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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寂冥湖

作品名称:剑殇      作者:迷引      发布时间:2018-06-28 19:18:33      字数:9990

  那是火光么?漫天火絮犹如疯狂下在夜空里的火雨,大地被撕开数不清的口子,火焰肆意吞没沉默的黑暗,仿佛整个苍穹都燃烧起来。
  目光可及的地方,明明灭灭闪动的人影四下慌乱逃散,烈焰包围的中心,无数道寒光像激荡的涟漪般一圈圈涌开,极快的速度倾覆过去,瞬间淹没了那些人影。
  这是哪里?顾以彦远远看着那些画面,站在虚空的黑暗里张了张口,却猛然发现自己被剥夺了听觉,恐惧如一记惊雷击在头顶。顾以彦朝着火光处冲去,面色苍白若纸,然而那处如同烈狱的地方永远可望而不可及,慢慢,他停了下来,跪倒在地剧烈喘息,但很快,面容再一次僵硬,就在他脚下,踏着的,竟是无垠的黑暗,无数娇艳欲滴的暗红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盛开。
  “四公子!”寂静如死的空间里,一道声音来得猛烈而突然。
  顾以彦霍然抬头,远处火光里,赫然有一人转过身来。
  秋叔!他正欲张口,却发现火光里秋云鹤浑身一震,一柄剑刃从他背后洞穿。
  “不!”顾以彦终于大吼出声,眼前的黑暗一瞬间急剧收缩,下一刻挤入眼中的却是一张花雕木床,隐约还能闻到淡淡荷香。风起,阳光摇晃不定,碎影斑驳落满了窗前。
  原来,又是一场梦么?
  汗水已湿透衣衫,顾以彦撑额长吐一口气息,翻涌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糟糕!怕是错过了去墨羽林的时辰。”翻身惊起,后颈不时泛起的酸痛也唤醒了他睡去前的记忆——雪儿最后一针的位置是,睡穴!
  客栈东去十五里,墨羽林层峦叠嶂,如同身置竹海,风过飒然声响,阳光下起伏的竹浪绵延远去,最后翻卷进天际线,顾以彦步伐匆匆,可一路而来,耳边除了呼啸的风以及眼前一成不变的绿之外,几乎无路可寻,唯一能辨别方向的,是束束打入这林间的光。
  “嗯?”持续拉长的绿色竹海里,终于在视线尽头有了变化,有别于林间的昏暗,远处白光仿佛从地上蒸腾而起,在竹林里撕开一道圆形巨口,走进才发现是大片翠竹被某股力量拦腰切断,竹身呈漩状倒在堆积的落叶上。竹身断口尚白,显然这一切发生得还不久,顾以彦将柔岚剑交到右手,用剑刃挑开枝条,零星血迹赫然入目。
  这是?墨羽鸟!尸体余温尚存,再走几步,血迹渐多,这个时辰,墨羽鸟不是应该在巢穴休憩么?如此倾巢之势攻击的若是各门派弟子,恐怕凶多吉少。
  “救……救命。”林间淅瑟的风声里隐约传来呼救声,顾以彦起身辨别声音来处,不远处横卧地上的断竹里,一只手吃力撑开繁密的枝叶,很快又垂落下。
  “撑住!”顾以彦斩断竹条,将一名年轻弟子扶在胸前,青蓝长衫上,黑色羽毛如针般扎满伤者全身,脸上黑青之气在皮肤纹理下缓慢朝他眉心聚集,不敢迟疑,顾以彦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将数粒药丸塞进伤者口中。
  少年呼吸渐弱,药丸入喉的那一瞬双手开始剧烈颤抖,顾以彦将他平躺在地,右手迅速朝少年身上各处穴位点去,自己因寒疾久病成医,多年闲来无事便有长读医卷的习惯,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姑且一试。
  很快,少年气息有了变化,脸上黑青之气逐渐涣散,顾以彦扶起他的身子,朝少年背后用力拍下一掌,只听一声闷响,少年一口黑血吐出,脸上终于开始出现血色,只是遗毒过久,身体依旧虚弱不堪。
  “……多谢少侠”
  “算你走运,再迟上一刻,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顾以彦为他拔去身上所中的黑羽,认出是早些时候客栈里面那名慈云剑派弟子。
  “能不能请少侠再救救我其他两位师弟,我们在林中突然碰上墨羽鸟的攻击,一时猝不及防。”
  在他身后,竹身下另有两人被枝叶掩盖,顾以彦俯身过去,探了二人鼻息,已无动静,在他们眉心,如同有黑色的茎络长出,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脑后。
  “毒素已渗入大脑,你两位师弟只怕难有生还之机。”回过头,顾以彦轻声告知。
  少年慢慢低下头,发出沉闷的抽泣,林间一时风声呜咽,顾以彦走过去拍了拍少年肩膀。“这里不能多做停留,墨羽鸟随时可能再出现,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扶起他,顾以彦看了一眼天边的光线,立定方向,两人身形重新融入昏暗的林子。
  “在下慈云剑派弟子怀亦,不知恩公侠名?”
  顾以彦摇了摇头,微笑:“顾以彦,只是个行医采药之人,称不得侠字,倒是你们,为何涉险走墨羽林?”
  “实不相瞒,我们受师命前往寂冥湖查探一处封印,事关重大,掌门叮嘱我们此行务必谨慎,因此才选了这人烟稀少的墨羽林捷径,不过也奇怪,墨羽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没,可当我们师兄弟三人走到林子深处,便听见漫天羽翼拍打声,动静之大,实在骇人,我们拼死和这群凶狠鸟物抵抗,却终究……”话到最后,怀亦手心一紧,竟说不出话。
  顾以彦不再多言,只是扶着怀亦默默前行,毕竟,他也刚刚才从失去亲人和朋友的苦痛中挣扎出来。
  日渐西沉,二人背对夕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瞥见远处天际沉沉来临的日暮,龙脊山隐约的轮廓横亘数千里,夕阳下染上一层红晕,其气势如龙卧于天际,初见世间如此之景,顾以彦出了林子,怔在原地,久惊忘言。
  “顾兄,此处再往前便到寂冥湖了。”怀亦指着远处山峦,露出敬畏之色,相传龙脊山乃上古应龙栖息之地,在其大限来临之际长眠于此,经数千年日月更替,其体成山,逶迤绵延,其爪成壑,峭立险峻,其鳞成水,烟波浩淼。直到二十年前,龙脊山山势格局被“殇魂之战”打破,子魂剑被剑圣独孤玄柯封于寂冥湖,借湖灵性压制剑中戾气之魄,至此,龙脊山朝陆地一面古木参天,朝海一面寸草不生,龙脊两端彷如两个世界。
  “又是那颗星辰!”昏黄苍穹下,一颗红色星辰明灭闪动,很快坠落天宇,红色尾迹稍纵即逝,这番情景顾以彦不由想起店小二的话来——赤芒星现,世间又要血雨腥风了!
  难道,这真的预示着什么吗?
  “怀亦兄弟,你在云堇大陆可听到一些传闻?”
  怀亦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微微点头:“其实何止在云堇大陆,各门派里面流言早就传开,世间要是动荡不安,其根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封印在寂冥湖的子魂剑。”
  “子魂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顾以彦也是莫名心悸。
  “没错,听门派中师长们讲,二十年前,一柄名曰‘子魂’之剑为人所得,传闻此剑生于酆都天径洗魂河,是上古极凶之剑,一时间天下生灵涂炭,直到另一柄被唤‘素殇’的剑出现才扭转了乾坤,然而只知子魂剑最后被封印于此,素殇剑却不知下落,与此剑相关的人事也湮灭于时间长河里,甚至成为当世之谜。”
  “没想到两柄剑也有如此宿命纠葛。”顾以彦重新看向天宇,那颗星辰已经彻底失去踪影。
  “谁说不是呢。”怀亦慢慢端坐在地,运转周身气血,试图将体内余毒排尽,趁他运功间隙,顾以彦寻觅了些野果回来,两人简单饱腹后再瞧天色,夕阳又沉了几分。
  接近傍晚时分,风里也掀起些许凉意,怀亦气色经自我调息后恢复了七八分,此刻站起身来,朝顾以彦道:“刚刚接过顾兄手里的果子感觉顾兄体温属寒,肤色也叫常人略白,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么?”而后见他有些迟疑便又笑着解释:“顾兄莫怪,慈云剑派的弟子从入门起就并修武艺和医术,故有此一问。”
  “儿时为救一个女孩掉入冰河中所致,已成痼疾,给很多郎中看过,但都无方可医。”话到这里,顾以彦笑了笑“其实我自己本不通水性,但情势危急,便也顾不得许多,后来也不知道是我救了那个女孩,还是别人救了我们俩,反正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间里,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寒魄侵入心脉,靠药物一直过了这些年,也习以为常了。”
  的确,过去这么多年,每次想起跳进水里那一瞬间刺骨寒意袭遍全身的情景,内心依旧无法平静,印象里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在河水漫过他双眼的时候,头顶无尽的白仿佛一瞬间全部坍塌下来,耳畔听见的声响也一点点被剥夺,失去知觉前只剩绝望与恐惧。
  “如若不弃,顾兄不妨随我回慈云剑派,或许我师尊有医治的法子。”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答应别人忙完眼下之事就去找她,不敢食言。”婉言谢绝了怀亦,顾引彦将佩剑附在身后,朝着龙脊山方向继续前行。不知道雪儿将小瞒安全送到了她二叔那里没有,短暂的相逢,却在内心留下了温暖,和那个小丫头这一别,也不知日后能否再遇。
  怀亦见他立定心意也不再强求,缓步跟上前去,“顾兄这一次,也是为去寂冥湖而来么?”
  顾以彦摇了摇头,“为追寻线索而来。”见怀亦面露疑惑,他问道:“可知晓藏剑山庄?”
  “啊!”怀亦脱口低呼,虽然已经猜到顾以彦绝不会因为采药而独自涉险墨羽林,但跟藏剑山庄有关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整个山庄只有两个人活着逃出……”言及此,他竟噤声良久未在继续。
  怀亦已然明白几分,而后想起在门派里的一些听闻,在旁道:“我们师兄弟三人出来之前,听师父说江湖上的确突然冒出了一个相当神秘的组织,这批人黑衣风帽兜面,如同死士,行踪捉摸不定,因此,师父叮嘱我们格外提防。”
  “是担心他们跟封印在寂冥湖的子魂剑有关么?”
  怀亦点点头,“这批黑衣人血洗藏剑山庄,多半是为了打破封印去的。”
  “打破封印?!”顾以彦险些立足不稳,若是为打破封印,藏剑山庄又与子魂剑有何渊源?记得送修瑶去轩雨庄的时候,她曾执意要告诉我母亲临终前交代的事,莫非正好跟子魂封印有关?!
  怀亦见他如此震惊也是意外:“没错,藏剑山庄庄主顾航枫便是当年剑圣独孤玄柯的大弟子,而子魂剑是剑圣所封印,黑衣人找上藏剑山庄自然是想得知解除封印之法。”
  “藏剑山庄被血洗当日,藏剑阁所有藏剑完好未失,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多半如你所言。”顾以彦背过身,极力隐忍住情绪,从小被父母像仁一样裹在壳里用心保护,对外界的变化逐渐失去敏感和兴趣,一直以来试图挣脱的外壳如今真正碎裂了才发现,他们与自己,已然阴阳两隔。
  “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顾兄是否决定同往?”怀亦多少已猜到他与藏剑山庄的关系,自知不好再触及他的痛处,便缄口不言。
  “嗯,走吧。”
  空气里,风已有清凉之意,天际飞鸟掠过龙脊山上空,然而仿佛有看不见的墙阻隔了山的两面,它们只是不断盘旋,却始终不曾逾越。两人脚步匆匆,朝着龙脊山方向沉默前行,顾以彦视线穿过山间,抚了抚身后的柔岚剑。
  真不知寂冥湖,又会是怎样一番天地?
  百年前,寂冥湖曾名“鬼湖”,为抵御外侵,相传有一队将士于龙脊山下与敌人竭战数日,最后被迫撤进山里,主帅与士兵誓死不降,更不愿尸首葬于异乡,绝境之下,众将士毅然投身于山外一处净湖,只求死后回望故土,此后数十年,为了祭奠他们的赤胆忠烈,每年有人自发来此,那时龙脊山山脚开始有了村落,然而好景不长,每至夏季晚间,当沉闷的热空气刮过湖面,湖里便开始燃起火焰,将湖底累累白骨照得如同白昼,“鬼湖”之称由此而来,之后又数十载,“鬼湖”改唤“寂冥湖”以慰亡魂,延至今日已逾百年。
  此刻,已是深秋时节,寂冥湖畔静谧无声,湖水澄澈,四周碎岩林立,三条粗重铁链横跨湖面分三个方向聚集于湖心,湖心上方数丈处,一道圆形结印凌空旋转,忽明忽暗,结印正下方的湖水里,隐约可见殷红之光,每当红光渐盛结印便亮几分,从结印中心一柄剑型白光迅速朝湖面晕开,触碰锁链尽头后红光随即暗淡下去。
  “封印尚还完整,并无异样。”湖边小道上,一行人影凝视着湖面上发生的一切,神色稍缓。
  “怕没那么简单。”一位老者蹙眉驻足,“这般安静才真正令人不安,各门派同时出现异乎寻常的现象一定是在昭示什么,千万不可大意。”
  “我看涵前辈多虑了,这封印乃剑圣所设,而且要进来寂冥湖的结界非得知晓四大门派各自法门才行,哪有这么容易就破的道理。何况‘子魂灭世’的说法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过去了这么久,恐怕也不足为惧了。”众人当中一位年轻弟子当先行至湖边,水之清澄实在世间罕见,他蹲下身来看着钉入岸边的铁索,却被所瞧之景惊住:“这是?”,湖水中竟缓慢游弋着如同细小丝絮的东西。
  “退后!”身后一声急喝,然而终究晚了一步,水面猛然激荡起一圈水花,那些漫无规律游弋的‘丝絮’集成一股红色水柱瞬间击往岸边,那名弟子来不及反应已然被水柱裹住卷向空中。
  “救……救命!”本平静的湖面红光大盛,众人见状心中无不骇然,千钧之际,涵慕青足尖一点,手中玄铁扇青光一闪,身形朝着水柱飞掠而去,然而不等他靠近,湖中水柱四起,仿佛拥有生命的活物一样疯狂涌来。
  “前辈,当心身后!”岸边有人急呼,却被眼前之景震住不敢近前,涵慕青凌空顿住身形,单掌一翻,生生压回已涌至身前的一股水柱,手中玄铁扇在胸口一个回旋,空气中一道虚空光墙迅速结成,抵挡住身后的攻击,眼见被红色‘丝絮’包裹住的弟子失去声息,涵慕青脚下虚踏几步,玄铁扇化作一道青芒贯穿水柱,水花轰然四溅,他身形再动,赶在那名弟子坠湖的刹那抓住了他腰间衣带,空出一手击在水面,几个翻转重新掠起,二人这才脱离湖面。
  “子魂剑的煞气已流泻在水里,不要靠湖太近,这等无知小辈怕是活不成了。”涵慕青将人放下,已然没了气息,不过封印了这么久的子魂依然如此煞气纵横,如果封印当真被破,灭顶之灾恐怕即刻便将席卷江湖。
  “谁?!”刚刚平静下来的场面,气氛一下子又重新收紧,一阵衣袂翻飞声在空气里响起,暮色中,远处数道黑影从巨岩后闪出。
  “多亏你们带路我们才能进来这里,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活下来这么多人,可喜可贺呀。”突然出现的黑影兜帽遮脸,只露双眼冷光凝聚,犹如捕猎的狼,从他们身后,缓缓走出两个人,一个粗眉细眼,脸上皱纹横生,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同凝固僵硬,另一个是个清俊少年,一缕蓝色发丝垂于耳边,左边绣着的蓝色鸽子格外显眼。
  “墨羽林没让你们葬身鸟腹,看来是低估你们了。”妙夜璇的声音嘶哑阴沉,在这样的时候听起来让人背脊泛凉。
  “区区几只鸟儿能做得了什么?昔日劫月宫被破,不知去向的劫月宫宫主便只剩这点借‘鸟’杀人的能耐了,不觉可悲么?”身份被一语道破,妙夜璇眼中杀气骤亮,书傲晴在旁只笑不言,微微摆了摆手,身后的黑衣杀士随即摆开了搏杀的姿势。
  “既然认得我老头,自然也明白我做事的规矩,我看这寂冥湖里埋葬的尸骸也不怕多了你们这几副。”
  涵慕青双手负于身后,单掌成拳,慢慢调息体内动荡的真气,刚刚在湖上来回一趟虽未受创却也耗去了他不少元气,此刻若与敌人动手,胜算几近于无。
  “当年没将你们这些邪魔妖众赶尽杀绝,还盼你们能改过自新,如今看来,当初本不该怀仁慈之心才对,只是奇怪了,印象中劫月宫宫主向来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如今却甘心与别人比肩共事,究竟何人有这样的本事?”言讫,他看了一眼妙夜璇身旁的书傲晴,从他只笑不言的表情里得出了二人实有隔阂的揣测。
  妙夜璇一时语塞,的确,这世上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同为浮霜殿的其他三位护法亦如此。
  “你用此番言论来拖延时间,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体内真气受损么?这寂冥湖的煞气之烈岂是这么轻易便抵挡得了的?”书傲晴识破他的用意,说话不紧不慢,语调却甚是怪异。
  “恕老朽眼拙,识不得阁下名号?不过听你声音,却不似中原人。”涵慕青脸色缓了三分,身后双手笼了一层透明转动的气旋也稳定许多。
  书傲晴低头看了一眼衣衫左肩的绣图,然后抬眉:“我是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寂冥湖不是所有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呵,阁下语气倒不小,既然如此,不妨让老朽死个明白,你们觊觎这湖中封印的子魂剑究竟是何用意?若只是为了光复魔教势力,凭你们两个,就算得了此剑也未必能与天下正道抗衡!更何况此剑还未落你们手中,这湖中封印你们既无破解之法却如此口出狂言,这等胆色也是令老朽敬佩了。”
  “问得好!”这一声来得突然,几乎同时,涵慕青同身后其他门派的子弟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视线远处的空间如同裂开一道口子,耳畔风声大作,来人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眼前,冷灰长衫,青铜面具后一双漆黑瞳仁折射出淡漠凄厉的光。
  震惊于来人诡异的身法,涵慕青脸色沉下来,食指扣紧了玄铁扇扇骨,他身后众人见状也纷纷亮出兵刃。
  “门主!”妙夜璇与书傲晴低头躬身,身后黑衣杀士则单膝跪地,黑色衣袍在风中呼呼作响。
  “看来江湖是平静太久了,让你们这些邪魔歪教有了喘息之机,只可惜乌合之众又能成什么气候?”
  “涵前辈说得甚是!绝对不能放过他们!藏剑山庄的灭门惨案多半便是此等妖众的兽行!”正派弟子中有人大声附和,声音传开迅速引沸了这些年轻弟子的血液,空气中杀气顿时凛冽起来。
  “不自量力。”青铜面具下沙哑的声音轻轻吐出四个字,然后左手并指虚空一划,其势之快令人乍舌,在他指尖迅速结成的光蝠只是微光一闪,耳畔数声闷响,涵慕青脸色大变,一个侧身回旋,身后各门派弟子却难于幸免,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便应声而倒。
  “你……究竟是什么人?”涵慕青心神大骇,明白这一击的目标并不是他,否则自己已然横尸就地。
  “这个你不用着急知道,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自然便明白我是什么人,不过现在,你可以叫我……”低哑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起了轻微笑意:“就叫循音吧。”
  “门主?”妙夜璇在他身后蹙紧了眉头,似在询问。
  循音摆了摆手,书傲晴身形立动,迅捷如电般朝着数丈远的巨岩击去。
  难道还有其他人?涵慕青丝毫未觉四周的异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对循音不得不多出几分忌惮,内心未知的恐惧也来自于青铜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是深不可测的漆黑。
  书傲晴剑未到,已有人当先从岩后闪出,居然毫不畏惧正面迎上,剑气激荡处,碎石横飞,来人面目也清晰过来,清新俊逸,长剑在暮色下青光泛泛。
  “师哥,刚才若不拦我,说不定就救下他们了。”另一个清丽的声音从场中站定之人身后转出,淡黄衣带在风中轻扬,娥眉曼睩,身姿娉婷婀娜。
  “庄主。”少年显然也是熟知女子个性,语气透着些微无奈,然而此刻却不敢大意,与书傲晴冷冷对峙。
  “喂!青铜铁人,你出手这么狠毒,不怕遭报应么?”少女转而向循音质问,目光清凉如水。
  循音对于‘青铜铁人’的称呼也是始料未及,看着这个环佩叮当的少女,最后只是轻声低笑:“报应?在这个世间我只懂弱肉强食,既然你们都来了寂冥湖,自然也明白湖中子魂意味着什么。”青铜面具后的视线重新落回涵慕青身上:“我留你一命是让你带话给各门派,问一问他们是否还记得十八年前的‘洌渊’河。”
  涵慕青心下一凛,洌渊河?那不是极北的冰冻之河么,相传河面浮冰千里,冰下暗流汹涌,飞鸟人迹不至的地方。
  “瞧你们刚刚的招式路数似乎并不出自四大门派,你们又是何人?”循音饶有兴致地端望少女手中的佩剑,见她欲言又止才低低一笑:“怎么,不敢说?”
  “说与你听又何妨,我叫初安,这位是我师兄霍辞钧,此番前来寂冥湖被我们撞见如此景象,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好个侠义心肠,看来事情变得有趣多了。”循音语气意味深长,青铜面具在低沉的暮色里附了一层清冷的光泽,“湖中子魂已沉睡得够久了,我夜夜都能听见它渴求醒来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提醒我永远别忘了,别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你知道寂冥湖的封印若被打破将危及多少无辜苍生吗?子魂乃上古凶煞之剑,稍不慎便永坠魔道,万劫不复。”涵慕青大义凛然,却也实在猜不透循音所想,“你们邪教想要东山再起,即使铤而走险得了子魂剑,也未必能与四大门派抗衡!”
  “青铜铁人,寂冥湖的封印是剑圣所下,你以为轻易便能打破得了么?今日本姑娘在,你就休想得逞!”
  “放肆!”妙夜璇怒喝一声,正欲起身欺近,循音却抬起手生生阻下他:“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与他们周旋。”
  “是,门主。”妙夜璇只好低头从命,重新站回他身后。
  霍辞钧在旁见状,暗松一口气,刚与书傲晴的交手中已然明白对手的强劲,若再加个妙夜璇,恐怕难有胜算,更何况还有循音未出手,心中担心初安性子彻底激怒对手,忙低声劝阻:“庄主,别忘了师父交代给我们的事情。”
  “今日之事,只是开始,与你们多说无益,好自为之了,哈哈。”沉哑的笑声从面具后飘向天际,循音身形快如闪电,衣袖一转便隐入岩后林中。
  “青铜铁人,你给我把话说明白!”初安心中一急,欲追赶却被妙夜璇劫住,空气中猛然一阵剑气激荡之声,霍辞钧担心她出意外,从侧面将长剑送出,书傲晴见剑势急迅,足下一点,手中短剑借势一转,舞出地蓝色剑幕瞬间裹住长剑的攻势,低沉的暮色下,刹那间杀气凝聚。
  “涵前辈,这是?”终于赶到寂冥湖的怀亦和顾以彦二人也被所见之景惊住,除了涵慕青之外,其余门派弟子无一幸存,而场中激斗正酣的四人中,一道淡黄身影灵动飘逸,手中长剑轻泛白光。
  “他们均被邪教之人所杀。”涵慕青也骇然于循音那一击,“我认得你,你是客栈那名慈云剑派的弟子。”
  “正是!只可惜被林中墨羽鸟袭击,没能及时赶到,不然定饶不了这些邪教妖人!”
  涵慕青轻轻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怀亦,这位少侠是路上结识的朋友,叫顾以彦。”
  “见过前辈!”顾以彦微微见礼。
  “前辈受伤了?”看到涵慕青手背黑色的一线痕迹,怀亦脱口。
  然而涵慕青只是摆了摆手,将手掌收入袖中:“不碍事,被寂冥湖中煞气所伤,稍加调息自可痊愈。”
  “嗯?”顾以彦看向场中兵刃交接处,见初安所使剑招和自己所学颇为相似,疑惑顿生,从小自己所习之武就与其他师兄弟不同,一直以来也从未多加过问,难道父亲所授武学当真藏有其他深意?
  耳畔响起剑刃出鞘之声,怀亦帮忙之举被涵慕青拦下:“不能去!那二人武功之高非你所能敌,不要枉送性命。”
  “有诈!”变化瞬间产生,妙夜璇见招式屡攻不成,一怒之下从袖口处甩出数道冷芒。顾以彦将柔岚剑交于右手,剑势急吐,赶在初安身前击落两发锥状暗器,然而终究慢了一步,最后一发暗器生生刺入他腹间。
  “血月锥!”涵慕青脱口低呼。同样震惊的还有妙夜璇,这突然闯进来的人居然能轻易破了他头两记力道最强的攻击。
  “你?”眼见素不相识的俊秀少年舍身为自己挡下暗器,初安也是惊诧万分,连忙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顾以彦。
  “顾兄弟!”怀亦大惊失色,持剑掠入圈中,并指在顾以彦腹间封住几处要穴,鲜血在他衣袍上沁出一片,顾以彦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头顶的夜色仿佛瞬间崩塌,无边黑暗沉沉盖下……
  “不宜在此耽搁时间,红雀和紫蝶多半已入荒川翎漠,这次的头功若是落到她们手上怕是对我们不利。”久战无果,书傲晴已萌生退意,短剑回旋直指霍辞钧身前,这样的废臂之举虽怪异却将霍辞钧逼退数步。
  妙夜璇自然明白他话中所指,浮霜殿护法中,紫蝶早已对杀戮有了厌倦之意,倒是不足为虑,但红雀这女人向来居心叵测,不可不防,当下也不迟疑,撤了长剑与书傲晴径直退入林中,一直静默如死的黑衣杀士得了命令也随即跟去。
  暮色四合,远处传来晚风簌簌声响,涵慕青收了玄铁扇长舒一口气,缓步走上前:“适才多谢二位相助,恕老夫眼拙,刚刚两位所使剑法可是剑圣门下‘寂’字诀?”
  江湖传闻,剑圣独孤玄柯一生只收了三个弟子,分别传承其‘破’、‘寂’、‘护’三字剑诀,只可惜殇魂之战后,剑圣突然间销声匿迹,一生绝学也长眠于岁月长河,随着他的离开,世间的动荡逐渐平息,如同昙花一现的惊世剑技成了后世广为流传的佳话!
  听他说出自身武学出处,霍辞钧收了长剑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不敢,晚辈奉家师之命前来寂冥湖查探,得知有人想打破这湖中封印,自然竭力阻拦。”
  “家师可是莫老前辈?”
  “正是!数日前,家师书信一封命我们师兄妹二人送到慈云剑派,并叮嘱一定要亲手交到南莲前辈手中。”
  涵慕青蹙眉凝神,顿了顿:“如此说来,这一次各大门派要面临的灾难,恐怕远胜以往了啊。”
  “师兄,先救人要紧!”趁他二人谈话间,初安以自身内力将顾以彦腹间的暗器逼出,虽然素不相识,然而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瞬,还是无端生出莫名暖意,似乎记忆里,也有过这样的相对,熟悉而又陌生。
  “万幸……暗器并未淬毒,性命虽然保住了,但伤口太深不容乐观。”为顾以彦包扎好伤口,怀亦站起身来:“在下便是慈云剑派弟子,二位既要拜访南莲师尊,可随我一同前往。”
  “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位少侠为了我师妹受重伤,不知可方便将他也带去?”霍辞钧看出初安脸上的焦急神色,然而令他诧异额是,刚刚那一剑势如破竹,像极‘寂’字诀的‘苍生何辜’,可是剑末力道锐减,这样无内力的招式若慢上半分,那三记‘血月锥’必然全数打在他身上,究竟什么原因让一个陌生人这样义无反顾?
  “这个自然!若非顾兄弟,我这条命只怕早丢在墨羽鸟嘴里。”
  涵慕青瞥了一眼天色,从旁开口:“事不宜迟,我们各自返程,邪教之人此行诡异,绝非为夺子魂剑而来,湖中封印他们不会不知,且墨羽鸟袭击定是他们所为,邪教尾随我们到此,恐怕多有试探封印之意,看来我们四大派必须赶在邪教卷土重来之前尽快采取行动,否则等他们找到破解封印之法,后果不堪设想。”
  “涵前辈所言甚是,晚辈回去定当会将今日之事如数告知掌门,绝不能让邪教众人计划得逞。”
  “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涵慕青袖袍一转,劲风过处,身形如电般掠出,几个星丸跳掷便消失在远处。
  此刻天际群峦轮廓逐渐隐没在无边起伏的夜色里,霍辞钧面朝沉静的湖面虚叹一声,转过头将昏迷过去的顾以彦背到身后:“怀亦兄弟,你有伤在身,这位少侠就由我来照看吧。”
  怀亦面露难色,这可急坏了一旁的初安,干脆直接扯着他袖子就走:“行了行了,别磨蹭了,我师兄他身体健壮得很,就这点小事,别说背个人,就算换头熊他也背得动。”
  霍辞钧苦笑一阵,对怀亦点了点头,内心清楚她天真的性子,其实在轩雨庄里,多数弟子都是师父收养来的孤儿,他和师妹也不例外,大家相互扶持,一同长大到现在,早已将彼此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师妹,从小受师父宠爱,这一次带她出庄,师父也是万不得已才痛下决定,失去了轩雨庄的天然屏障,涉世不深的她不知又要面对怎样未知的凶险,可是无论怎样,都要竭尽全力保护她周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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