词曲消郁怀。”见字写得刚劲雄茂，和观音庵禅堂对联书体如出一人手笔。公侍郎因颇爱此字，忍耐不住问：“贤弟，此壁上联字出自何人手笔？”顾举人笑说：“兄台此字还看得么？”公侍郎评赞说：“此字雄建丰茂，结体以拙胜巧，灵动飞逸而不沉重严穆，好字！”顾举人说：“不瞒兄台，此字是我的管家林青所写。”公侍郎惊愕地说：“他有这笔好字，真是难得，论其书在当世也堪称大家风范了，他怎屈就贤弟宅院甘做一仆呢？”顾举人说：“二十年前，腊月风寒飞雪，他在山中一座寺庙里，身染重疾，正当身处生死之时，和尚抬他去一个石隙棚中安放，我恰好去上香巧遇，让人抬到我家，找来郎中给他医治好了。他不肯离去掩没了学识，在我家做了管家。”公侍郎问：“他是哪里人氏？”顾举人说：“只知是湖广人氏，因家有官司导致破落了，实有一腹锦绣才识，息了功名心。”公侍郎惋惜地说：“看字知人，此人天性敏睿，学识远博，放弃了上进可惜了。”顾举人点头称是，公侍郎又说：“他的字很有风格特色，自成一体。请他给我写一幅字联，不知他给写么？”顾举人说：“他说因写字惹了官司，伤了心，今生不愿再提笔了。这幅字是有一年他饮酒高兴了，又恰逢年关写春联，他乘兴写了送我挂在这里，尔后求我不要声张他的书名，他已誓言今生再不提笔书写了，不知他愿为兄台毁誓吧？”公侍郎说：“他的书体别有风格，我颇爱此字风雅韵意。”顾举人说：“小弟求他就是了，不知兄台想写什么雅句？”公侍郎说：“贤弟，他若给写就请写一幅：‘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江山一枰棋’吧。”顾举人说：“好的。”正在说话之时，有孺人的丫环慌张跑来说：“员外爷，奶奶疾病大发，呕吐昏迷了，快去看看吧。”顾举人忙跟丫环去看孺人。不多时顾举人回来泪汗直流说：“兄台，内人疾发昏死了，深更半夜哪里去找郎。有郎中离此地二十多里，这事如之奈何？”公侍郎见他急得泪流跺脚，又听孺人昏死过去，眼见性命不保，想自已也深懂歧黄之术，也顾不得圣人礼法，男女授授不亲，七岁不席之嫌了，向顾举人拱手说：“贤弟莫急，愚兄学习歧黄多年，颇知脉理药性。若贤弟许可，愚兄可为贤弟妹一诊。”顾举人闻听，一把抓住公侍郎往后院就跑。
　　来到孺人床前，丫环坐在床前掉泪，少员外更生站在一側面有得意之色，而强劲皱眉。孺人躺在床上已昏死过去。公侍郎紧走几步，来到床前，公侍郎向顾举人一抱拳说：“请恕愚兄唐突。”说完伸二指一试孺人鼻下尚有微弱丝息。忙给她好脉，抓过孺人的手腕，三指一搭寸关尺，觉脉象沉迟而弦。又看了呕吐的带黑色血迹，又问丫环说：“夫人何感觉不适症状？”丫环哭着说：“奶奶腹中绞痛，胸闷头晕，呕吐腹急。”又看了孺人呕吐物，心中断定孺人乃是中蟾蜍之毒。公侍郎说：“家中有茶叶么？快以半斤茶叶五大碗水煎汤来给孺人喝。”家人忙去熬煎，不时把一碗调兑得不凉不热的浓茶汤端来给孺灌下，隔时再灌一次，第三次后孺人缓缓醒来，阖家都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这时天也亮了，一家人一夜无眠。吃过早饭，公侍郎给孺人开一帖补益药。
　　临行向顾举人告辞说：“贤弟啊，愚兄在大镇‘悦来老店’相侯贤弟。”顾举人揖手说：“稍待安顿，小弟前去回访兄台。”公侍郎三人一路返回客店。这一路他心中犯了疑惑：“人死了附了魂魄还能重生？真是岂有此理！那个顾更生的面容眼神如此熟悉，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孺人她怎么会中毒呢？这蟾毒是怎么中的呢？”这一切，都在公侍郎心中设想推断理顺，想从中参悟，找出点解破这桩蹊跷怪事的线索。
　　回到店中，公子公光国还未回来，公侍郎更是挂念，让一众人再等几天，等公子回来后再走。
　　当夜公侍郎前后把顾举人家的事想了一遍，感觉里边疑点很多，猛然记起那更生的容貌眼神很像一个人。  
　　次日午后，顾举人来回访，带来了林青给写的书联，公侍郎一看字联和观音庵禅堂中的对联一样的气势笔迹。公侍郎把他请到客房秘室问他：“贤弟，弟妹贵体可曾好些？”顾举人谢道：“那夜多亏兄台相救，服了兄台开的药方好多了，多谢兄台医救。”公侍郎说：“贤弟妹贵体本无恙，是中了外邪之毒，以至于此。”公侍郎又说：“我曾听人讲你的家事。不知是真是假，果有附魂复生之事么？”顾举人叹口气：“此事确有啊！兄台见到的那个青年更生就是。”公侍郎说：“贤弟，愚兄愿闻其详。”顾举人伤神地说：“此事说来话长，待我慢慢向兄台述说。”于是顾举人喝口茶水说：“今年夏天，有家人说莫干山鹰巢崖有杜鹃花如树，开的满枝英纷；花色各异。顾凯杰嗜爱花卉，听此要去看那花树，本来有仆人王大牛陪伴他去看花，走到半道上；因有其他的事要王大牛去做，被管家林青喊回。凯杰自己一人去那峭崖看花，不想失足从险崖上滑下摔死。谁知蹊跷事发生了，前两日，有一邻乡村贫户李豆腐家孤儿庆群，穷的活不下去了，跑到小青山翠竹林自缢了。被人发现后放下也没有救活，观音庵主持师太施善行，让人抬尸放庵内，给他做法事，诵经超度他在阴间脱离苦海，免下地狱，早生极乐净土。又去县衙报案，县衙差仵作来庵内验了尸，写了‘非他杀，实自尽’的验文。向四周募捐葬费，也有人施舍地皮；有人施棺材；有人施舍衣物；有人施舍钱财。第三日，一切都准备好抬着去下葬了，半道上他却在棺材内喊叫，众人先时吃了一惊，他在棺材内喊，他是顾举人的儿子顾凯杰，快把他放出来。当时凯杰摔死，风传四乡，也是在家中请和尚做法事，超度亡魂，人皆都知，听他在棺材内这一喊，骇得抬棺的扔下棺材，躲在老远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