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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作品名称:光之渡      作者:陈语生      发布时间:2018-06-29 07:22:29      字数:7298

  仙桃最东边的平地上屹立着一座花园式的学校,那里长满各种花花草草,参差不齐的树木遍布校园的四周。清晨,漫步于竹林小径,依稀可以听见杜鹃的啼鸣声,用鹅卵石砌成的小道回环曲折。通向这条小道的最深处是喷涌式的人工泉水,若向地面撒几块面包屑,定会有鸽子从天而至,美美地享受这顿早餐。
  穿过竹林,来到空旷的操场,抬头,是一轮正在升起的红日,目光再往上走,西式教堂的古钟挂在最高头,还能望见银色球型的天文台正对着你。汪班说,他会带我们全班所有人去那里看一次天空,只要我们班考试得了第一名一定带我们去。只可惜,到最后这个承诺都没有兑现,丢给我们的白纸再也没有画上句号。
  这就是美丽的一中,在这里度过的最美的一晚是放烟火那次。每年一中高考中考成绩出来以后,学校都会有组织烟花晚会,那时候懵懂的我们不由自主地跑到学校最高的楼层,在最近的地方看最美的烟火。
  红的像火,紫的像花,绿的像刚出来的叶子,黄的像我们每个人的皮肤,挂着一个又一个单纯的笑脸,那场烟火让人终身难忘。
  是啊,当我们听说那场烟火炸伤了人,怎么忘得了呢?
  从那以后,一中再也没有举行烟花晚会的习俗。头顶上的天空永远是黑暗的了,既没有星光的闪烁,也没有月亮的照耀。有的只是压抑的死寂,和无声的呐喊。
  “呐呐,你听说了吗?一中又有人跳楼了!”
  “学生还是老师?”
  对于这种传言,我已经是屡见不鲜,哪怕现在的我已经到了新的学校,按照汪班的话说,叫“身处敌营”。何出此言呢?一中是本市最牛叉的初中,同时它也存在高中部,然而它培养出来的一批优秀的初中生每年很少直接保留下来升入高中部,而是转向全市最好的高中——沔阳中学。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无论一中怎么威逼利诱,初中部的学生仍是不愿意去一中高中部呢?原因嘛,说多了都是废话,只有待在这里的人自己最清楚,哪里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天知道,一切只是迷信罢了。
  至少于我而言,那段在一中的岁月是把双刃剑,它教会我成长,但是却成长得太过。当我得知自己中考成绩掉到全校三十几名,全市更是不知有多少人盖过了自己时,内心的苦闷一下子爆发了。
  那些天我总是在想,我这三年到底是为什么而活,我抛弃了一切所追寻的不就是那道至上的光吗,可老天爷翩翩不给我这道光,把我往阴霾里埋,我到底得罪了谁?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生来卑贱,是农民的孩子吗?
  姓沈的给了我一个答案,那时候他和我在沔阳中学同班,有人问:学神啊,你到底为什么老是拿第一,总能够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难道你喜欢学习吗?
  他只是莞尔一笑,说道:“学习这东西,不都是为了一个虚荣心吗?”
  虚,荣,心!
  语生啊语生,你不顾一切地想要追寻的前方之光,原来只是满足自我意识的“虚荣心”啊!可笑,可笑啊!为了得到优秀的成绩,为了优越的地位,为了将来优等的生活,让别人瞧得起自己,甚至敬仰自己,说“哇哇,某某某,你真牛逼”,而不是一句“某某某,你真菜,真垃圾”,这样的社会雏形,不正是在校园里反应了吗?
  特别是那一年我所在的高中火箭班,基本上就是谁成绩好,谁就有地位,说话做事都有底气,别人不敢随便得罪你,什么事都会跟你客套一下。而我,很荣幸地成为了汪班口中的失败案例,因为当初没听他的话,在这个满是优等学生的地方成为了其中的劣等品,没人在意,若是稍微打草惊蛇,就会引来歧视。
  甚至毫不遮掩地谩骂。
  有一次我在班上写东西被同桌发现了,然后他随手拿过来一看,便和周围的伙伴议论起来,他们哈哈大笑,说,这写的什么啊?什么鬼东西,搞笑的吧。
  我当时压抑已久的心情突然一下子爆发了,大声喊道:“还给我!”
  那家伙见我生气,反而更加嚣张了,他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叫道:“啊?喊什么喊?不就是看一眼这垃圾玩意儿嘛!切!”
  “你没资格说我写的作品。”
  “还作品?狗屎吧!垃圾玩意儿!”
  只见他随手一扔,作文本飞到天上,时间瞬间凝滞了。我望着我的“宝贝”被人活活地抛弃,像弃婴一般躺在世界最冰冷的角落,一页一页的纸张散落开来,如同枯枝败叶一般沉寂于地面上,一下子,什么都乱了。
  我的拳头也不听使唤了。
  
  “喜欢写作?”办公室里,班主任问我。
  我微微点了点头。
  “你看我这篇文章怎么样?我昨天刚回家时写的。”班主任点开他的QQ空间,给我看了一下他写的日志。
  “挺,挺好的。”我撒谎了,因为畏惧,畏惧自己的弱小,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你能挑出几段觉得比较好的句子吗?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我老老实实照他说的话做,可是无论我怎么品读,都没有什么亮点。和我平常读的一些作品相差甚远,就连自己写的东西都不如,这样的东西让我怎么张得了口。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当我走出办公室,身子一下子趴软了,我高中的第一个班主任既没有因为我打架斗殴的事惩罚我,也没有对我说教,而是用行动像我证明了一件事——在人的地位面前,什么都是狗屁,上级的屁你也必须说是香的。我渐渐地、渐渐地意识到,所谓的现实在我面前越来越虚幻,而所谓的虚幻在我面前却越来越真实。
  从他们所有人说我写的东西是一堆废纸开始,我就开始拼命地写作和看书,堕入另一个他们完全所不知道的世界。是的,人这种动物就是贱,别人越不让你干什么,你就偏要干出点名堂给他们看,让他们见识见识谁才是废物,谁才是脚下的失败品。
  当汪班一次又一次指着我说,写东西会毁了你一生;当渊离我越来越远,走向他人生的巅峰;当那个她离开我,埋怨我,咒骂我;当我所曾经拥有的一切全部消失殆尽时,我,还有什么?
  我的高一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我的眼里尽看到的是失去的东西,根本没有收获。在同学的眼中,我是一个安静的人,总是坐在班级的最角落,不住地发呆,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盯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班主任走到我身边,我看到的是我上次的考试成绩;某某某走到我身边,我看到的是他虚伪的笑容;父母安慰我,我看到的是他们需要这个机器替他们运作。
  从此,我的世界再也看不到我本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学习成绩日渐下滑,人们很奇怪,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怎么就这么陨落了呢?
  哦,对了,还是有不良嗜好的,该死,原来是个写东西的书痴啊!
  我笑了,哪里哪里,何止如此,偷偷看小黄片、偷偷旷课上网、偷偷咒骂别人,脑子里整天没日没夜的幻想,一想到这样的自己,越来越兴奋了。脑海里不断涌现动漫里的人物、激情电影里面的情节一遍又一遍地在眼前放映、手里的键盘不断地敲打,那种操纵人物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回望一下自己以前花大量时间学习,除了做练习就是做练习,真傻,做了也是白做,人生何其短暂,与其忙碌一生,倒不如放纵一把。
  放纵啊,如野火一般肆掠,把世间所有的淫秽沾染。燃烧吧,我的野火,我要烧遍这虚假的春光,把女人裙子底下的东西全都翻出来,人与人之间不就该坦诚相待吗?何必虚掩着,那个谁!你为何勾引我?信不信吾将你裸露的下体舔一个遍!
  杀戮吧!像屠夫一样杀光他们,把他们人皮底下肮脏的心脏掏出来喂狗!瞧!狗都不稀罕那股狐骚味儿,拿去喂猪吧!酒!把我的血酒拿来!食用这等渣滓的残骸,还配用原浆酒?喝尿吧!
  “啪”——
  有人扇了我一巴掌,是谁?谁这么大胆敢打我?不要命,信不信我把你老子……
  父亲。
  我的父亲狠狠地给了我一耳光子,然后在灯光的照射下离去。当我清醒时,我的记忆也跟着苏醒了,我照了照镜子。没错,又是那面镜子,那面映着白炽灯的镜子,它暴露了我现在的模样。我发现我的眼圈越来越黑,像印第安人那样的肤色,干枯的头发乱地一团糟,嘴角还留出涎水,不会的,我告诉自己,这不是我!不是!真正的我应该……
  
  从小父亲就不喜欢我,在我的印象里,我的童年都是母亲陪伴的。在我很小的时候,为了迫使我学会走路,父亲直接在我身上系着一根粗大的麻绳,一路拖着我往前走。这一路上我哭闹着,嚷嚷着,挣扎着,最后我拼劲全力学会了走路,跟着父亲的节奏向前。
  一直到夕阳的尽头,我精疲力尽,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的父亲方才将我解开,然后独自离去。
  自那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就是这样你绑着我,我绑着你,如果你不努力向前,追赶前方之人的话,你就会被他活活拖死,而那个拖死你的人从来不会向你回一下头。于是我的人生便有了两个选择,要么做那个跑在前面的人,要么做那个不断追赶的人。事实证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做后者,我是那样渴望前方的光,可是当我达到前者的地位时,一落千丈使我彻底顿悟:系在人与人之间的不是绳子,而是弹簧。
  我记得小时候家的后面有一片树林,其实前面原来也有片,只不过我那时调皮,一把火将其烧得一干二净。我常常独自一人在后院的树林游荡,漫无目的,望着参天大树,倍感自己的渺小。春天,我会在这片树林的草堆搜寻一些没见过的花朵,送给我的那些小伙伴;夏天,我就在两棵大树之间搭建一个摇篮,在烈日炎炎下享受绿荫的庇护;秋风一至,那些蚱蜢便开始聒噪了,我带领着一群小伙伴在灌木丛中捕捉它们;冬雪飘飞,树林也变得安静了,树梢的鸟巢开始冷清,我只是默默等待着那些生灵的归期。
  这样一年又一年地等着,重逢、离别,最后永别。
  我亲眼目睹了父亲这个刽子手将我的大树哥哥、大树姐姐一个个砍倒,然后用大大的仓库代替他们,每当我走出房间,再次来到这片土地,再也没有林间小道了,取而代之的是生冷的墙壁,它们将我围堵,活活逼死在这无尽的深渊之中。
  我恨父亲,是那种想要杀死的恨。幼小的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差,每次回家都夹杂着一身酒气,喝醉了动不动在家砸东西,经常性地和母亲吵架,为了打牌、抽烟、喝酒这点事情两人常常闹得不可开交,有时甚至动手打起来。
  当然,结局无一不例外是母亲被父亲打哭了,他把我们母子俩关在外头,不让我们进屋,直到气消,方才给我们开门。我捂着我冻僵的胳膊和冰冷的身躯,慢吞吞地走进房间,听见响亮的鼾声,一夜都睡不着觉。唯一的办法就是趁他熟睡时,偷偷用手指头堵住他的鼻孔,这样他自然喘不过气,没法呼吸便会惊醒过来。这时我就趁机眯一会儿,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睡眠状态。
  那时我的睡眠能力真的贼强,可以说是训练有素。
  整个小学阶段,父母就像冤家一样不停吵架,家里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被砸坏了,本来破败的家庭变得越来越不堪入目。但是两人貌似有一个休战期,只要当我快考试的时候,像约定俗成一样,家里一片和睦。有一次我考了班级第一,父亲买了一份肯德基全家桶,我高兴地啃着最爱的鸡腿,像功臣一样享受自己长期以来的成果。
  于是,我认定了一件事:只要学习成绩好,一切都是美好的。之后,为了学习,我不顾一切,心里比别人家的孩子更爱学习,他们都说我聪明,我只能说:人生下来其实没多大差别,关键靠你是不是比别人提前掌握诀窍。我掌握了这个诀窍,滚雪球式地变得越来越优秀,以致最后分到最优等的班级。
  随着家里的奖状堆得一塌糊涂,每次客人来我家,父亲看起来贼有面子,客人都夸这家孩子怎样怎样,说实话,我听了倒不怎么开心,唯一在意的是老爸满不满意。事实证明他是满意的,每当他满意他就会给我很多零花钱,我要什么他就买什么,不像那时不懂得这个诀窍的我,拼命地想要一个东西,而父亲就是不给我买。
  无论我怎么哭着闹着,他依旧不理我。最后实在受不了我,直接把我扔在泥潭里,任凭雨点“啪啪啪”地打在我的身上。
  哪像现在,我好像拥有了一项权利,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满足自己的愿望。
  随着我越长越大,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母亲这一角色便退到幕后。父亲一改以往的无赖作风,完全沉浸于培养我的兴致当中了。关于学习,我总是走在别人的前面,除了那种特别的怪物以外,很少人能与我竞争。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凡人嫉妒羡慕的目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可能随时被夺去。我不断努力,靠自己的一个脑子,走到今天。
  “爸,要是哪天我坏掉了,跌下去了,没这么厉害了,你会怎么办?”
  考进一中的那一晚,全家都沉浸在喜悦当中,而我突然对喝醉的父亲问了这么一句话。
  父亲大笑:“怎么可能!我儿不会的,如果是你的话,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滴!”
  “真的吗?若果真有那天怎么办?”
  “真有那么一天,我就陪你跌,哪怕是万丈深渊,也陪你走到底!”
  我苦笑:是不得不陪我吧,因为,我是家里的独子啊。
  我们这个家的家庭条件只够养育我一个人,要是没有这些限制条件,恐怕他们选择的是另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兄弟姐妹。也同样是独子的缘故,我能全方位享受母爱父爱,享受依靠我的优秀所带来的一切便利。我开始变得养尊处优,把人类按照学习成绩分为上中下等,分外在意这其中的区别。
  一直以来,与我交往的物种都是上等,我很少与那些下等渣滓一起混,除非迫不得已。比如选票的时候,我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和那些渣滓们套近乎,讲几句幽默的笑话,活跃一下气氛,这样一来,他们开心了,我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他们的选票。所以在他们看来,我是一个极其大方之人,任何人只要有难处,我都会出手相助,让他们喜欢我,这就是我早年的手法。
  不过时间一长,他们便很容易看清我的真面目,但是已经没用了,因为我已经获得了我想要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与那些渣滓们挥手告别了。几次毕业典礼我都没有任何表情的离场,那些曾经的学习时光对我而言,就好像工具一样用完就扔,没有一丝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因为我始终向前,不停地奔跑着,为了追上那道吸引我的光,抛弃一切。
  但我终究还是回头了,正是在中考结束以后转了一下身。你知道的,爬山最忌讳的就是往下看,结果无一例外是从山的最顶峰跌落到谷底——粉身碎骨。
  那个时候我沉迷于写小说,写网络上玄幻的东西,凭借自己的大脑,创造出自己的虚拟世界。一动笔就是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着魔似地沉浸于幻想,尔后一直停不下来。是的,整个高中我都在写东西,度过噩梦式的学校生活后便立马在这些虚幻的东西中寻找安慰,日复一日,现实和虚幻不断在我脑子里交替,越来越分不清了。
  我开始彻底堕落,成为一个废人,做各种下等人做的事,让那些火箭班的优等生尽情地嘲弄,渐渐习惯以后,他们给我取了一个称号叫“疯子”,我喜欢这个称号,因为它没人敢接近我,我可以尽情浸泡在自己的幻想乡中腐朽。
  二次元、AV女优、网络小说、电子游戏,不知不觉,我开始厌恶那道干扰我心灵的光,变得渴望黑暗了。
  本以为父亲会就此打骂我,可是他没有,因为那个傻瓜说过会陪我走到深渊的尽头,如果他因为我的堕落而改变对我的态度,那么就证明他是一个见风使舵、利益至上的人,为了他的伪装,他暂时还不敢动我的手。直到有一天我把自己的身体给玩坏了,他硬生生给了我一大巴掌。
  我笑道:“呵呵,装不下去了吧,虚伪的家伙。”
  “为什么?我哪里亏待你了吗?你要这样折磨我们一家?”父亲的表情十分凝重,他的身上充满了酒味,“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你是哪里不满意,偏要这么发疯?”
  “是啊,我已经疯了,我失眠了这么多天,脑袋已经疼得发麻了,你就放弃我吧!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要不您和老妈再生一个?”
  语音刚了,若不是母亲阻止,他会杀了我。
  我想过很多次自杀,整天脑袋昏昏沉沉,身体抽筋,头上像盯着一块石头重得很,一天一天地失眠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每一个夜晚是我最煎熬的时候,我本以为人累了会自然睡着,哪知道我大错特错。越睡不着越兴奋,大脑越调节不过来,到了凌晨两三点,我的脑海还是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闪出画面,白天幻想的东西在这一刻全部蹦出,当我连续一个星期睡不着觉以后,我崩溃了。
  我瘫倒在地上,闭着眼,像死人一样奄奄一息,我无法想象父母此刻注视我的表情,只听见母亲“哇哇”地哭声。
  “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看看我儿啊!”
  母亲跪倒在地,一旁的父亲终于低下了头。
  他沉默不语。
  我想笑:虚伪的东西,终于装不下去了吧,这就是你培养我的代价,你们就放弃我吧,让我就此消失吧,为何你们把刀具藏得那么深,难道你们不知道最舒服的死法是慢慢放血,血尽而亡吗?
  我这人像来怕疼,小时候被那家伙打过很多次,所以不会选择跳楼的,再加上我有鼻炎,呼吸本来不好,上吊这种事很不适合我。我还有胃病,因此不适合什么毒药重金属,如果你说安乐死,那这么容易给予你许可啊。喂!我可不会咬舌自尽啊,那得多疼啊。
  可是,我的神经全部麻痹了,浑身难受,心里想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疼痛难忍,索性你们把我解剖了吧,看看我的体内到底中了什么邪。
  终于,全家人选择不这么坐以待毙,寻医问药,为我做了一次全方位检查,先是给大脑做CT,然后给骨骼拍X光片,再就是什么肠镜胃镜,眼耳鼻喉镜,全部做了一个遍,然而检查结果就是显示没病。
  结论——我是一个神经病。
  当我得知这个结论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我的下场了,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对父亲说:“爸,别送我去精神病院,让我死吧,好吗?”
  我本以为父亲会执意把我送往精神病院,但是我错了。
  那个男人,那个一直被我敬畏、站在我头顶上的男人,躲在一个默默的角落,流泪了。
  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景象,那一刻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扣动我早已枯萎的心。我想起了风雪中父亲用电动车搭载我前行的夜晚。靠近他高大而温暖的脊梁,双手紧紧抱住他宽厚的腰,一股奔腾不息的暖流穿越我的心田,浇盖了一整片荒野,冰冻的心融化了,我的泪水也跟着奔涌而出。
  “爸!对不起!爸!”
  我再次抱住了那个男人,这个时隔多年的拥抱仿佛一下子打破我们父子间的隔阂,我用尽全力保持清醒,不断地喊着“我错了”三个字,父亲摸着我的头,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襟。原来我同他的差距并没有什么,甚至我的身高已经超越了他,只有靠近他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在我心中高大威武的父亲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矮小瘦弱了。
  我的堕落,并不是让这个男人不能在客人面前吹自己的儿子,而是让他深深地自责。父亲告诉我,我有多少个夜晚失眠在呐喊,他就有多少个不眠之夜。
  因为他跟我说过:“我陪你去深渊的尽头。”
  “孩子,你看到深渊的尽头了吗?”夜里,父亲像儿时那样陪我睡觉,问我说。
  “嗯,原来这就是深渊的尽头啊,爸,谢谢你带我看这么美的风景。”
  “咱们是时候该回去了吧,这里可没有光哦。”
  “好,就让我带您看看我一直追的光!”
  那个寂静的夜晚,依旧是不眠之夜,只不过多了两个人的人影。一个大手勾起一个小手的手指,彼此之间做好最后的约定,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这漫漫人生当中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称为“战斗”的磨炼。
  只不过这场磨炼的过程异常艰难,以致于我最后的下场还是到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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