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11章 牛麻仙巧言堪舆 何仕理迷断阴阳（四）

　　何金耀愣了一会，犹豫地走到门前刚要开门，又转回身扑到桌子边，瞪着眼睛问：“真不能再少点？”
　　“不能！”牛麻仙坚定地说，“此事咱们要谈只谈做与不做，不还价！”
　　何金耀不死心：“那就先给你二十块做定金，事成之后加倍给你？”
　　牛麻仙置之不理。
　　何金耀一咬牙，拍下桌子说：“好！两百块就两百块！”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银票，展开看了看从中挑出几张甩在桌子上，“这是两百块银票，都是县城里大银庄的票号，点一下吧。”
　　牛麻仙看了看银票，又瞅瞅何金耀，一笑：“爽快！何掌柜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说着刚拿起银票，何金耀突然伸手连银票带牛麻仙的手一齐摁在桌子上：“此事一定给我做成！不然的话……”
　　牛麻仙摇了摇头叹道：“哎……刚说完你爽快，转眼就变卦了。”他也就松了拿银票的手的劲道，伸出另一只手摇晃着食指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何掌柜这么不信任我，拿走拿走！”
　　何金耀慢慢松开了手，咬着牙说：“钱我已经给你了，事给我办好！否则……你大概也听说过我的手段！”
　　牛麻仙拿起银票对了对数额，又放到桌子上冲何金耀一乐：“看来何掌柜是有备而来呀！放心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
　　何金耀“咣当”打开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住了，背对着牛麻仙稍微扭了一下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怔了片刻抬脚钻入了夜幕中。
　　牛麻仙躺靠在椅背上抱着肩膀孤傲地瞄着漆黑的大街，鼻子轻哼一声，慢慢站起来踱到房门口关上门，插好了门闩。他又慢慢踱回到桌子旁拿起来银票看了看放回桌子上，手指点了两下银票“呵呵”一笑，坐下来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牛肉，又躺靠在椅背上嘴里咀嚼着牛肉仰着头盯着屋顶盘算着。
　　一袋烟的功夫，牛麻仙站起来把银票揣好，简单收拾了一下，拿出纸铺在桌子上，提笔写了两行字，而后吹灭了油灯。
　　不大一会，从这个屋子通向院子的门内窜出一条黑影，这条黑影悄悄地穿过院落跃后墙而出……
　　三更刚过，顺着大街摸过来四条蒙面黑影，他们来到牛麻仙的住处，拔出匕首顺着门缝拨开门闩一拥而入，一阵低喝声后灯亮了，他们翻遍屋子没有找到人，其中一个人发现桌子上有张字条，他们拿着字条凑近灯光一看，字条上面写着两行字：“四月初四巳时，四人抬的轿子来此接本尊，勿忘勿忘。”
　　四月初四巳时似到未到之时，何金耀领着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便来到了牛麻仙的住处，他远远地就看见牛麻仙站在门口等他们。待来到近前，牛麻仙抬头看看天，满脸堆笑冲何金耀施礼道：“镇长大人和何掌柜真是守时，刚好巳时。”何金耀皮笑肉不笑说：“请活神仙上轿吧！”
　　“且慢且慢！”牛麻仙呵呵笑用手指道，“何掌柜，劳烦您把我屋内的那个木箱抬出，喏你看，就在门内。”
　　何金耀顺着牛麻仙手指的方向看去，门槛里放着一个大约三尺长、两尺高、一尺宽的木箱子，箱子上覆着一块红布，两侧箱环上系着一条红绸。
　　何金耀示意两个伙计进屋抬出箱子放在当街，看样子这箱子还挺重。
　　牛麻仙锁好门，率先钻进了轿子挑着轿帘说：“何掌柜，劳烦你背着这个箱子跟在轿子后边。”
　　“什么？”何金耀大感意外，“你让我背着它？”
　　“是啊，你背着它。”牛麻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里面可是我做法的法器，贵重的很哪！它还是我的福箱，前几天我半夜出去就是去请它！还有，你背着它一定要跟在轿子周围六尺之内，千万不能出了这个圈子，途中更不能停歇，要一口气走到底，否则就不灵了，对镇长大人和我还有你都很不利！”
　　牛麻仙故意把“你”和“不利”两个词说得很慢很重，似笑非笑紧紧盯着何金耀。
　　何金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阴沉着的脸都快能拧出水了，他愤愤地甩出一句话：“知道啦！”
　　牛麻仙呵呵一笑，挑帘进了轿子。几个伙计抬着轿子慢慢悠悠往前走，牛麻仙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照顾何金耀才走得这么慢，他坐在轿子里慢悠悠喝道：“你们几个是没吃饭呢还是打瞌睡哪？耽误了良辰吉时，看何镇长不收拾你们！都给我快点！”
　　伙计们不得已只好加快脚步，一路上牛麻仙不停地催促“快点快点”，伙计们抬着轿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小跑着赶路。
　　到了何宅大门口，牛麻仙掀轿帘奔出轿子，就看见何仕理早就等在门口的台阶上，他伸手止住了正要和他打招呼的何仕理，回身招呼何金耀。
　　何金耀确实没被落下太远，满脸涨得通红汗珠子不住地往下淌，“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都累直了！
　　中原的气候就是这样，虽然快到了春末，但是气温乍暖还寒，人们一般都穿得较厚，不活动还好，一活动就出汗，何金耀这一番被折腾得身上粘湿潮热相当难受。
　　牛麻仙看着何金耀的狼狈样，强忍着笑心里骂道：“王八蛋，活该！”但表面上他还是煞有介事地看看天挥舞着手臂喊道：“何掌柜，快点！良辰吉时马上就到！大家都闪一闪！”说着在前面领着何金耀跑进院子，到了院子中间，牛麻仙左右看看然后指着一块地方说：“何掌柜，这里，放在这里，箱子正面朝南放在这里！”
　　何金耀这些年当惯了公子哥，什么活都不干，天天就知道领着几个人牵狗遛鸟、吸大烟、逛窑子、欺男霸女的坏事没少做，比他叔叔何仕理年轻的时候有过无不及。一听到可以放下箱子了，他像遇到救星一般“嗵”地把将箱子撂下，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箱子，头枕着箱子吃力地解开领口望着天喘粗气，断断续续说道：“水……水……”
　　何仕理数人也跟着进了院子，他一脸迷惑地看着发生的一幕，指使着伙计赶忙说：“快！快去端水！”伙计进屋端出一大碗水，扶着何金耀喂水。何金耀迫不及待地双手捧着碗没命似的狂饮，呛得不住地咳嗽，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何仕理问道：“活神仙，这是……”
　　牛麻仙伸手止住了他：“镇长大人，详情我找时间给你慢慢说。房间和八仙桌都准备好了吗？”
　　“哦…哦！准备好了！”何仕理如梦方醒，“就在南屋，这边请。你们几个，快把箱子搬进来！”他一面说着一面招呼伙计就要搬箱子进去。
　　“且慢！”牛麻仙高声喝住。
　　“活神仙，又怎么了？”何仕理停下脚步面露不悦。
　　“呵呵呵呵，”牛麻仙慢条斯理说道，“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何掌柜把箱子背过来了，还得由他把箱子背进去才是，这叫做‘从一而终’！何掌柜，还得劳您大驾哟！”
　　“你！……”何金耀刚喝完水还没缓过神呢，就听到牛麻仙又让他背箱子，气得他圆睁双目瞪着牛麻仙，充满血丝的眼睛都快蹦出来了，恨不得撕碎了这个江湖术士！他心想自己何曾吃过这么暴的亏，吃苦受累也就算了，关键是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面子都掉到地上摔八瓣了，以后还怎么在街上混！
　　何金耀看了看叔叔何仕理，本来想着叔叔会给他打个圆场，可何仕理却是默立不语，他的心瞬间凉到了脚脖子，心想：“果然不是儿子不心疼啊！这些年我拼死拼活给你卖命，不就图个在你百年以后我能继承你的家产，可你现在居然相信这个江湖骗子的鬼话求子，置我于不顾！哼哼，远的终究是远的！也罢！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你这么想求子，那我偏不让你得逞！”
　　何金耀扶着箱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双手抓住红绸提了两把没提动。何仕理抢到跟前，握着双拳鼓劲道：“好侄子，再加把劲，以后叔叔更疼你！来，起！”何金耀闭着眼缓了缓，然后屏气凝神，嗓子眼一声闷喊，提起箱子踉踉跄跄进了南屋，放在牛麻仙指定的地方，双手撑在箱子上喘粗气，伙计们把他扶到太师椅上坐下休息，他只觉得眼前发黑直冒金星！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
　　牛麻仙留下何仕理、何金耀和两名挑选好的伙计，把其余众人轰出去，关上房门，回身打开箱子，一个一个搬出了箱子里的东西。
　　何金耀不看便罢，一看更来气了！牛麻仙从箱子里搬出来的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是八块大蓝砖！这可不是盖普通民房用的那种砖，这种蓝砖是修建城墙用的，一个就有十几斤重！
　　何金耀双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怒目而视，心想：“牛麻子，你个王八蛋！一路上我还纳闷呢箱子咋这么沉，原来是装了这些东西，你竟然用这种法子整我！好！今天这笔账老子记下了，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他妈的等着老子的！”