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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发生了什么? 2

作品名称:第三元素      作者:大汗李铭      发布时间:2018-06-06 09:47:29      字数:5044

  每在做出任何重要决定之前,教授总要把事先所能想到的问题都尽可能明朗化。现在正是这样。在杜为到来之前(他没有想到杜为能来),他静静坐进那宽大的沙发里。
  教授是本市建筑工程界公认的资深专家,是苏副市长的技术顾问。工程界经常出现各种工程质量事故,不足为怪。唯独这次高楼事故惊动了苏副市长。尽管教授申明不同意事故调查结论,但苏副市长还是签批了市建委对事故的通报。以教授对苏副市长的了解,共事多年,没见过苏副市长如此轻率武断处理问题。苏副市长是那种善于调查研究工作作风沉着稳健的领导者。是什么原因促使苏副市长改变了一贯的工作作风?能把苏副市改变,说明发生了非常特别的事情。事情是什么?还没听说。可没听说不等于没发生。教授内心感到忧虑。
  而能帮他解除疑虑的只有杜为。杜为是苏副市长的专职秘书,在过去的若干年里,教授的高层次身份——副市长技术顾问——这样的身份是有缺憾的。幸亏有杜为,教授才能把自己的主张卓有成效地影响到苏副市长。可以理喻,偌大南山市主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长,公务繁忙,杂乱无章的事情颇多,偶尔的,秘书蜻蜓点水似地“撩拨”一下,也许就能启发甚至影响到领导的思考。教授许多好的主张就是这样通过市府红头文件转化为现实,给南山市带来很好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环境效益。在内心里,教授十分感激杜为。最令教授感动的,是几天前杜为语重心长一句话:必须尽快决定是否炸掉林华大厦,只有这样南山院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局。林华大厦危在旦夕,万一倒塌,后果就是灾难性的!如果马上炸掉,可以解除人们的恐慌,但这同时也表明南山院默认了设计事故,表明南山院必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杜为说,提出并解决这个问题难度都非常大,教授要有思想准备。
  杜为是在替教授着想,替教授想到了问题的要害。还有一个坏消息,素汶说,长江疑似患了“强迫妄想症”,已被转送到崑嵛山精神病医院进一步确诊治疗。素汶昨天讲了“长江的发现”,讲了海底洞库,讲了那些图纸,讲了图纸风化后怎样被风扇吹成碎屑。教授不敢确信“长江的发现”是真实的,但也决不认为是长江编故事。他了解自己的学生。可长江现在这种状况,谁能相信那样的话呢?尽管如此,教授潜意识还是相信高楼事故一定另有原因。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沙发上一只小虫爬上他手背。是黄地红点的甲壳虫,山上这东西很多,经常飞进来。教授轻轻把它弹落,继续静静地思考。
  燃眉之急是必须尽快做出是否炸掉林华大厦的决定。炸还是不炸?教授把所有可能产生的后果都一一想清,并自问自答。
  问:按管理程序应该由谁决定炸掉林华大厦?
  答:建设行政主管部门。
  问:何时决定炸掉林华大厦?
  答:不知道。也许管理程序正在运作。希望越快越好。
  问:一定要炸掉吗?
  答:垮塌比炸楼罪孽更重。
  问:炸掉了,南山院就被舆论放开了吗?设计事故的关联责任怎么办?
  答:恐慌的舆论压力一定会消除,但谴责南山院的舆论会大增;除非我事先引咎辞职,没有技术顾问头衔就可以不参与炸楼的讨论,这是我应该选择的姿态。
  问:一定要免去顾问头衔吗?
  答:不如此就难脱干系。这也是南山院的一种表态。无论炸楼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南山院都有一定的回旋余地。
  问:怎样递辞呈?直接递给苏副市长还是转交?
  答:转交好。先把辞呈交给建委主任,建委主任交给苏副市长。留有余地。
  问:也许苏副市长要怀疑到我的动机?
  答:目前顾不得这些。反正不是出于私心。
  问:苏副市长会接受我的辞呈吗?
  答:只要绕过炸楼问题,接受与不接受一个样,辞呈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
  问:把钟长江的“发现”告诉苏副市长,说明高楼事故另有隐情?
  答:天下奇闻。苏副市长会说这是“天下奇闻”!
  问:那就把事情照原样摆出去?请专家委员会立即审查林华大厦图纸,再看看“排除法”是什么结果?
  答:我白痴呀。他们绝不会请专家委员会审查林华大厦图纸,他们是故意给南山院难堪,他们怎么会走回头路呢!
  问:他们是谁?
  答:问题复杂化了。这是感知问题。以后慢慢想吧。
  问:明确高楼倾斜原因,也可以不去炸楼,这是钟长江的愿望。
  答:没人相信钟长江的话。
  问:为什么说钟长江疑似患了“强迫妄想症”?钟长江疑似精神病病人吗?
  答:医生让他是的。
  问:医生若说不是呢?
  答:那就不是。
  问:到底是不是?
  答:问题复杂化了。这是医学问题。需要等待医院方面的消息。
  问:新闻媒体会把这事炒得沸沸扬扬?
  答:已经够热闹的了,无非多一点“花絮”。
  问:下一步怎么办?
  答:正式对市建委事故通报提出抗诉,强烈要求上级检测部门复议高楼事故。与此同时,敦促建设行政主管部门立即处理林华大厦问题。只有这样,南山院才能负责任地生存下去。
  问:怎么才能做到?
  答:问题复杂化了。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
  问:这就是杜为所说的“提出并解决这个问题难度都非常大”吗?
  答:是的。杜为太精明、太犀利、太智慧,太城府了,这样的头脑令人恐怖。
  问:看来必须与杜为谈一谈。杜为能有什么办法呢?
  答:不管怎样,与杜为谈一谈,应该有好处。
  思路既已明确,教授更加迫不及待想见杜为了。
  杜为果然来了。“在车里接到您的电话,”杜为进屋就开诚布公告诉教授,“车上说话不方便。教授有事相约,能怠慢么?”
  想不到杜为还是这样热情,这令教授很感动,忙说:“哪里话!我是求告无门。杜秘书不帮我,我还指望谁?”
  “教授快不要这样说。眼下是有点小麻烦,可依您的声望,什么问题都好解决嘛。”
  杜为,瘦高个儿,细长脸,戴一副白框眼镜;尤其牙齿长得很好,齐齐整整又白又亮,常常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等杜为坐下后,教授不再寒暄:“我必须辞去技术顾问。”开门见山说自己最想说的是教授的习惯。
  “苏副市长不会同意。即便同意,也得把事故处理完才行。”杜为也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再说,目前只有您提出炸楼最合适。”
  “有管高楼事故的部门,炸不炸应该由他们决定。我这戴罪之身,不配再作技术顾问,更不会讨论这个问题!”教授坚决地说。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政府命令问题。苏副市长信任您,不会做那样形式上的事情。您最了解高楼的设计,当然也只有您最有权界定炸与不炸。”
  教授知道杜为说的是实话,可他一定得摆脱目前这种处境,必须说服杜为才行。没别的办法,他现在只能实言相告:“京津设计研究院正在考虑行政复议一事。总院同意后,我们就立即对市建委事故通报提起抗诉。否则,我们将面临历史的遗憾。高楼事故不是设计问题。到那时,我们只能为炸楼后悔莫及呀!”
  杜为微微一怔,有些严肃地看着教授。教授看到杜为神情变化,知道市长秘书已经体察到他的某种决心。但很快,杜为又笑了笑,说:“您可能是对的。也许林华大厦不该炸掉。可您现在怎么办?大楼随时会倒塌,恐怕您等不到那个时候就……”杜为的笑是下意识的。他的笑很漂亮,因为笑才能看到牙齿,因为笑才能显示牙齿的魅力。
  “从出事那天起,我就有准备了。”教授看着闪亮的牙齿,平静地说,“我已经在等待随时对我进行审判。但我真的不想加深罪孽。我一个有罪之人,绝不能再参与跟炸楼有关的任何事情!”
  杜为不是三言五语就把事情谈完的那种人,尽管他表达方式直截了当给人以机敏果断的印象,但对所谈的事情不绕上三圈两圈直到真正搞明白,决不表态。
  教授这几年为南山城建事业做过很大贡献,是南山很有影响的公众人物。高楼事故经媒体曝光,舆论哗然,街头巷议,大厦周边市民和一些重要机构紧急撤离危险地带,严重影响社会正常生活。苏副市长急事急办,责成建委主管部门迅速查清事故原因,相关部门也紧急发出各种形式的紧急公告,才使事态趋于和缓。谁知忙中出错,建委把工程检测书(评估是否按图施工)作为定性报告呈给了上级。此事市领导完全不知情。杜为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为了诸多原因这事被严格保密起来。杜为一直担心的就是南山院对市建委事故通报提出抗诉。现在教授果然提出来了。如果抗诉,苏副市长就会查到工程检测书。那样,就会牵扯出许多人来。而这些人都是王市长看好的“精英”,都是即将委以重任的“栋梁之才”。让这些人卷入高楼事故调查中来,王市长会不高兴,他与市长之间苦心经营的良好关系也将破坏殆尽。
  绝顶聪明的杜为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看准教授急于从高楼事故中脱身,又寄希望于他的帮助,这给了他改变教授想法的空间。教授请辞技术顾问的用意很明显。但他不确定教授抗诉的决心有多大?教授还没明白目前南山市发生了什么。一场无形的飓风正在冲击人们的头脑。飓风裹挟人们固有的认知,判断是非标准的依据正在改变。飓风的起因近乎荒唐,但却是千真万确的;而其威力大得惊人,连苏副市长都乱了方寸。如果教授明白了这一点,还能坚持抗诉吗?
  “教授,我非常理解您。可您想过没有,即便胜诉,排除了设计责任,那高楼事故是谁造成的?工程检测已经完成,不是施工方面的责任,这是事实。市民们看到的是高楼。高楼摇摇欲坠,市民会怎么想?您知道市民会怎么想。对吧?”
  “问题复杂化了。也许……说是豆腐渣工程。”教授并不认为杜为说的不对。
  “何止于此。高楼事故掉进了‘飓风的漩涡’。高楼事故的负面影响被放大。这个漩涡就是‘江薇-肖菁事件’。市民们已经把高楼事故和‘江薇-肖菁事件’联系起来。这说明民众的觉悟和思想认知发生了重大变化。”杜为推了一下白框眼镜,露出白亮牙齿,很陶醉地补充道,“‘认知思想’是政治专业人士喜欢说的一句话。出于工作需要,我喜欢上了政治理论。学懂政治理论其实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教授的目光迷离起来。杜为这是在讲什么?“江薇-肖菁事件”也曾听说过。可这事怎么会跟高楼事故和思想或者认知联系起来?
  “你也许不知道,因为一块石头死而复活的就是我的同事肖菁。《南山市志》也曾有过类似事情的记载。这是真实的事实。”杜为目光炯炯地看着教授。
  还有不真实的事实吗?教授的目光离开白亮的牙齿,努力平息一下自己无可名状的情绪。杜为的身份及所处的工作环境,不至于人云亦云随便说事。也听说市领导很重视这件事,许多专家学者也都发表了看法,没有一致的定论。这件事那么不可思议,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死而复活,自然规律将被颠覆。此事未弄清之前,人们已经充满好奇,更有高瞻远瞩的学者引领大众朝着善良的愿望敞开思路想象。杜为也一样,也可能耳濡目染,也可能带点理性,市长身边的人嘛,讲话应该有分寸。教授的眼光柔和下来,看着杜为说:
  “我跟你说说别人的想法。古今中外,人‘死而复活’例子的确很多。近代科学家也在做着动物‘死而复活’的研究和实验。人类希望长寿,希望健康快乐地活着,所以才努力做着探索生命奥秘的工作。但这与一块石头让人‘死而复活’完全是两码事,万万不可重蹈封建迷信的覆辙……”
  “你说这是重蹈封建迷信的覆辙吗?”杜为打断他的话,“你觉得一个人的想法还不够复杂吗?为什么还要说别人的想法?”
  “当然也是我的想法,”教授的眼光依旧那么柔和。
  “您还记得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世界是如何震惊的吗?那时人类觉得世界要毁灭了。‘江薇-肖菁事件’也会让世界震惊!它让人类觉得世界将要开始新的纪元。底确,这件事正在改变人们的认知观。你能想到吗?”
  教授微微摇了摇头,他能猜到杜为想说什么。也许他没有猜到。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关心的是林华大厦。
  “杜秘书,这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想象的……”教授不太习惯自己这样说话,喉咙里“格愣”一下,接着说,“我们更关心的是现在。林华大厦是标志性工程,本市第一高楼,它在继续倾斜,市民都在关心它的命运。你要帮我处理好高楼事故,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建设行政主管部门来决定是否炸楼,而不是由我来做这个决定。”教授柔和的目光里充满急切的期待,“人们害怕高楼垮塌,人们需要安全的生存环境,要过舒心惬意的日子。如果你认为这就是人们的‘认知’,我没有异议。因为这同空气、土壤和水一样自然。”
  杜为奇怪地看着教授说:“为什么是我帮您?您还没听懂。为什么苏副市长也认为是设计事故?这不在于您是否对与错,在于您怎样做才不错。即便您是对的,也不能说不是设计事故。因为时机和形势都不对。您不能说明高楼事故原因,您就注定是错的。我很尊敬您,教授。如果十年之后,您再提抗诉的事,也许就是对的。现在提抗诉,只能被人唾骂。信不信由您。”
  杜为离开了院长室。两个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对方。教授呆了半天,自己寄予莫大期望的人竟然讲出这样一番话。而杜为达到了目的,他相信自己说的话教授不会无动于衷。教授嘛,做学问的人,很会动脑筋,知道该怎么办。
  教授依旧静静坐在那宽大的沙发里,他依旧沉浸在刚才的谈话里。许多事他并不完全知道,因此对杜为的话和杜为奇怪的眼神很费解,今天的杜为好像不是他熟悉的杜为,苏副市长也变了。难道这真的跟“江薇-肖菁事件”有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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